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回 無意發藏書 坐行夢夢 有心求伴侶 誤會重重

馮琳自那日撇開李治之後,來到年家,交出了年羹堯的信物之後,住到那個大園子里。園子已經荒廢多年,年遐齡本不敢讓她去住,馮琳微笑顯了一手武功,隨手拾起一顆小石,將庭院中一棵槐樹上的鳥兒打落,年遐齡想起自己兒子的許多異事,又見了她的本領,心想這小姑娘既然是兒子叫來的,必然大有來歷,稍事打掃之後,就由她搬進以前鍾萬堂住過的那間書房。

馮琳走進荒園,只覺心神動蕩,到了書房後,更覺這個地方好像來過一般。苦苦思索,卻是想不起來。年羹堯要她住到花園裡去,原有很深的用意。因為馮琳吃了允禎的迷藥,失掉記憶,對進皇府之前的舊事,再也記不起來。因此年羹堯想讓她住在舊時住過的地方,好觸發她的思想,恢複她的記憶。

年羹堯好生奇怪,想道:「這鬼丫頭怎麼會躲藏得這樣好?」了因把禪杖一頓,坐在床上。年羹堯道:「我家中另有客房,不敢委屈大師住在這裡。」說時面色已變。了因哈哈笑道:「我是個野和尚,和你說說笑話,休怪休怪!」年羹堯到底是三軍主帥,了因不敢過於放肆。搭訕笑道:「我碰著那個野丫頭了。她的武功比前高明得多,你說奇也不奇!」年羹堯又是一怔,道:「你也碰到她了?」了因道:「還有誰碰到她嗎?」年羹堯道:「薩家兄弟吃了她的大虧。」當下兩人各把日間所遇的事說了。年羹堯面色一端,道:「方今明捉不到,這事可要告訴皇上。」展開紙筆,作勢要寫奏摺,了因不通文墨,最不耐煩看人讀書寫字,說道:「好哇,小年,你寫奏摺,要我在這裡侍候你嗎?」年羹堯巴不得他這樣說,忙道:「我帶你到那裡大屋去。叫兩個歌伎好好陪你。」年家是河南首富,家中歌伎,頗有名氣。了因哈哈笑道:「這樣還夠朋友。」年羹堯將了因帶出荒園,把管家叫來,吩咐他好好招待了因。然後,又一個人回到書房。

一晚,馮琳在園子里徘徊,苦苦思索,忽見牆頭上黑影一晃,先後有兩個人跳了進來。

馮琳一看,見這兩人身法雖頗矯捷,輕功卻非上乘,她掌心本已暗扣兩柄喂毒飛刀,待要發出,轉念一想,卻又止住。只聽得前頭那人道:「這裡就是鍾萬堂生前的地方了,咦,怎麼房間里有燈光?」他的同伴說道:「難道那女娃子還在這裡?」前面那人笑道:「絕對不會。我確實打探清楚,就在鍾萬堂死的那天,她已被雙魔抱進皇府去了。」馮琳聽得「鍾萬堂」三字,心頭又是一震,心道:怎麼這個名字好熟!後面那個夜行人又道:「莫非年羹堯留有人看守?」他的同伴道:「年羹堯現在北京,忙著替允禎奪位,他哪裡還有閑心顧著這個園子。」後面那人道:「年羹堯詭計多端,不可不防。」兩人悄悄商議一陣,各自取出一個形如鶴嘴似的東西,走到窗子下面,馮琳也不知道他們在幹些什麼。過了一會,兩人推門進去。馮琳悄悄的從花樹叢中鑽了出來,身形一起,飛上屋檐,用個「珍珠倒捲簾」的姿勢,雙足勾著屋檐,悄悄向下張望。

屋內的那兩個夜行人面面相覷,好像甚為惶惑。原來他們以為屋內有人,所以用那形似鶴嘴的東西,把「雞鳴五鼓返魂香」噴入裡面,不料一到屋內,卻發現杳無一人,這乃是夜行人的大忌,不禁慌了。一人再躍出外面,四面張看,馮琳縮在檐脊,那人張望一回,回到屋內,說道:「奇了,真沒有人。」他的同伴道:「不管它有沒有人,咱們快搜。」兩人翻箱倒篋,看見馮琳的衣裳,十分奇怪。一人道:「難道鄺師叔的那個外孫女兒又回來了?」另一人說道:「她在皇府里住得好好的,怎會回來,別胡猜吧。」二人繼續搜查,用刀劍鐵鑿,在牆壁地上亂刺亂插。馮琳看得好生納罕,心道:難道這裡埋有什麼重寶不成?過了一會兒,兩人將她睡的那張大床也搬過一邊,在床底搜探,又用鐵鑿挖土,忽聞得金屬相觸之聲,一人道:「找著了!」挖出一個鐵匣,左弄右弄,卻弄不開。同伴道:「拿回去再設法吧。」先前那人道:「不知裡面藏的是不是那本書,若然不是,豈不白白辛苦一趟。」摸出一柄緬刀,道:「待我把這鐵匣斬開。」他的同伴道:「當心點,可不要弄壞匣中藏書。」話聲未停,先前那人已一刀劈下,驀地里火星蓬飛,鐵匣一開,兩柄飛刀電射而出,那人猝不及防,給飛刀射中心窩,慘叫一聲,當場倒地。另一人閃過一邊,過了一會,見無異狀,再上前去,將匣里的書拿了出來,看了一看放入懷內,大喜笑道:「終算找著了。」把屍首踢過一邊,道:「師哥,明年今日,我替你做周年祭。書已找到,你在九泉之下,也當瞑目了。」反身走出屋子。馮琳心道:這人好壞,叫他也吃一刀。那人剛剛走出屋子,給馮琳一口飛刀,也正正插中心窩,倒地慘叫,片刻之後,也隨著他的師兄到黃泉路去。馮琳跳了下來,先掏出那一本書,只見封面寫著「金針度世」四字。又進屋內拾起那鐵匣中射出的兩柄飛刀,看了一看,不覺大吃一驚!

原來了因此人,雖然一向莽撞,有勇無謀,這回卻是粗中有細。年羹堯把他帶出園子,交給管家招待之後。他忽然想起今晚之事,疑點甚多。按說若然是自小給人當女兒養大,成人之後,必然多少帶點女孩兒家的氣味。但年羹堯氣宇軒昂,做事決斷。何曾有半點女孩子氣?

原來馮琳自小跟隨鍾萬堂,學成了奪命神刀的絕技,被雙魔抱進皇府之後,本性雖然迷失,小時所學過的武藝,卻未忘記,她那一匣二十四把毒刀,也仍帶在身邊。四皇府中高手如雲,馮琳因得他們喜愛,每人都傳她武藝;其中韓重山乃是使暗器的高手,見了她所使的飛刀,便知是傅青主這一派的真傳,韓重山拿了她的飛刀,細心研究,不消幾天,連淬鍊飛刀的毒藥,也研究出了。但韓重山自己是一派宗祖,不願使用別派的暗器,所以只傳了馮琳淬鍊飛刀的方法和配製解藥,並指點她的手法,自己卻不使用。鍾萬堂死後,無極派沒有傳人,年羹堯雖也學得幾成,但以年羹堯的身份,自然不會再在江湖行走,所以韓重山才會對她說那一番話。馮琳也以為飛刀之技是出於韓重山所傳,根本記不起有個「鍾萬堂」了。

馮琳想來想去,想不明白,只好把那兩個屍首悄悄埋了。收拾好房之後,展開那鐵匣中的藏書一看,又吃一驚,吃驚之後,又不禁喜出望外!

年羹堯見此威勢,不敢上前。過了一陣,了因漸處下風,武成化運起內家真力,虎撐盪風,嘩啷啷一響,斫在禪杖上面,噴出一溜火光,了因虎口發麻,急退兩步。武成化無心戀戰,迫退了因之後,轉身便走。了因氣紅了眼,一退復上,禪杖一招「蒼龍擺尾」,又是卷地掃來。武成化的虎撐一橫,反手一招「星橫斗轉」,將了因的禪杖橫封出去,喝道:「凶僧,你真箇不知進退,俺可要替你超度了!」口中念念有辭,左手掏出一個銅鈴,鈴鈴的搖個不停,鈴聲噪耳,把了因聽得心煩意亂,杖法使開,已不似先前精妙,武成化的虎撐橫射直擊,越發凌厲!了因喝道:「小年,你在旁邊乾瞪眼嗎?」年羹堯是大將身份,本就不肯和了因一齊動手,何況敵人太強,他更不願冒此危險了。了因一喝,年羹堯心中發氣,口中卻冷笑道:「雙魔就快來到,何必我來動手。」說話之間,東南角上兩條黑影由隱而現,果然是雙魔到了。

按說雙魔武功雖較了因為弱,但弟兄合力,也可和了因打個平手,若再加上年羹堯,就可以穩操勝券。但年羹堯怕了因勇猛,不敢出來;而雙魔長久以來,在了因的積威之下,對他甚為懼怕。尤其是薩天都,因為自恃天生神力,銅皮鐵骨,曾和了因較力,被了因折服,幾乎扭斷手腕。薩天都是個性直的人,自此對了因生畏。那酒中有薩天剌采自「蛇島」的毒藥,他們兄弟二人服了解藥,暢飲無妨。年羹堯因此定下毒計,叫雙魔勸他飲酒,本以為了因必死無疑,不料了因內功深厚,連飲三杯,面不改容。雙魔已自慌了。因此以薩天剌的武功,竟然被了因舉手之間擒了過去!

馮琳雖看不明白,但卻因此有所觸發。心想:自己對幼年之事,每每想不起來,問那些叔伯,也是語焉不詳,而且各人所言,頗有差異,莫非自己也患有這種「離魂」的怪症。這樣看來,這本書倒大有用處呢!隨手翻閱下去,翻到最末一頁,忽見有幾行寫道:「字諭羹堯徒兒:此書乃你傅祖師一生心血,你當珍而藏之,並憑此書為據,接掌無極派門戶,鍾萬堂。」原來鍾萬堂生前,耗盡心血,把年羹堯訓練成文武全材,本意就是想他繼承無極派的衣缽,不過因為年羹堯還未長大成人(鍾死時年羹堯方十四歲),所以沒將這本書傳給他。鍾萬堂為了預防給仇家突然所害,在書後留下那幾行字,原有當作遺囑的用意。後來鍾萬堂果真被雙魔所害,臨死之時,發現年羹堯竟是個心術極壞,背師叛道之人,這本書的藏處,也就沒有告訴他了。

年羹堯心中罵道:「你這禿驢,慢慢叫你知道我的厲害。」心中慍怒,面上卻是絲毫不露,陪笑道:「禪師賞光,那好極了。」跟著了因進去。了因坐下來深深呼吸,笑道:「好香,像是小姐的閨房。」年羹堯道:「大師說笑了!」了因賊忒忒的四面張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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