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回 密室藏奸 將軍露真相 深宵喋血 君主費心機

雍正將她帶上花廳,左右無人,馮瑛道:「你們這裡是不是有位『琳貴人』,她是小姑娘嗎?在不在這裡?」雍正這一驚非同小可,問道:「你中邪啦?」馮瑛道:「你們才是中邪,一定是你們把她當成我了,你叫人找找看,把她找了出來,事情就明白啦!」雍正哈哈笑道:「你真有趣,把笑語講得這樣認真,像你這樣絕世美人,莫說人間,天上也難再找,怎能還有一個像你的人?」任馮瑛如何說法,雍正只是不信,馮瑛苦惱非常,道:「你既然不信,那我只好走了!」

馮琳一驚,心道:入宮最少還有半月,能避過一時就算一時。一笑說道:「夜深啦,你不睡我要睡了,我回去啦。」雍正見她口氣已軟,心道:富貴繁華,誰人不想。這丫頭不過是自高身份,定要正式受了冊封才願意罷了。心中一喜,揮手說道:「好啦,你回去吧!」

更鼓聲聲,年羹堯道:「你回房中去吧,不要露出這裡的複壁暗門。咱們心心相印,彼此扶持,大家都有好處。妹子,你是聰明人,我不多說了。」其實正是他不放心,又多說了一遍。馮琳聽到「心心相印」之語,突覺一陣噁心。年羹堯摔脫了她的手,道:「我也該走啦!」

雍正進入內室,過了一會,帶了兩名宮娥出來,一個手捧梳妝盒,一個手捧臉盆,替她梳頭整衣,馮琳甚不耐煩,忍著氣由她們去做。一個宮娥在梳妝盒中取出一個小盒,裡面裝的好像是胭脂,宮娥挑了一點,抹在馮琳臂上。馮琳道:「胭脂為何塗在臂上,一團紅的,多麼難看!」舉袖一擦,竟然揩拭不去。雍正哈哈笑道:「你用水洗吧!」馮琳頗為詫異,在宮娥手中,搶過手巾,在臉盆里一浸,用力揩抹,不料越抹顏色越紅,雍正哈哈大笑,得意之極。

馮瑛也正是為探索自己的身世之謎而來,她到年家,也正是要找尋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不料一進園子,便陷重圍,有人叫她「琳貴人」,有人罵她「野丫頭」,有人勸她回去,有人迫她就範,喧嚷紛鬧,幾乎令她以為進了瘋狂世界。馮瑛一陣迷茫,心想大約有一個人的名字中有一個「琳」字的和自己十分相似,可是這人在哪裡呢?就在這園子里嗎?她想喝問,可是在包圍之中,她的問話被淹沒在聲音的海洋,有人要伸手來捉她了。馮瑛迫得把天山劍法施展開來,嗖嗖連聲,冷電精芒,迫得侍衛們紛紛退後,天葉散人沖入重圍,左手划了半個圓弧,一招「風捲殘雲」,向馮瑛的手腕疾抓!馮瑛吃了一驚,此人手法之迅疾刁毒,遠在一眾侍衛之上,香肩微晃,側身還了一劍。

「誰解秦宮一粒丹,記時容易守時難,鴛鴦夢冷腸堪斷,晰蜴魂消血未乾;榴子色分金釧曉,茜花光映玉韝寒;何時試卷香羅袖,笑語東君仔細看。」

這首詩說得很「風雅」,但拆穿來說,不過是侮辱女性的把戲。

哈布陀得令,猛勇直搏,年羹堯不甘落後,也去助戰。馮瑛劍法雖妙,和雍正惡鬥時氣力已耗了一半,那禁得住兩名高手的圍攻,走了三五十招、被哈布陀一掌掃中手腕,寶劍脫手,年羹堯欺身直進,駢指一戳,點了她的左腰「精促穴」,精促穴在由下數上的背後肋骨第二第三條骨縫中,左穴適當脾位,右穴適當肝位,一被點中,渾身癱瘓。

第二日,年羹堯將父母請到園中,舉行收「女兒」的慶典,馮琳任由他們擺布,年羹堯的母親痛惜馮琳,知道此番認了「女兒」後,她便被送入宮中,甚為難過。替馮琳梳頭時,險險滴出眼淚。馮琳瞧在眼內,低聲說道:「姆媽,我實在捨不得你。」年羹堯的母親道:「孩子,我也捨不得你,只怨——」她本想說:「只怨年羹堯這孩子沒福。」底下的話,到了口邊又咽回去。馮琳何等聰明,早知其意,道:「羹堯哥哥,為何不來看我?」年羹堯母親道:「你今後是貴妃啦,沒有皇上之命,他怎敢私自見你。」馮琳道:「你告訴他,我挂念他。」年母道:「好孩子,我知道啦,以後你在皇帝跟前多招扶他。」轉過身,偷偷抹了一滴眼淚。

年羹堯跑了兩步,惡念頓生,心道:「不如把她殺了!」馮琳突叫了一聲,雍正在外面說道:「啊,我還當你不在裡面呢,快開門!」

雍正的武功,得自少林寺前任主持本空大師的苦心傳授,馮瑛出手雖快,卻被他一閃閃開,但掌風觸臉,也自辣辣作痛。

原來雍正見她如此關心李治,醋氣攻心,生了好多疑慮。所以叫宮娥用「守宮砂」試她一試。「守宮」就是壁虎,守宮砂的製法據說是以珠砂和牛羊脂喂壁虎食,日久之後,壁虎腹作赤色,通體透紅,把它的血取了出來,混入胭脂,塗在女子臂上,若是婦人的話一抹便去,若是處女的話,則無論怎樣洗抹,顏色越發鮮艷。有一首詠守宮砂的詩道:

李治道:「咱們與他們拼了吧!」馮琳搖了搖頭。喧鬧聲中,忽聽得哈布陀大聲叫道:「琳貴人,皇上請你回去!」馮琳大吃一驚,心想:自己與哈布陀距離尚有數丈之遠,難道他已看出我藏身之所?正想挺身而出,忽聞得侍衛們紛紛叫道:「在這裡了,在這裡了!」腳步聲卻向西北角奔去,就連哈布陀和天葉散人的聲音也似到了那裡,馮琳奇道:「今晚之事,真真令我莫名其妙!他們見鬼了么?」伏在花中,仍然不敢亂動,過了一陣,忽聽得兵刃碰磕,呼喊廝殺之聲,自己周圍數丈之內空蕩蕩的什麼人也沒有了。馮琳道:「這真是天賜良機,你隨我來,咱們快快逃出這個園子!」

哈布陀尚未走出房門,雍正想起一事,忽又把他叫回,問道:「那個李治呢?有沒有出事?」李治逃脫,哈布陀也是適才知道。叩頭稟道:「奴才死罪,督責不嚴,車辟邪擅離職位,給他逃了。奴才也是剛剛知道,怕皇上有事心煩,不敢進稟。」雍正揮手道:「好,你退下去吧。」

馮琳年紀還小,怎知皇帝是用守宮砂試她,洗抹不去,氣憤憤的道:「你搗什麼鬼?」雍正一笑叫宮娥扶她出房。馮琳一氣,摔掉宮娥的手,自己跑出去了。

良久,良久,馮琳才說出一聲:「你來了?」年羹堯道:「我知道你挂念我,我冒死也來。」黑暗中馮琳面上掠過一絲笑意,說道:「嗯,我知道你會來的!」

年羹堯冒險進來,真意在此。馮琳聽了,如受雷殛,頓時身軀麻木,腦子空洞洞的,什麼也說不出來,她絕未料到年羹堯用心如此卑劣。

馮琳眼睛露出哀求的眼光,薩天剌打了一個寒噤,急忙避開,道:「你別胡思亂想啦,我出去了。」馮琳好生失望,吃過晚飯,跌坐床上,好像老僧入定,面壁出神。聽得園外打了二更,忽然想道:「這房中有複壁暗門,通到外面,我何不出去看看?」又想道:「出去也沒有用,外面有人把守,我如何能夠逃脫。而且李治哥哥又還在他們的掌握中。」死了此心,又坐了一個更次,聽得三更鼓響,門外有腳步聲,似乎是雙魔換班,馮琳心道:「我在此呆坐也是無法,不如出去看看,雙魔對我不錯,若是他們換在園中把守,也許不會攔我,我再見一次李哥哥,那時死也甘心。」走到帳後,一按牆壁,開了暗門,走入複壁。

哈布陀忽叫:「不好!」年羹堯道:「怎麼?」哈布陀道:「那野丫頭劍法精妙,只恐皇上不是她的對手。皇上又不召喚,咱們進去又怕惹起尷尬。如何是好!」年羹堯此時的心又恨不得「馮琳」一劍把皇帝殺掉,順著哈布陀的口氣道:「是呀,這不是普通的刺客,她是未來貴妃,皇上和貴妃動手,咱們可不好意思進去。」

馮琳聽了年羹堯的話,心中一冷,說道:「你統率大軍,也怕他嗎?」年羹堯道:「我偷偷進來,不能耽擱,咱們先把要緊的話說了。」

雍正大笑道:「裝瘋作傻也不應盡裝下去!你已答應了朕要隨朕回京,又想反悔嗎?你想想貴妃的身份何等尊榮,怎可隨便拋頭露面,荒唐胡鬧?」

馮琳握緊年羹堯手腕,在他耳邊說道:「你帶我出去,將李治救出,然後我放你走。」年羹堯又驚又怒,馮琳又說道:「你不答應,我馬上大聲叫嚷!」門外「砰」的一聲,雍正一拳擊在門上。

年羹堯心神動蕩,猛然想道:「我現在羽毛未豐,好容易才弄到兵權,不能為一個女子壞了大事。」馮琳滔滔說個不停,年羹堯急道,「咱們以後還有許多機會,你先聽我說。」馮琳仰面望他,年羹堯道:「你不會對皇上說出我曾收藏你吧?」馮琳道:「絕對不會!」年羹堯心中一寬,道:「皇上說話,無人敢抗。你入宮後,他對你一定寵愛萬分,那時你就比皇后還有權力,咱們一里一外,互相照應,嗯,你是聰明人,我不說啦!」

走了幾步,荷塘那邊廝殺聲起,侍衛報道:「琳貴人已找到,哈總管和天葉散人正在勸她回來。」雍正道:「很好,我親自去叫她回來。」笑著對年羹堯道:「咱們都去瞧瞧。」年羹堯心神才定,又起恐慌,饒他是一代梟雄,也已微微發抖,極力壓住。這剎那間,雍正已覺他手指微動,只當不知。仍然和他並肩攜手,同上蓮舟,直放對岸。

原來年羹堯權衡利害,心想:他二人一定逃不脫,就算逃脫了,她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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