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回 互斗權謀 將軍悲失勢 自尋了斷 長老做兇徒

你道鄔師爺寫的那本奏章是什麼?原來他一本奏章,竟然參劾了兩個權傾朝野、聲威赫赫的人。第一個參劾的是年羹堯,說他潛謀不軌,草菅人命,剋扣軍餉,擅殺提督,種種罪名,不能列舉。第二個劾的是國舅隆科多,說他與年羹堯朋比為奸,貪贓枉法,私藏玉碟,圖謀不軌,該與年羹堯同罪!若然是給田文鏡先知道的話,他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上這本奏章!

其時雍正帝位已固,施用嚴刑酷法,統治天下,民間義士,在高壓之下,起事不易,大都匿跡銷聲,呈現了暴風雨之前的平靜。

一日,鄔師爺忽然問田文鏡:「明公願做一個名臣嗎?」田文鏡甚是奇怪,答道:「這還用說嗎?當然願做名臣!」鄔師爺道:「明公既願做名臣,我也願做個名幕(幕僚)。」田文鏡道:「你要怎樣做名幕呢?」鄔師爺道:「請主公讓我做件事情,莫來顧問。」田文鏡道:「先生要做什麼事情?」鄔師爺道:「我打算替主公上一本奏章,奏章裡面所說的話,卻一個字也不許主公知道。這本奏章一上,主公便可做成名臣了!」

呂四娘甚為惱怒,一日,與甘鳳池商議,欲到京城刺殺雍正。甘鳳池道:「八妹是女中英豪,人中俊傑,豈不聞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目下正是雍正勢盛之時,我們還應再隱忍些時,靜待機會。」呂四娘嘆道:「我豈不知這個道理,只是眼看雍正這廝,肆行暴虐,濫殺無辜,實在抑不住心中氣憤。」

楊柳青被山洪捲去,連屍體也尋覓不見,唐曉瀾內疚於心,安葬了恩師楊仲英之後,便隨呂四娘等同往邙山,雖然有馮瑛朝夕相伴,仍是愁懷難釋。

甘鳳池說完之後,呂四娘道:「這一定是血滴子乾的把戲。」

年羹堯眉毛一揚,道:「多謝盛情!」忽然作出沉思之狀,過了半晌,緩緩說道:「辟邪,我有一事與你商量。」車辟邪道:「你想我放你么?天下之大已無你容身之處了。你廢話休提。」年羹堯道:「我豈會強你所難。我實告你,我有稀世的珍寶,想贈送與你。」車辟邪冷笑道:「你有這樣好心?我對你何恩?你肯將稀世珍寶送我?」年羹堯說道:「我不是白送你的。實不相瞞,我早料到有今日之禍,所以將小兒早已寄托在一個朋友家中,我遲早必死,家產定然抄沒,小兒他日長大何以為生?所以想把價值連城的珠寶與你,憑你的良心,變價賣出之後,交回一半與我那位朋友,以便小兒他日得個溫飽。」

甘鳳池道:「這還用說?雍正現在把血滴子大為擴充,作為他的耳目。我們入京,必然不似從前容易了。」

「朕御極之初,隆科多年羹堯皆寄以心曹,毫無猜防,所以作其公忠,期其報效。孰知朕視如一德,伊竟有二心;朕予以寵榮,伊幸為邀結。招權納賄,擅作威福,敢於欺罔,忍於悖負,彼既視典憲為弁髦,朕豈能姑息養姦邪?至其門下趨赴奔走之人,或由希其薦援,畏其加害,急宜改散黨與,革面洗心。若仍舊情,惟務隱匿巧詐,一經發覺,定治其黨逆之罪。」

甘鳳池笑道:「雍正連他也殺了。」呂四娘笑道:「連查嗣庭這樣的效忠朝廷的人也不能保全首級么?」甘鳳池道:「說來真真笑話,查嗣庭今春被命為江西考官,他出了一條考舉子的題目叫做『維民所止』。孔夫子那套我不懂,聽人說這是從四書上摘下來的,很平常的一句話。」呂四娘點了點頭,甘鳳池說道:「可是雍正卻說,『維』字和『止』字是『雍正去了頭』,犯了大逆不道之罪,竟傳諭把查嗣庭交三法司審處,查嗣庭嚇出病來,死在獄中,仍受戳屍梟示之刑,你說慘不慘?」

呂四娘笑道:「他越殘酷,就越顯得他怯懦,我看『雍正去了頭』的日子也不遠了。」

甘鳳池說道:「因為外官被撤被換被殺的很多,因此留下了不少空缺。這裡又有一個笑話,今年正月十五,大小衙門都放節假,官兒們各自回家吃團圓酒鬧元宵去了。內閣衙門裡有一個文書,名叫藍立忠,因為家鄉遠在浙江富陽,獨自留在衙中,買了半斤酒,切了一盤牛肉,對著月兒,獨酌嘆氣。忽然走進一個大漢,問道:『這裡只剩下你一個人么?為何嘆氣?』這姓藍的文書以為他是本衙門的守衛,便邀他對酌,對他說道:『我在這裡當一名小小的錄事,不知不覺已八年了。這個窮差事真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頭?今晚眼見別人團圓過節,我卻連買酒的錢都是借來的,焉能沒有感觸。』這大漢道:『你想做官么?』藍立忠道:『焉有不想之理,只是我一無功名資格,二無錢財打點,怎輪到我做官?』這大漢喝了一杯酒,道:『你想做什麼官?』藍立忠有了幾分酒意,擄起袖子,伸手在桌上一拍,說道:『大官我沒福份做,我若能做一個廣東的河泊所官,心愿已足。河泊所官,官職雖小,那出入口船的孝敬,每年少說也有三五千兩。』那大漢笑了笑,便道謝告辭。第二天,雍正親傳『聖旨』,把這名小錄事調到廣東去做河泊所官,滿朝文武無不驚詫,想不到這樣芝麻綠豆般的小官,也要勞動他們的皇上特降聖旨。後來,事情傳了出來,有人便猜那大漢若不是雍正本人也是雍正的耳目。」

呂四娘笑道:「這個姓藍的錄事交了『好運』了,不過,小人得志,終非好事。」甘鳳池道:「八妹所料不差,這藍立忠到任之後,果然大肆貪污,留難船隻,勒索漁民,無所不為。他是特奉聖旨到任的河泊所官,上司也不敢管他。後來激起了漁民公憤,暗地裡把他殺了,沉屍河底,讓他餵魚。上司因他平日從不賣帳,對此事也不查究,只是備案了事。可笑他一心求官,卻落得死於非命。」

甘鳳池說了這幾段故事之後,嘆了口氣,又道:「藍立忠不過是小小的河泊所官而已,比他貪污得多的大官,還不知有多少,老百姓卻是無可奈何了。」

年羹堯走進城樓,果然見有一鍋熱飯,這時才發覺自己也餓得軟了,胡亂的把一鍋熱飯吃完,試試運動四肢,始知自己武功雖然消失,卻還有平常人的氣力,看著那幾塊石頭泥土搭起的土灶,苦笑一聲,自言自語道:「還好,若然連做飯的氣力都沒有了,豈不更是糟糕嗎?」可是生米怎樣才能煮成一鍋熟飯,這個年羹堯卻不知道,甚是發愁。

甘鳳池沉思半晌,說道:「八妹一言,啟我茅塞。大義所在,當全力以赴,功成也不必在我。我看要驅逐滿虜,恢複漢室,非三數人所能為力,李治前數日說要入四川,因為四川還有他父親的舊部,與我商議,當時我還不敢同意。因為四川正是年羹堯管轄之地,而李赤心當年殘留的舊部,為數甚少。李治若入川活動,危險頗大。現在看來,還是讓他去的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冒些風險,也還值得。日內我也想到江南走一趟,拜訪一些幫會的首領,雖然還談不到聚眾舉事,最少也可令他們不與官府同流合污。」

過了幾天,邙山上群雄議計已定,李治與馮琳相偕入川,甘鳳池赴江南一帶。魚殼父女與白泰官也重新出海,訪尋剩下來的各島海盜。唐曉瀾傷心未過,卻想與馮瑛回天山一次,呂四娘想想也好,便讓他們偕行。

玄風一聲大吼,長劍一翻,鐵拐一掃,兩手兩般兵器,同時發出,天葉散人旋身一閃,呼呼兩掌,將玄風震得身形不定,朗月禪師在葫蘆里吸了一大口酒,一口酒浪,迎風噴出,卻給掌風盪得四處飛濺,有如灑了半天酒雨。韓重山把手一揚,發出了兩般暗器,用迴環鉤來取柳先開,用鐵蓮子打陳元霸的穴道,柳先開號稱「萬里追風」,焉能給他打中,閃展騰挪,一連避了幾次,可是那迴環鉤轉折迴翔,柳先開也破它不得。陳元霸輕功較遜,給鐵蓮子打著,幸他銅皮鐵骨,雖然感到穴道上一陣疼痛,卻是無事。

兩年的時間一霎即過,但外面卻起了極大的變化。一日,甘鳳池回來,喜孜孜的告訴呂四娘道:「你以前所料之事已經出現,今後咱們只須對付雍正就行了。」呂四娘道:「年羹堯已被雍正除了么?」甘鳳池道:「還未被殺,但也夠慘的了,他從一等公兼川陝總督竟然一貶就貶去看守城門。」呂四娘雖然料到雍正容不得年羹堯,但卻料不到發作如此之快,而且年羹堯被貶去看守城門,更是不能想像的奇事!

甘鳳池笑道:「對年羹堯來說,貶他去看守城門,真比被殺還難受。可是他現在還有什麼辦法,他的兵權已被剝奪了。」當下甘鳳池便為呂四娘說年羹堯被貶的經過。

田文鏡捧著這快馬傳來的邸抄,又驚又喜,好半天還是手顫腳震,不能恢複常態。那鄔師爺這時才笑吟吟的走了進來,說道:「恭賀主公陞官,主公做名臣的願望已達,我也當告辭了。」田文鏡慌忙挽留,鄔師爺微笑說道:「幸而皇上見了這本奏章,不加罪責,反而獎賞,否則我也不能生出你的督撫衙門了。」田文鏡嚇出一身冷汗,料知鄔師爺已知道自己前兩日的布置,又不便告罪,甚是尷尬。鄔師爺又笑道:「這也怪不得主公,若非是我擅用主公的名義,天下也無第二個官員,敢參劾年羹堯和隆科多!」

岳鍾琪帶了一部份的兵力遠赴西康,連打敗仗,告急文書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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