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回 寄語送遺書 情懷悵惘 捨身圖救難 心力空拋

甘鳳池道:「唐兄請說。」唐曉瀾說道:「我有一封遺書,請甘大俠送與我的恩師楊仲英。」甘鳳池道:「還有七天,大可設法,唐兄安心,切勿胡思亂想。」唐曉瀾苦笑說道:「死生有命,人力已不可為,還是早早安排後事,免得誤了人家。」甘鳳池不知唐曉瀾與楊柳青之間,已鬧至不可收拾。道:「你與楊老乃是至親翁婿,但只怕七日之期太速,不能請他趕到京師。」甘鳳池還以為唐曉瀾是想在臨死之前,見楊仲英父女一面。唐曉瀾道:「楊恩師中了唐家的暗器,已成殘廢,不必請他來了。我只是想在臨死之前,解除婚約,免得誤了他女兒的青春。」要知舊日守禮之家,若然婚約未除,即算未婚夫死後,還是不好改嫁,故此唐曉瀾有此一言。

甘鳳池還在勸慰。呂四娘說道:「就讓他寫吧。他既有這番意思,不讓他辦,反而令他心中不安。」甘鳳池聽說,也便罷了。

唐曉瀾告了個罪,回房去寫遺書,呂四娘一望,只見馮瑛緊蹙雙眉,泫然欲泣。

馮瑛換了衣裳,正擬隨侯三變出去,忽聽車門外又有人聲,馮瑛揮動寶劍,便想衝出,卻被侯三變一把拉住。

西華門守門的衛士名叫雷海音,是管血滴子的一個大頭目,遙見侯三變走來,以為他是宮中衛士,問道:「喂,聽說允祀已被哈布陀生擒,裡面正鬧得天翻地覆,你們為什麼不去瞧熱鬧?」侯三變道:「我們正是奉命去搜捕他的黨羽,你快開門。」雷海音問道:「有文書嗎?」侯三變道:「給他!」馮瑛一躍而前,倏然一劍刺去,那雷海音就是當年捕拿周青之人,武功頗是了得,馮瑛一劍刺去,居然給他避開,大聲叫道:「快捉反賊!」馮瑛連環疾刺,唰,唰,唰,一連三劍,雷海音施展全身本領,僅僅避得兩招。

馮瑛心中大起反感,朗聲說道:「我不是怕你才來救你,我是瞧在你被狗皇帝幽禁的份上,才來救你!」那人又「咦」了一聲,隨即叫道,「好,好,那你快救吧!」馮瑛一躍而前,寶劍上下揮動,轉眼之間,將那人的腳鐐手銬全都斬掉。那人贊道:「好一把寶劍!」外面的腳步之聲,已到牢前。那人忽道:「喂!你知道額音和布在宮中嗎?」馮瑛道:「在的!」那人說道:「看你樣子,武功不弱,記著,額音和布的命門是坎火離水之穴,你用寶劍刺他!」馮瑛正想問坎火離水之穴在人身哪個部位,只聽得外面人聲嘈雜,驚叫:「是誰打開了牢門?」又有人急聲叫道:「來,你瞧那荷塘上的浮屍,咦,呀……那不是送飯的太監么?」那人對外面的嘈雜,全不在意,自己伸拳踢腿,舒展筋骨,馮瑛聽得他的骨節格格作響,知他的外功已到了登峰造極之境,心中雖然對他厭惡,但想到「同舟共濟」之語,也喜得一高手相助,有望逃脫。正想說話,那人已沉聲說道:「你用寶劍替我開路,你聽不聽話?」抻手推她。馮瑛正想罵他:患難相助,何必如此?話未出口,忽聽得外面有人叫道:「八貝勒,八貝勒?怎麼,難道逃走了嗎?」更高聲叫道:「八貝勒,八貝勒!」馮瑛驚然一驚,身形一閃,躲過一邊。但聽得那人低聲說道:「你已知道我的身份了,你助我逃難;他日我若登大寶,封你做正宮娘娘!」

唐曉瀾正在屋內寫好遺書,忽聽得哈布陀大聲「宣詔」,勃然大怒,一躍而出,朗聲說道:「我寧死不辱,你想我入宮哀求,乃是妄想,給我滾開!」呂四娘忽道:「叫他滾開,那太便宜他了!難得哈大總管到此,咱們可要請他屈駕暫留了!」甘鳳池一聽,便知呂四娘的用意,乃是想把哈布陀擒著,換取解藥。當下首先發難,雙臂一圈,呼呼發掌。哈布陀接了一招,各退三步。額音和布冷笑道:「不知死活的傢伙,你們憑什麼敢留人?」呂四娘身形微動,唰的一劍,疾如電閃,直指咽喉,道:「憑這口劍就要叫你留下!」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門外的人嚷道:「老侯,你好大膽!」馮瑛捏了一把冷汗,只聽得侯三變笑道:「雷老二,進來吧,外面怎樣了?」片刻之後,牢門外又走進一個老衛士,燃著松枝,照見馮瑛,驚愕不已。侯三變道:「我要護這小哥出去,你有法子嗎?」那雷姓的老衛士正是收藏侯三變的人,道:「原來你是為了他冒險進宮的嗎?」心中奇怪為何侯三變會為一個小太監甘冒性命之險。上前來拉馮瑛,馮瑛身子一縮,那老衛士何等精細,已看出她臉上泥水淋漓。笑道:「原來是個妞妞。外面雖然天黑,你的臉可還該塗得均勻一點,這樣在霎眼之間,還可騙過。喂,老侯,她到底是誰?」侯三變道:「她是當今皇上冊封的貴妃!」那老衛士「啊呀」一聲,矯舌難下,訥訥說道:「你,你,你這不是要鬧出大事嗎?」侯三變道:「他不止是皇上新冊封的貴妃,又是天山劍派的唯一傳人,易老先輩的關門弟子!」那老衛士怔了一怔,恍然道:「啊,啊!怪不得你這老頭兒如此賣力。原來是為了救天山女劍仙的弟子,天山劍派,我心嚮往之,已數十年矣,難得有此機會,我也當為易老劍仙盡一點力。」要知易蘭珠輩份之尊,並世無二,劍法之妙,天下知名。武林中人仰之如泰山北斗,所以尊稱她為「女劍仙」,以有機會效勞為榮。

唐曉瀾嘆了口氣,腹中忽覺一陣絞痛,只好退回屋內。額音和布與呂四娘各以上乘武功相搏,鬥了五六十招,兀自不分勝負,馮瑛拔出短劍,正擬相助,忽聽額音和布一聲長嘯,牆頭上又現出了四名紅教喇嘛,一式大紅僧袍,黑牛角帽,十分刺目。哈布陀又喝道:「敬酒不吃你們要吃罰酒嗎?琳貴人,你聽不聽皇上宣詔?」

這紅衣喇嘛名喚額音和布,乃紅教的大喇嘛,雍正奉喇嘛為國教,自了因死後,雍正急須一人補缺,額音和布武功在紅教喇嘛中首屈一指,雍正乃是識貨之人,召他一試。見他武功不在了因之下,輕功尚在了因之上。立即封他為大國師,並將以前的四皇府改為雍和宮,給在京的喇嘛居住。

這一晚呂四娘和馮瑛大鬧皇宮,額音和布趕來時,她們已殺出宮外,額音和布與哈布陀急急追蹤,雖然追趕不上,但尚不至相差太遠,呂四娘的身形隱在東華門外的一條衚衕,卻已被他們發覺。他們便逐屋窺查,終於發現。

陡然眼前一亮,前面一片荷塘,旁邊一堵圍牆,高可數丈,圍牆外有一扇鐵門,門上有一個小窗,一名太監,正在將食物塞進窗口,並對著窗口叫道:「阿其那,快些塞飽肚子,老子不耐煩久候!」馮瑛心道:「這裡面關的定是犯人。阿其那是什麼意思?是那犯人的名字嗎?」背後腳步聲漸來漸近。一個念頭突然從馮瑛腦海中升起,迅即竄出,手起一劍,將那個太監刺了個透明窟窿,將他的屍體擲下荷塘,一劍將那鐵門的大鐵鎖斬斷,竟自推門進去。

甘鳳池與呂四娘商量什麼辦法,暫且按下不提。且說哈布陀與額音和布帶了馮瑛回宮,已是黎明時分,皇帝坐朝未回。哈布陀將馮瑛交與宮娥打扮,自己則在外監守。馮瑛按下火氣,任由宮娥替她打扮,輕勻粉臉,細點鉛華,更換宮裝,佩帶飾物,打扮得明艷照人,千妖百媚,馮瑛一聲不響,只是那口短劍,卻不準宮娥拿走,仍是緊藏懷中。

雍正眼珠滾轉,哈哈大笑道:「好,好,瞧在你的份上,這解藥我還能不給嗎?哈布陀——」哈布陀與額音和布在翊坤宮外面伺候,聽得皇帝叫喚,「喳」的應了一聲,雍正大聲吩咐道:「你不必進來。你速將解藥送給唐曉瀾,叫他快快出京,不準對他留難。」哈布陀應道:「奴才遵命!」格登格登走出翊坤宮外的長廊,腳步聲故意放得非常之響。

這日政事甚多,雍正一一處理完畢,又召見了兩個外放的大臣,回到內苑,已是響午時分。聽得額音和布和哈布陀進稟,說是琳貴人自願回宮,心中大喜,立刻在詡坤宮召見。

馮瑛把劍一插,迎上前去,四名喇嘛,一齊躍下,馮瑛叫道:「你們休得無禮,我和你們進宮面聖!」甘鳳池大吃一驚,道:「什麼?馮姑娘你豈可輕身前往?」哈布陀道:「唐曉瀾呢,皇上要的是你們兩人一道進宮。」馮瑛已跑到喇嘛隊里,揚聲答道:「我自和皇上說個清楚。你是什麼東西?要你插口?你再羅唆,連我也不去了。」哈布陀忙道:「是是,奴才陪琳貴人回宮。」甘鳳池與呂四娘待要攔阻,無奈敵手太強,都被絆住,馮瑛已隨四個喇嘛翻過牆頭。

雍正滿面堆歡,奸笑道:「如何?天子無戲言,你說話可也得算數啊!」便伸手來拉馮瑛,馮瑛柳眉一豎,衣袖一拂,啪的一響,拂到雍正胸前,雍正那麼強的武功,也感到辣辣作痛,急忙閃開,喝道:「怎麼?你要反悔了嗎?哈布陀還未出宮,你反悔得未免太早了,我立刻便派人追他回來。」

哈布陀和甘鳳池也是功力悉敵,不相上下,片刻之間,已拆了十餘廿招。唐曉瀾拔出遊龍劍,上來助戰。哈布陀哈哈笑道:「你的毒傷已開始發作,你想早點死嗎?」馮瑛一把將唐曉瀾衣袖拉著,道:「叔叔,你且退下,我有主意。」唐曉瀾搖了搖頭,馮瑛道:「你不聽話,我就先死給你看,快快回去!」

雍正心慌,馮瑛也有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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