世道不可捉摸。
時值金秋。風呼呼從莊稼地里吹過來,帶著絲絲的熟秋味。一聞到這秋天的氣息,庄稼人都要深情地鼻子抽一抽,這是對鄉土的一種深深眷戀,莊稼便是一年的血汗。
抓緊收秋,這是每一個庄稼人的心愿,國民黨那幫孬兵經常下鄉搶糧食,誰也不願意把到手的莊稼往狼口裡送,餵飽那群壞蛋好出來傷人?
田野里的莊稼還未等到收完,從北邊就傳來了一個好消息,說人民解放軍華東野戰軍攻克了省城濟南,全殲守敵十一萬餘人,生俘了國民黨第二綏靖區司令官王耀武。
看來,這世道真的要變了,窮苦的老百姓在盼著。
入冬以後,又一個好消息從更遠的北方傳過來,人民解放軍東北野戰軍發動的遼瀋戰役勝利結束了。俘虜了東北「剿總」副總司令范漢傑,第六兵團司令盧清泉,第九兵團司令廖耀湘、軍長李濤、白風武、鄭庭笈及以下官兵四十七萬餘人。至此,東北全境盡被解放。
東北野戰軍百萬雄兵揮師入關,直逼平津,國民黨陣容內部一片混亂,將無鬥志,兵無戰心,厭戰情緒逐佔上風。
這兩個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樣,很快就傳遍了青島的大街小巷。這樣重大的消息,誰也捂不住,對國民黨駐軍和反動武裝震懾極大。
山東各地的國民黨流亡政權和大批難民蜂擁而至,一下子就把青島給擠滿了。這些逃亡者五花八門,既有地主、大商人,也有政府官員以及他們的家眷。還有流浪乞兒、小偷和盜賊等。
青島原本像個修長美麗的少女,一下子變成了體態臃腫的婦人。
當時的青島市長李先良在長官會議上宣布,由外地進入青島的「難民」已有三十多萬人,成為青島市當前最大的難點,如處理不當,青島市社會秩序可能因此而大亂!他呼籲各位長官盡其所能來解除這種禍患。
這還是市區,如算上郊區和即墨南部,「難民」數量再加上一倍也不多。在這麼一塊狹窄地帶,怎容得下這麼多的遊民?
青島是避風的港灣嗎?
李先良卸任後(1945年8月至1948年8月),在短短不到10個月的時間裡,就先後又有三人任過青島市長這個職務。他們是龔學遂(1948年9月至1949年3月)、秦德純(1949年3月至1949年5月)、孫繼丁(代理,1949年5月至1949年6月2日)。
從市長這一角色走馬燈似的換任上,不難看出,當時的青島已經糟糕到了什麼程度。
寒風凜冽,雪花飄飛……
火盆里的木炭火早已熄滅,風雪透過屋頂和門窗的縫隙,不住地往屋裡灌,屋內冷如冰窖。
一陣大風襲來,門被吹開。
駐守在郊外鄉村民房裡的國民黨三十二軍和五十軍的士兵凍醒了,蜷縮成一團,誰也懶得起來。
門外一片寂靜,惟有如絮的雪片在默默地飄落……
遠處,有鑼聲傳來。
一隻頭纏白布的鑼棰在銅鑼中心敲著,銅鑼發出「咣——咣」的一聲聲悶響,鑼聲響出很遠很遠。
巡夜的鄉隊在用沙啞的嗓音喊著:「共黨流竄,奸擄燒殺,各家各戶,及早提防,大姑娘小媳婦更要倍加小心口羅……」
這吆喝聲如同墳塋里發出的一聲聲鬼叫,攪得人難以安寧。
老百姓在暗暗地罵娘:「瞎嚎喪啥,心虛了吧?」
這是一個寒冷而又漫長的冬季。
歷史的車輪在飛速滾動。
眨眼間便轉到了1949年的1月26日,農曆戊子年臘月二十八。
這一天,中國兩大對立陣容的最高首腦,都在面對著一張中國地圖做著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