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回 一死解冤讎 魔頭送葯 片言開梗塞 良友談心

馮瑛面蛋紅撲撲的,眼角閃有淚光,拉著呂四娘的手道:「姐姐,你真好!」呂四娘奇異的看著她,想道:「這小妮子是因喜極而泣呢,還是有什麼感觸悲傷?」只聽得馮瑛顫聲道:「姐姐,你見多識廣,有什麼可救唐叔叔的嗎?他被皇帝所騙,吃了毒酒,死期真的不滿百日了。」呂四娘驚道:「真有此等事?」唐曉瀾將情形說了。呂四娘沉吟道:「曾聞煙瘴南荒之地,有放蠱之事,以毒蟲為蠱,下於飲食之中,中蠱者期滿即死,期限或長或短,自百日以至數年均有。但亦僅見諸傳說而已,是否真確,尚未可知,難道皇帝也會放蠱嗎?」她不敢輕信,但以允禎手段之毒,又不敢不信。問道:「你平日呼吸之間,可覺有什麼異樣嗎?」唐曉瀾道:「也不覺有什麼異樣。死生由命,我只求無愧於心,拍手而去,又有何懼?」呂四娘道:「你放心,百日之內,我們定可趕到京師,那時我自有辦法。」說得甚為篤定。馮瑛雖不知她的辦法為何,也是大為高興。

這晚馮瑛和呂四娘同睡,馮瑛很喜歡呂四娘,問道:「姐姐,你和唐叔叔很早認識的嗎?」呂四娘道:「是呀,你周歲剛過,我就和他認識了。」馮瑛道:「那麼,我該叫你姑姑才是。」呂四娘笑道:「我們的師傅是同輩,你不必客氣了。」馮瑛忽又問道:「你和我的嬸嬸熟嗎?」呂四娘道:「你說的是楊仲英的女兒嗎?認得的,但不很熟。」馮瑛若有所思,忽道:「如果我的嬸嬸像你一樣,我就歡喜了。」呂四娘笑道:「你不歡喜那個嬸嬸嗎?」馮瑛點點頭說道:「嗯,是不歡喜!我覺得她和唐叔叔不配。」馮瑛說這兩句話時充滿情感,眼睛閃閃發光,似乎是在期待著呂四娘的同意。呂四娘心念一動,道:「嗯,我也不喜歡她。」馮瑛大喜,呂四娘忽問道:「你不喜歡那個嬸嬸,有沒有和你的唐叔叔說呢?」馮瑛小臉暈紅,期期艾艾答道:「說過的。但我不知該不該說。」呂四娘一笑將話題拉開,和她談論劍法,馮瑛更是高興,和她談了半夜,這才睡覺,第二日一早醒來,卻不見了呂四娘。

唐曉瀾面上一紅,期期艾艾,說不出口。呂四娘笑道:「你有什麼事情不能對我說的?哎,且待我猜猜。唔,你和楊柳青吵架了是不是?」唐曉瀾老大不好意思,點了點頭。呂四娘道:「未婚夫妻吵吵架也很稀鬆平常,為何你老記在心頭呢?」唐曉瀾低頭不語,過了好一會子,低聲說道:「我總覺得我和她的性情合不來。」

大力神魔薩天都叫道:「好哇,哥哥,我叫你不必找這野丫頭,你不聽我的話,你看,他們現在把好心當作惡意了!」薩天剌道:「曉瀾,十幾年前之事,提它作甚?再說她的家人也不是我們兄弟殺的!」

馮瑛一聽,恍如晴天打了一個霹靂,叫道:「唐叔叔,我的家人是慘死的么?」唐曉瀾說道:「嗯,你的爺爺和父親是血滴子殺的,你的母親是他們劫去的。你也曾被他們劫到強盜窩裡住了幾年!」馮瑛大叫一聲,飛身一躍,寶劍一揮,向薩天剌橫削過去,劍尖顫動,寒光點點,頓如浪花飛灑,直撲過來!薩天剌橫身一躍,箭一般的飛射出去,叫道:「琳丫頭,不論好壞,我也曾對你有過養育之恩。你的母親雖然是我所劫,但其後卻是王陵迫死的,與我們無干!」其實馮瑛的母親鄺練霞是到了北京之後,私自逃走的。原來王陵因職位卑微,不能與雙魔同住,他想迫師嫂在外面賃屋成婚,豈知鄺練霞在路上不敢逃走,乃是忌憚雙魔,雙魔不在,王陵一人,哪是她的對手?給她痛打一頓,便自逃了。王陵是個愛面子的小人,當時正想巴結皇府的武士,力圖「上進」,自己給一個女子痛打,說出來惹人笑話,所以吃了大虧,也只好啞忍,向外只是說那人不服水土死了。雙魔不知鄺練霞逃走之事,只道她是被王陵迫死的。

霹靂一聲,電光疾閃,怒雷下擊,將一棵大樹劈斷,薩天都被雷聲一震,跳起來時,那被巨雷劈斷飛起的大樹正正壓在他的身上,薩天都大吼一聲,雙臂一振,將燃燒著的大樹拋過一邊,可是他身上的衣裳毛髮已全著火焚燒。薩天都痛極狂嗥,帶著熊熊的火焰,突然躍起,向唐曉瀾一頭撞來,唐曉瀾飛身急閃,只聽得震天價一聲巨響,樹木摧裂,火焰飛舞,薩天都這一撞正巧撞在一棵千年老樹身上,樹倒人亡,火舌一卷,頓時燒成黑炭!

唐曉瀾接觸著她的目光,急避開去,心頭讚歎:「真是個好樣的姑娘啊!又苦命又倔強的姑娘啊!」接著馮瑛顫抖的聲音之後,唐曉瀾把她的手握得更緊,緩緩道:「你聽我說。那是十七年前的一個夜晚,還有三天便是中秋佳節。那一天正是你們姐妹的周歲……」馮瑛叫起來道:「嗯,我還有一個姐妹,就是那個樣貌和我極為相似人么?」唐曉瀾道:「是的,你別打岔,你聽我說。那一天是你們姐妹的周歲,你的爺爺和爸媽都非常歡喜,突然來了一個奇怪的客人!……」

馮瑛與薩天都換了一招,知他力大無窮,不能硬接。劍訣一領,突撲空門,薩天都反手一掃,只見劍光絛繞,馮瑛已自變招易位,劍尖在左側晃動,薩天剌回掌一震,馮瑛又到了右方,一縷青光,又指向了他的右肋要穴。薩天都雖然力似金剛,輕功卻遜馮瑛遠甚,給她一連三記快狠之招,迫得手忙腳亂。薩天剌仰天一聲長嘆,十指一伸,長甲一彈,展開貓鷹撲擊之技,頓如巨鷹盤空,龍蛇疾走,狂風暴雨般的向馮瑛撕抓,解開了薩天都之危。

你道雙魔何以會到這個荒島?原來雍正皇帝自了因死後,急思招覓能人補了因之缺。這次他命年羹堯出兵黃海,忽然想起了雙魔以前說過,在黃海渤海交界之處,有天下的第一魔島——蛇島,蛇島上居住有天下第一的奇人毒龍尊者來。雍正心想,雙魔武功殊非泛泛,既然是他們力贊之人,縱算言過其實,亦當不在了因之下。十多年前,當他還是「四貝勒」之時,亦曾請雙魔到蛇島禮聘,當時毒龍尊者不允出山。此時他已位登大寶,做了皇帝,自思以皇帝之尊,何求不得,因此又命雙魔前往。

共施伏虎擒龍手,點化天涯海角人。

呂四娘笑了一笑,拉起馮瑛的手說道:「小妹妹,我就是呂四娘。我曾經得過你的師傅傳過斂精內視的內功,所以也算得你的一半師姐。」馮瑛道:「呂姐姐,你真年輕。」呂四娘笑道:「是嗎?那得多謝你的師傅。」「斂精內視」的功夫要內功很有根抵之後才能修習,所以易珠蘭還未曾傳給馮瑛。不過馮瑛也聽師傅說過有這種功夫,見呂四娘說出此事,這才相信。

薩天剌見馮瑛劍劍辛辣,傷心不已。暗道:她已知我是她家的仇人,這結是萬萬不能解開的了。馮瑛一劍緊似一劍,天山劍法,精妙異常,劍劍指向雙魔要害,薩天剌心念:此仇既不可解,我不殺她,她必殺我。他本來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被馮瑛劍劍緊迫,惡念頓生,抓、點、勾、撕,用神對付,身法掌法,一使開來,四面八方,都是身影。馮瑛劍法雖然神妙,難敵雙魔進攻。

唐曉瀾聽了雙魔之言,一陣驚愕,這時見馮瑛情勢不妙,拔劍相助。唐曉瀾此時已得天山劍法的真傳,武功非復當年可比,雙劍一合,只見兩道劍光,盤空飛舞,倏合倏分,乍進乍退,攻似雷霆,守如山嶽,惡鬥了一百來招,薩天都大吼一聲,飛掠數丈,鮮血沾衣,發聲噓叫。其聲急促,凄厲無倫。原來是肩頭上中了馮瑛一劍。

馮瑛唐曉瀾道聲苦也,與那十幾隻貓鷹纏鬥,已是吃力,何況又加上這兩個魔頭。兩人打了一個招呼,合展天山劍法中的大須彌劍式,把門戶緊緊封閉,真如江海凝光。兩人在劍光籠罩之下,只守不攻,又僵持了半個時辰。幸喜那些貓鷹怕誤傷主人,撲擊之時,不能施展全力,兩人雖處下風,尚能支持不敗。

唐曉瀾又默然不語,呂四娘道:「一個人做事但求心之所安。你沒有什麼對不住楊姑娘的地方吧?」唐曉瀾道:「她父親於我有恩。」呂四娘笑道:「那是另一回事,你們既然合不來,將來彼此苦惱,楊老前輩恐也不會心安。」唐曉瀾心弦跳動,說道:「姐姐說的是,但我和她訂婚已多年了。」呂四娘道:「訂婚不比成親。成親之後,若非妻子犯了七出之條,不能令之下堂。但訂婚之後退聘,古禮亦不禁止。哎,我又和你說起儒家的禮法來了。其實男女愛慕,發乎情,止乎禮,順其自然,誰人也不應責怪。」唐曉瀾喜道:「姐姐真是通情達理之人。」這數月來所想不通之事,給呂四娘一言點醒,但覺心胸舒暢,喜悅莫名。

僵持了一陣,馮瑛漸漸心安。薩天都見貓鷹久攻不下,心中焦躁,又發出噓噓的怪叫聲,似乎是指揮貓鷹強撲。那些貓鷹果然越飛越低,利爪幾乎觸著寶劍的光芒,馮瑛突然一躍,劍光掠起,矯如游龍,把兩隻低飛的貓鷹的利爪斬斷,那群貓鷹雖受了驚,見主人呼喚,仍撲下來助戰。

馮瑛哽咽說道:「叔叔,你說,你說,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好,歇一會兒,咱們都別哭了。你說給我聽。我聽你的話。師傅也教過我,叫我要像個女中丈夫,寧可流血,不可流淚的,我現在不哭了,叔叔,你說吧。」黑夜中,馮瑛雙眼閃著淚光,似金鋼石般的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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