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回 嬉笑逞奇能 飛刀削髮 臨危施妙手 聯劍懲凶

這日正巧有一班血滴子和禁衛軍頭目到南口外面辦案,他們要追捕一個極重要的欽犯,本來無暇理會閑人。但其中有三人是採花賊出身,見楊柳青美貌,而且馬上馱的又看得出是金銀寶貨,遂動了劫財劫色之念,因此擅離大隊,緊緊追蹤,先用暗器將她的白馬射殺,然後圍攻。

馮瑛沖入內室,只見魚殼、白泰官、魚娘、路民瞻等默默環繞在病榻之前,一見馮瑛,都挪開身子。馮瑛這時才哭得出聲,叫道:「唐叔叔,是我來了,你聽得見嗎?」病榻上的唐曉瀾雙目微開,身子好像輕輕抽搐了一下,卻無言語。李治隨後進來,只聽得白泰官道:「你們來遲了,他剛剛咽氣!」

眾人更是奇怪,馮瑛又喜又奇:他居然還有閑心情說故事?

馮琳道:「啊,原來你們見過媽了。你們從那邊上山,怪不得碰不著她了。」馮瑛道:「你的悶葫蘆里賣什麼葯,她是誰呀?」

激戰之後,三人坐在谷中歇息。馮琳問道:「你的唐叔叔呢?」馮瑛道:「幸得你的李治哥哥醫好了。」馮琳一笑道:「姐姐你也學得伶牙俐齒了。」忽然想起了楊柳青,不禁又格格亂笑。馮瑛道:「你怎麼這樣歡喜笑啊?」馮琳問道:「你們在路上有沒有碰到一個光頭的女人,不是尼姑,只是頭頂中間沒有頭髮的。」馮瑛莫名其妙,道:「我和李治上山先見了媽,媽說你在這裡瞭望,所以我們找來,哪裡會見這樣的怪女人?」

李治拉馮瑛行開一邊,低聲對她道:「你用手指戳他人中,在他耳邊叫:我求得靈丹來了!」

唐曉瀾問道:「那麼為什麼這幾天我又確如重病?」

馮琳用貓鷹撲擊之技,避他兩抓,額音和布第三抓又到,馮琳在半空中一個屈身,挽了一朵劍花,向他眼睛急刺!

額音和布吃了一驚,不敢再空手對敵,取了拂塵,揚空一擋。馮瑛這一劍凌厲非常,卻不料忽然被拂塵纏著,用不出力來,只見額音和布又是哈哈大笑,駢指點她的「肩井穴」。

馮琳格格的笑個不休,問道:「你聽誰說的?唐叔叔根本就沒有病!」馮琳心中早想好了一套說話,胡說一通,她自己也料不到她所說的竟是事實。

馮瑛想起四日之前,他和呂四娘分道求醫,當時曾約好不論求得與否,都回西山相見,呂四娘輕功比她高明許多,照理早應回來,但卻不見她在此,莫非又出了什麼事了?不禁問道:「呂姐姐呢?」甘鳳池詫道:「我正要問你呢!」馮瑛又道:「她未回來么?」甘鳳池道:「我正奇怪,為什麼你和她同去,卻和這位大哥一同回來。」

李治又道:「我最初也想不出所以然來,後來推敲廢園老人所用的葯,只是寧神靜氣,並非解毒療傷,這才敢大膽懷疑,然後小心求證。廢園老人因為沒有親自把脈,所以尚不敢確切判斷,只在寧神解躁上頭去想;而我則在解除唐兄的精神恐懼上去想。這也正是古人所說心病還須心藥醫的道理。馮瑛是你親近相信之人,她說那香灰之水乃是靈丹,你也便會當它是靈丹。」

馮瑛問道:「還有救嗎?」李治點了點頭,馮瑛頓時止淚。眾人都極詫異,明明已經斷氣,何以尚說有救?而且迫切之間,又哪來的葯?

路民瞻和白泰官都笑了起來。馮瑛心道:「李治一向樸實,不苟言笑,怎麼今天說起怕老婆的笑話來?難道他是譏刺唐叔叔怕楊柳青嗎?不,他是忠厚之人,不會如此取笑。」

馮琳洗了頭髮,又整整衣裳,道:「好啦,我隨你走。」反手一揚,三柄奪命神刀驟然射出,相距甚近,又是出其不意,那紅衣喇嘛武功極高,也只閃開了一把,其餘兩把,都射中了他的胸前要害。

魚娘插口道:「怕不怕老婆,有沒有兒女,總之都不應該立妾。」

白泰官曾在前人筆記上讀過這段故事,笑道:「他是說故事呀,你別打岔,這故事和唐兄大有關係。」

馮琳雙眉倒豎,這才回罵道:「我說你才是不要臉的小賤人,天下多少男人,你為何偏要纏上曉瀾?他不歡喜你,你還要纏,這才是不要臉!」楊柳青面色灰白,痛極恨極,拔劍亂刺,叫道:「好,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她心中也料定馮瑛不敢殺死自己,因此甚為撒潑。

李治說完之後,眾人哈哈大笑。唐曉瀾突然坐起,問道:「莫非雍正當日給我飲的,也不是毒酒么?」

李治笑道:「以前我不敢斷定,現在試了,我敢說那絕不是毒酒!我剛才給你吃的也並不是靈丹。」

馮瑛奇道:「你怎麼推斷出來?」

李治道:「雍正這個狗皇帝,其實是個最陰險的小人,他當日怕曉瀾和你將他陰謀奪嫡之事泄露出去,所以施用這個鬼計。試想宮中縱有這種怪葯,他又豈會隨身攜帶?」

馮瑛面色大變,正想罵:「這個時候,你還騙我!」李治雙眸炯炯,道:「快給他喝,這就是靈丹!」面容肅穆,說得極為認真。馮瑛不由自主接過了那杯開水,李治又道:「灌給他喝,說靈丹來了!」

馮琳見姐姐危急,早已搶了上前,刷的一劍,刺他背心,額音和布反掌一擊,馮瑛香肩一縮,避開他點穴的雙指,左手五指一攏,向他胸口疾掃,額音和布吃過苦頭,急急閃身避開,讓馮瑛把劍抽出。

唐曉瀾暗暗道聲慚愧!甘鳳池早已走了進來,聽了李治這番話後,道:「其實惜生畏死乃人之常情。我輩俠士之不畏死者,乃是因義之所在,故願捨身以赴。心中自有一目的在。那位將軍的妻子,因妒而不畏死,與我輩雖不能比,但究其根源,亦是有一目的在,若無因而死,冤屈而死,若說尚能坦然視之,那就非人之常情了。」

唐曉瀾問道:「呂四娘去的地方離八達嶺遠嗎?」馮瑛道:「她去找廢園老人的好友陳畫師,就在八達嶺東面的康莊。媽住的尼庵在八達嶺的北峰。當日我去找廢園老人所住的南口,則在八達嶺西面。距離都不遠。」唐曉瀾道:「那麼我和甘大俠找到了呂四娘之後,再去看望你們。」忽然想起師嫂當年叫他做小弟弟的情景,不覺一陣面紅。馮瑛猜到他心中所想,又微微一笑,道:「我先和李哥哥趕回尼庵,告訴媽媽知道,好讓她接你。」

白泰官哈哈大笑,道:「怪不得有些神棍,利用香灰水騙人。一定是有些輕病的人,本來不用藥就可以好的,吃了他的香灰水後,因為信它能夠治病,就更易好了。於是便給他頌揚。只可惜那些重病的,吃了香灰水死去,別人反以為他命該如此,不去怪那神棍。」眾人都笑起來。

像她那樣的單身女子,縱馬飛奔,已是惹人注視,何況她又在馬上垂淚,神情異常,更引起人們揣測。

唐曉瀾雖告無事,可是這七天來眠食不安,身子仍是虛弱。李治便用廢園老人方子中所開的那些普通的寧神之葯,叫人到附近小墟鎮中採辦,煎給唐曉瀾服。唐曉瀾這一年來內功大有進境,葯療自療雙管齊下,料想在一二日間,便可恢複如初。

楊柳青驚奇不小,問道:「什麼,曉瀾根本沒病?」馮琳應道:「是呀!」楊柳青道:「那麼他又寫信給我爹爹說是在大前天就是他的死期,我還以為他已死了呢!」馮琳故作驚訝之狀,說道:「是嗎?我昨晚還做櫻桃蜜餞給他食呢,咦,他為什麼要寫那樣的一封信給你?」裝作詫異尋思,過了一陣,忽然拍手笑道:「呵,我知道了,曉瀾真壞,也不告訴我一聲。」

李治伸手把脈,只見脈息弱如遊絲,又伏在他胸口上一聽,胸口尚有微溫,心臟也還在微微跳動。再仔細聽脈,脈息毫無半點病象,只是微弱如斯,鼻息亦幾乎不能分辨,確是無可理解。這剎那間忽然想起了廢園老人的斷症經過,和他所要用秋桐葉、秋蟋蟀、寧神葯等等理由,忽然跳起,對馮瑛道:「快些止淚,你一哭他就沒救了!」

李治這時才和眾人互通姓名,一說出來,彼此都識。馮瑛也將呂四娘和她分道求醫之事說了,甘鳳池大為奇怪,心道:以八妹和唐曉瀾的交情,縱她中途另有他事纏絆,也會擺脫趕回來的,而今不見回來,難道是遇上更緊要之事?或者是碰上強敵脫身不得么?但八妹輕功絕頂,劍術無雙,照理亦不會遇難。百思不得其解。

馮瑛突聞此語,有如巨雷轟頂,哭不出聲,顫巍巍的沖入門去。甘鳳池怕她傷心,本想攔阻,見她如此,只好長嘆一聲,讓開了路。

馮琳瞅了楊柳青一陣,笑問道:「姑姑,你這麼急趕路幹嘛?公公的病可好了一點么?姑姑,你的彈子又比前打得高明了。」馮琳兩天已從姐姐口中知道了一切情形,不待她先出聲,便冒姐姐的身份和她說話。

到了確知唐曉瀾平安無事之後,馮瑛這才覺得自己頭暈目眩,疲累欲死,正想去睡,忽然又想起一事,舉目四望,座中不見一人。

馮琳恢複了記憶之後,心靈越發開朗,活潑更勝從前。她和母親對李治的醫道都堅信無疑,因此也不似馮瑛那麼為唐曉瀾之病而煩惱。

馮瑛運劍急刺,只見額音和布力搶兩招,作勢撲攻,身趨走勢。馮瑛故意讓他逃走,身形一閃,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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