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回 白日飛頭 同門增敵愾 清流照影 玉女費疑猜

葉橫波磔磔怪笑,大聲叫道:「臭漢子,正點在這兒,快來瞧你的乖徒弟呀!」驀地里震天價一聲巨響,西邊一間客房板壁倒塌,木片紛飛中慘叫聲大起,有兩人先後沖了出來,只聽得韓重山高聲叫道:「臭婆娘,正點在這兒!」

甘鳳池是江湖上的大行家,伏地聽聲之技百不失一,追了一陣,果然發現有一行四人,正自飛奔下山。呂四娘輕功一展,流星隕石般直衝下去,倏忽到了山腰。定眼一看,那四人原來是天葉散人、車辟邪、董巨川和甘天龍。

原來年羹堯逼反了因之後,心中惴惴,回到軍營,只見軍中氣氛肅穆,想不到竟是允禎御駕親臨,年羹堯急忙進營叩見。允禎對他解決允禵之事,大加讚賞。年羹堯心中稍安,乘機稟道:「了因恃功做主,非但不聽我的將令,而且在背後誹謗聖上,說聖上能有今日,全是他的功勞。我說了他幾句,他負氣走了。想是要回京面聖,先告我的狀呢。」

允禎眼珠一轉,哈哈大笑道:「我倒想見他!」年羹堯一震,面色青白。允禎輕撫年羹堯肩頭,說道:「年大將軍,你是朕擎天柱石,統率大軍,晝夜辛勞,何苦與這個山野鄙夫生氣。」又笑道:「他想見我?只恐他見著我時,已說不出話了!」立刻把天葉散人、車辟邪、董巨川、甘天龍四人召來,降旨道:「限你們在十天內將了因的首級帶來見我!」允禎正要倚重年羹堯,趁機犧牲了因,以收懷柔之效。天葉等四人出帳之後,年羹堯跪下叩頭,道:「主上洪恩,小將肝腦塗地,不足圖報。」允禎一笑將他拉起,道:「朕還有大事與你商量。」和年羹堯進帳後密談。

李源道:「出手便刺穴道要害,還不是狠毒么?」一瓢道,「這女孩子劍法之妙,老衲生平僅見。想是她劍與心合,所以隨意所之,都是穴道要害,並不是她有意要將老衲置之死地。試想她的劍尖已刺到琵琶骨上,只要稍為用力,老衲的琵琶骨還不被她挑斷?哈,那老衲可變成了廢人,再不能練武啦!」路民瞻一想:以那女孩子的劍法,果然可以把一瓢大師的琵琶骨挑斷。而且不但如此,事後細想,她對自己也似乎手下留情,要不然有好幾次她都可以把自己刺傷。不禁大惑不解。

酣戰中只聽得連連慘叫之聲,想是那些衛士給老和尚一個個打跌了。使鉤鐮槍的那條漢子武功甚強,馮琳雙眼註定他的兵器,不敢旁觀,心中暗數那不同音調的慘叫之聲,霎那之間,似已有八人重傷倒地!

呂四娘怒道:「干你何事?快把了因首級還來!」刷刷兩劍,與天葉散人斗在一起,車辟邪翻身進劍,側面助攻。董巨川大聲道:「點子硬,砂石多,風緊,扯呼!」意思是說:呂四娘不好對付,而且她的黨羽又多,已經來了,風頭不對,還是走吧!天葉散人一記「手揮琵琶」,陰掌反擊,呂四娘還了一劍,天葉散人武功不在了因之下,左掌改拳,一招「卸步搬攔撞」搶攻進來,呂四娘回劍反擊,車辟邪虛擊一招,趁勢奔出,這時甘鳳池、玄風道長和柳先開已經趕到,與董巨川、甘天龍二人交上了手。車辟邪挺劍衝出,冷不防吃了柳先開一記鋼環,頭痛欲裂,迫得和柳先開游斗。

原來這個和尚乃少林寺以前掌經堂的首席高僧,如今身為少林寺監寺的弘法大師。弘法大師乃少林三老之下第一人,自前任的監寺本無大師被年羹堯害死後就由他升任監寺,雍正(允禎年號)登極之後,少林寺主持無住禪師料知浩劫將臨,好在他早兩年已命少林寺的僧侶攜帶法物經卷,暗中疏散,一支走福建莆田,一支走廣東南海,在少林寺被火焚的前夕,寺中僧眾已十九疏散。那日聽得年羹堯駐軍朱仙鎮外,風聲甚緊,弘法與達摩院中的長老便請主持走避,豈料無住禪師微微一笑,道:「你們趕快走吧,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弘法等當然不肯,無住禪師道:「允禎與年羹堯若到嵩山,不見老衲,怎肯干休?我縱苟活一時,也必累少林寺僧被朝廷追捕。佛祖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老衲不德,亦願身體力行。」弘法等仍然不肯,無住莊嚴合什,毅然說道:「我今以少林寺主持身份,令你等速離!」少林寺寺規最嚴,弘法等人只好最後一批離山,第二日年羹堯的大軍就把嵩山圍得水泄不通。

玄風道長和白泰官雙雙搶上,天葉散人大喝一聲,左手一招「神鷹攫兔」,向白泰官當頭抓下,右手一引玄風鐵拐,趁勢又避開他右手劍招。天葉散人在一個照面之間,接連避開三般兵器的夾擊,還能趁勢反擊,玄風大怒,劍拐兼施,與白泰官左右截擊。呂四娘叫道:「不把了因首級還來,休想下得山去!」天葉散人悶聲不響,反手一掌,呼的一聲,把白泰官的鋼刀震開,轉身又閃過玄風道人一劍,雙臂一振,颶的竄起一丈多高,在玄風道人身旁飛掠出去!

呂四娘素知玄風好勝,所以不願以三打一,合擊敵人。這時見天葉散人以大摔碑手震退師兄,急忙挺劍追上,天葉散人迅若狂飈,衣袖一拂,將柳先開五指鋼環一套,車辟邪脫出身來,飛奔下山。就在這霎那間,呂四娘如影附形,一縷青光,劍鋒急指天葉散人身後,天葉散人一聲長笑,右手一揚,喝道:「好東西來了!」一個紅布包袱,向呂四娘劈面擲來,呂四娘低頭伸手,一把接著,天葉散人叫道:「賤丫頭,哭你的師兄去吧!」呂四娘手指觸處,圓忽忽的,料包袱里是了因的禿頭,怔了一怔,天葉散人直衝下山。

董巨川和甘天龍雙戰甘鳳池,見勢不好,一個盤龍繞步,風車般的一轉一繞,也脫出身來,連跌帶滾,自山坡上直滾下去。他練的是八卦游身掌功夫,全身骨節,活動如意,滾下山坡,不怕受傷。來邙山的四人中,甘天龍武功最低,正想跟著逃命,甘鳳池大喝一聲,反手一掌,迅若奔雷,甘天龍方奔出兩步,突覺背心如中鐵鎚,慘叫一聲,口吐鮮血,在地上打滾。甘鳳池還想下山追敵,呂四娘笑道:「了因的首級已經取回,由他去吧。」甘鳳池解開包袱,只見了因首級頸血未乾,面目猙獰可惡,陡然想起他昔年替師傳藝,同門切磋等等情事,不覺滴出淚來,嘆了口氣道:「也罷,咱們替他把首級縫上,也算叫他落個全屍。」挾起甘天龍回到師傅墓旁。

彈弓一停,李源與路民瞻又給迫得連連後退,李源叫道:「楊老前輩,快發彈子!」楊仲英拉弓再射,如此一松一緊,李路二人才堪堪與馮瑛打個平手。

邙山與嵩山遙遙相對,相距三百餘里,在邙山這邊看得見嵩山火起,火勢可知,甘鳳池和呂四娘面面相覷,白泰官奇道:「嵩山少林寺五百僧眾,個個身懷絕技,為何撲滅不了野火,竟讓火勢燎原,真真奇怪!」呂四娘說道:「只恐這把火是清廷放的!」甘鳳池一陣顫慄,陡然將甘天龍一把抓起,喝道:「你是清宮侍衛,定知這把火是誰放的!」甘天龍獰笑道:「你們已自猜中,何必問我!以少林寺的威勢,與朝廷相抗,尚自灰飛煙滅!你們幾個人做得了什麼大事?識相的快把老子放了!」甘鳳池怒極冷笑,駢指朝他脅下一戳,甘天龍頓覺體內如有無數小蛇,亂竄亂咬,痛得連連哀號。甘鳳池道:「你們為何要上邙山偷頭,快快從實招來!不然還有苦頭你受!」甘天龍迫得如實招了。甘鳳池咬牙說道:「想不到允禎與年羹堯這樣狠心。可惜這廝來遲了半日,否則也可讓了因知道,知道他所賣身投靠的皇帝,是個什麼東西!」要知道江南七俠雖然聯劍誅凶,師兄弟之情,到底還有,以呂四娘那樣痛恨了因,激斗之時,尚自手下留情,留他全屍,而允禎反而要取他首級,這怎不令群雄惱怒。

若這女子是普通的女子也還罷了,這女子卻正是以驕縱著名江湖,時時鬧小姐脾氣的楊柳青。江湖上的朋友,因為尊敬她的父親——北五省的武林領袖「鐵掌神彈」楊仲英,所以個個讓她幾分。她卻以為是自己技藝出眾,儼然以「女俠」自居,就益發驕縱,任性而行。這次她父親和唐曉瀾遠赴京華,本來叫她留守家中,臨行還鄭重吩咐,不准她出門亂闖。她等了幾月,不見父親回來,又思念唐曉瀾得緊——唐曉瀾雖和她訂了婚,卻遲遲不肯結婚,令她頗為不滿,但這種事情,女孩兒家,卻不便說出口來。——竟然不理父親吩咐,單人匹馬,獨上京華。

眨眼之間,四人來到山上,呂四娘叫道:「咦,一瓢大師你也來了?在寬呢?」一瓢和尚頹然坐在地上,半晌說不出話來。呂四娘朝他面上一看,不覺驚呼:「怎麼你受了傷了,幸好這傷不重,七哥,你給他活活血路。」

原來那日馮瑛離開了年家之後,問得邙山離陳留只是幾百里路程,記得師傅的吩咐,想在獨臂神尼墓邊的樹上留字給呂四娘,便也趕往邙山。一路想道:「這呂四娘名聞天下,連師傅也稱讚她的劍術,若見著她,得好好向她請教一番。」這日到了邙山,已是黃昏時分,她從南面登山,剛入山口,山崖上突然撲下一人,惡聲罵道:「哈,你這女賊居然也敢到邙山來了!你的飛刀呢?再抖一手吧。」那人口出罵言,手揮腰帶,身手甚是矯捷,身後還跟著一個老頭和一個少年,這三人正是到南邊山口巡視的李源,路民瞻和楊仲英。須知李源身為江南七俠之一,在江湖上未曾受過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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