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回 心腹互猜疑 雙魔進酒 同門齊聚集 聯劍誅凶

了因雖服了解藥,但未及運氣調元,便是一場惡戰,解藥壓制不住,毒藥慢慢發作,知道不能久戰,一個翻身,掄開禪杖,直打出去。弓箭手發一聲喊,羽箭紛飛,卻哪裡射得他中,片刻之間,給了因打出大門,大聲罵道:「年羹堯你這入娘賊,撞在洒家手裡,一杖打斷你的狗腿!」一腳把年家大門踢爛,呼呼兩杖,把大門左右的石獅子也打碎,這才揚長而去。

這一戰了因固然耗了不少氣力,周潯李源等也已疲倦不堪。甘鳳池心想,纏鬥下去,十九可操勝券,但同門之中,必有一二人因過勞而受內傷,算作扯平也罷,抱刀退下,表示同意。周潯白泰官等也相繼退下。呂四娘盈盈一笑,飛身躍進場心。

了因大叫道:「反了,反了!我入師門之時你還未出世,你倒干涉起我來了!」周潯躍上一塊岩石大聲說道:「獨臂神尼門下弟子公決,在師傅靈前祭告,逐出叛徒了因。趁各位武林前輩在此,今日昭告天下!」了因陡的跳上石岩,呂四娘已搶先一步,立在周潯身邊。周潯續道,「叛徒了因背師叛道,弟子等今日稟承師尊遺訓,清理門戶。願各位武林前輩作證。」周潯說罷,甘鳳池喝道:「了因,你還要我們動手嗎?」江湖上替死去的師傅清理門戶,第一步是先由同門公決,把叛徒逐出門牆;然後才鳴鼓而攻,迫他在師傅靈前自決,自己給自己定罪,自己給自己執法,罪情重大的,就得自裁。若他自己所定之罪過輕,同門可以糾正。若他不服,則同門中不論哪個都可殺他。今日了因自投羅網,江南七俠遂得在一日之內,將兩件事都並在一起辦了。

馮琳那晚從複壁暗門中逃走之後,也向北行,第二日到了新安,沿途見路人來往,無不對自己注視,心想:我一個單身女子,難怪受人注意。殊不知她之所以受人注視,乃是生得太美之故。馮琳又想:了因這一班人都出來了,想必放我不過,我還是改裝了吧。這時已將到鎮上,忽聽得背後馬鈴之聲,馮琳一看,只見一個中年書生,面白無須,五短身材,穿得頗為華麗,一身錦衣,甚是奪目。看來像是個公子哥兒。心道:「這人的衣服真好看,我今晚偷了他的改裝便是。」看他走進一間客棧,也跟著進去。掌柜的急忙招待,問道:「這位大爺,你們要一間房還是要兩間房?」那書生道:「什麼?」回頭一看,見一個絕艷少女跟在後邊,始知店主誤會,笑道:「我一個人呢,怎住得兩間房。」店主也笑道:「我還以為這位小姑娘是同你一路來的。」馮琳啐了一口,店主說道:「姑娘莫怪,年時不好,很少單身的女子投宿。」那書生要了一間上房,馮琳也要一間,店主人皺起眉頭,若然是賣藝跑江湖的單身女子也還罷了,馮琳穿的卻是富家小姐的衣裳,店主起了猜疑,不敢讓她住宿。馮琳道:「怎麼?你欺負我沒錢嗎?」掏出兩粒金豆,摔在柜上,店主人忙笑道:「豈敢豈敢,小店簡陋,我是怕你姑娘嫌棄。」急忙也替她開了一間上房。

睡到半夜,馮琳悄悄起來,躍上瓦面,跳過鄰房,伏耳一聽,裡面寂無聲息,不由得啞然笑道:「這書生又不是江湖上的行家,何必這樣小心謹慎。」捏碎窗格,飛身進去,摸到床邊,拿起錦衣。床上的人忽然一聲冷笑,跳了起來,反手一勾,就把馮琳的手腕勾住!馮琳沉肩縮肘,迅即用一招「漁夫解綱」,把手脫了出來,那書生噫了一聲,駢指一戳,好像長著夜眼似的,戳的竟是後頸的「天柱」要穴。

這書生不是別人,正是白泰官的師弟,在獨臂神尼門下排行第六的李源。他是湖南的世家公子,十年來足跡不出兩湖。最近得到甘鳳池的傳書,要他在清明之日,到邙山祭掃師傅墳墓。並說明這是同門的一次大聚集,不能不來。因此李源才單身北上。

曹仁父在同門之中名列第四,年紀卻是最長,比了因大兩歲。曹錦兒乃是他獨生女兒,痛愛異常。他曾為了女兒遠遊回疆,求易蘭珠收錦兒為陡。易蘭珠不肯答應,但後來仍然教了她一路劍法,和幾手絕招。這時曹仁父見女兒在了因手中,心痛之極,顫聲道:「了因,你還是人嗎?」了因嘿嘿冷笑,曹仁父鬚眉掀動,道:「同門的公決,絕無差錯,你就是殺了錦兒,我也要說你是叛徒!叛徒!」罵聲中了因突然尖叫一聲,一手將曹錦兒擲下深谷!甘鳳池的匕首和白泰官的梅花針都向了因飛去,但哪裡打得中他!

那書生想了一想,驀然手摸劍柄,厲聲說道:「你不是黑道上的女英雄,想必是公門中的女高手了?失敬,失敬!」馮琳噗嗤一笑道:「什麼黑道白道,我是一概不知!」那書生道:「那你來做什麼?」馮琳道:「你這套衣裳值多少錢?賣給我吧!」書生一愕,猜不透她的用意,不知她是玩笑還是正經。馮琳道:「我就用這串珍珠買你的衣服,你總不吃虧了吧?」書生怒道:「你是誠心來胡鬧不是?」馮琳道:「誰有工夫和你胡鬧?」書生看她說話的神氣,不像是開玩笑,便道:「送你一套衣裳也算不得什麼。請問尊師是哪一位?姑娘大名可肯見告么?」馮琳又是噗嗤一笑,道:「咱們萍水相逢,何必查根問底。再說我的師尊多著呢,怎能一一說給你聽。」書生道:「你要男子的衣裳做什麼?」馮琳道:「你給不給,不給我便走了。」那書生在武林中甚有名氣,摸不清馮琳來歷,心有不甘,微微一笑,站起來道:「你有本事,就走出去好了。」馮琳心想:要打架我可不怕,可是驚動了人,卻不大好。便道:「說給你聽也不打緊,你可不許亂說出去。」書生說道:「這個自然。」馮琳道:「我的父親是個大強盜,他迫我嫁給一個我不喜歡的人,所以我便逃跑出來,但他耳目眾多,我怕被人看破,只能改裝逃避。」

這一戰打了一個時辰,周潯等六人都覺了因功力比前猶勝,了因也感到六個師弟今非昔比。激戰中了因漸覺額上見汗,氣喘心促,兩邊仍是不分勝負。了因暗道:「不好,自己本以耐戰見長,但此時此際,卻不應與他們久戰了。」杖法一變,連下殺手。甘鳳池與白泰官拼了全力,尚可抵擋得住,其他四人已不敢欺身進逼,了因呼的一杖,把甘白二人的兵器,全都盪開,大聲喝道:「住手!這一場算是扯平,兩無勝負,我要見見那賤婢的功夫,看她這些年來有多少進境?」他這說話仍然是以掌門師兄自居,說完話後,拔身跳出圈子,橫杖當胸,雙目盯著呂四娘。

了因一聲獰笑,把李源拉近身邊,抬起蒲扇般的大手,照著李源後頸捏下。李源瞑目待死,但聽得了因笑道:「可惜今日以後,江南七俠,就只剩下六人。你口口聲聲要遵師傅的遺訓,就讓你去見師傅吧!哈,此地離邙山已近,你要不要我將你葬在師傅墓旁?」李源心念一動,想起明日可到邙山,又想起一眾同門,都在邙山聚會。再想起慘死雖無足懼,但若有一線生機,也不該放過。了因手指已觸到他的頸骨,停了一停,李源大聲嚷道:「師兄,我還是聽你吩咐。」了因哈哈一笑,鬆開了手,心道:「這個公子哥兒,果然經不起我的一嚇!」李源道:「我隨你到北京去,但請你不要牽累曾老先生。」了因「哼」了一聲,道:「唔,這個以後說吧。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也許可以手下留情。」了因又問起馮琳何以會和他一道,李源依直說了。了因知他十年來足跡不出兩湖,料他所言非假。不再多問,押他上路。

正喜邙山誅叛賊,又驚白日失頭顱。

了因打出年家,越想越氣。躲上附近山頭,打坐一會,把毒都迫發出來,心道:「自己孤掌難鳴,再找這小子報仇,也打他們不過。不如回京去稟告皇上,把他這大將軍撤了,然後再和他算帳。」了因一心還以為允禎能替他主持公道,氣憤憤的獨往北行。

第二日馮琳換了男子服飾,買了一騎健馬,果然隨李源同行。路上兩人各自出言試探,馮琳乖巧之極,李源卻哪裡試得出來。走了一程,兩人下馬休息,在樹蔭下聊天。李源道:「江湖上武功好的女子屈指可數,除了呂四娘外,就該數到魚娘了。」馮琳微微一笑,心中大不以為然。李源又道:「你的武功也算得是上上的了。我看你縱算比不上呂四娘,也總可比得上魚娘。」馮琳又是微微一笑,道:「你見過她們兩位嗎?」李源一怔,道:「沒有見過。」這話確是實言。馮琳笑道:「你既未見過她們二人,又怎知她們武功深淺,胡亂來比呢。」李源本是出言試她,不料卻給她問倒,強笑道:「雖然沒有見過,可是聽江湖上朋友所談,也總可知個大概。你見過她們嗎?」馮琳笑道:「我倒真的見過,呂四娘的武功,那是人中少有。魚娘雖會武藝,卻不見得如何。」馮琳的話也是實言。她前年在杭州「三潭印月」之時,曾見過呂四娘與魚娘和了因動手。李源聽她大讚呂四娘而貶低魚娘,越發懷疑她就是魚娘本人。正想出言再試,馮琳忽道:「快走,快走!」李源抬頭一看,只見一個胖和尚提著禪杖大步走來,正是自己的大師兄了因。李源吃了一驚,了因已大聲喊道:「六弟慢走,咱們快有十年不見了啦!」馮琳見李源不走,心想,我若一走,馬上就要給了因看破。他武功極強,奪馬追來,我定逃走不了,也便故作鎮定,閑閑的倚在樹旁。心中盤算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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