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回 鐵馬金戈 將軍擅征戰 曉風殘月 玉女劍縱橫

侯三變鬆了一口氣,猛然只聽得號角大鳴,左有董巨川,右有天葉散人,率領衛士,如飛撲來,呂四娘叫聲:「苦也!」侯三變道:「跟我來。」順貞門外便是景山,守門的人有一半是宮中的老衛士,侯三變跑上前去,喝道:「刺客逃出去了,你們見也不見?」守門的衛士道:「沒有呀!」侯三變道:「快開門,待我去追!」隨允禎來的新衛士見他們一行四人,有和尚又有少女,十分疑惑,喝道:「你們是些什麼人?」侯三變道:「御前侍衛。」在守門的衛士中,冷禪也有熟人,打了一個眼色,混亂中鐵門倏的打開,侯三變等四人如飛逃出。到董巨川追到之時,鐵門又已關上。守門的老衛士查他身份,到查得明白之時,呂四娘等蹤跡也不見了。哈布陀空自發怒,卻也怪不得那班守門的老衛士。因為侯三變確是以前在宮中得勢的御前侍衛,誰也料不到老皇帝一死,他便立即叛變。

原來陳德泰早預料到車辟邪會約人同來,這不是車辟邪怕鬥不過方今明,而是年羹堯放心不過,必要派人監視。陳德泰見方今明太過糊塗,所以事先並不勸他,暗中卻約了關東四俠,在崖上環伺。適才當董巨川和了因相視而笑之時,陳德泰與唐曉瀾也相視而笑,陳德泰說道:「讓方今明眼見他這位好朋友的真面目,他才會心死。」唐曉瀾這才知道陳德泰的用意。

取了因那把匕首,給了因雙指一鉗,硬用金鋼指力把匕首夾為兩段。允禎叫道:「寶國禪師,先把唐曉瀾廢了!」允禎因唐曉瀾身上藏有先帝詔書,不知他的來歷,極之猜疑,反以臨急之時,尚不忘要把他廢掉。了因拔身躍去,呂四娘陡然從空飛下,了因還未趕到,她已把唐曉瀾提起,又跳上大殿主梁,這時外面的衛士紛紛湧來救駕,呂四娘用劍斬斷唐曉瀾身上鐐銬,問道:「沒受傷么?」唐曉瀾道:「沒有!」原來了因看見康熙的詔書上寫明要允禎照顧他,在未稟明允禎之前,不敢私用刑罰。呂四娘聽他沒有受傷,寬了寬心,說道:「好,咱們闖出去!」身形一長,寶劍旋風一掃,把琉璃瓦打碎,屋頂穿了一個洞口,有兩名輕功極好的衛士,飛身上去抓她,呂四娘身子一弓,左手把唐曉瀾摔出洞外,右手劍鋒一戳一點,兩名衛士的手剛剛觸著樑柱,就給呂四娘斬傷,跌下去了!

董巨川心膽已寒,退後幾步,四面一看,只見了因在關東四俠圍攻之下,已處下風,車辟邪力敵唐曉瀾和方今明二人,也早已是優劣易勢,恨恨地想道:「早知方今明這廝會約幫手,真該多帶幾個人來!」了因這時又中了柳先開的一記鋼環,暴怒如雷,禪杖掄得呼呼風響,玄風道長趨閃游斗,朗月禪師不停的噴酒助戰,一大葫蘆酒都幾乎噴完,了因身上的架裟千瘡百孔,也自有點驚心,董巨川叫道:「寶國禪師,他們以多為勝,就讓他們多活幾天吧!」了因大吼一聲,一杖把玄風的長劍隔開,拔步沖前,那料陳元霸在朗月禪師的酒浪掩護之下,趁著了因一杖打出,尚未收回,余勢已衰之際,突然奮起全力,雙手抱著禪杖,向下一按,玄風劍法乘隙即入,欺身一劍,距離既近,勢勁力足,了因內功雖高,左肘一縮一格,也被刺穿臂骨,血染衣裳。了因大喝一聲:「去!」禪杖一抖,將陳元霸彈上半空,幸在柳先開正自半空撲下,一抓抓著了陳元霸的衣領,定住了他的身形,雙雙落地,了因禪杖急奔,一杖向陳德泰掃去,杖風激蕩,陳德泰身形不穩,幾給震倒,仗著身手溜滑,急避開去,董巨川心念一動,了因叫道:「快,咱們聯手衝下山去!」董巨川這時對陳德泰已是起疑,懷疑陳德泰未必有真實本領,但見了因受了劍傷,無心戀戰,將剛才接在手中的一枚透骨釘,猛向唐曉瀾擲去,叫道:「車統領,快走呀!」

侯三變見他胡言亂語,心急如焚,正想出言慰解。呂四娘盈盈一笑,合什說道:「恭喜大師,妙悟禪理,此去靈山是坦途了!」侯三變和唐曉瀾都愕然不解,呂四娘道:「你們不要打擾他,他現在比什麼時候,心中都要明白。」

侯三變走了出來,皺眉說道:「還未問完嗎?天就要亮了!」唐曉瀾仰天慘笑,叫道:「馮師哥,我今日替你報仇了!」一掌劈去,將王陵天靈蓋震破。

唐曉瀾下樓去看,只見小販行人,紛紛走避。唐曉瀾拉著一個行人問道:「什麼事?」那人見唐曉瀾是軍官打扮,叫道:「大人饒恕,小的世代奉公守法,不是歹徒。」唐曉瀾道:「你說什麼?」那人見唐曉瀾態度和善,稍稍放心,道:「鎮外來了一大隊官兵,聽說要捕拿人犯。」唐曉瀾鬆開了手,心道:「這卻奇了,行軍之中,怎會捕拿人犯?若說是散兵到鎮上騷擾,則允禵和年羹堯都治軍極嚴,軍紀遠非其他官兵可比,而且大軍駐在鎮外,除了軍官之外,兵士不準入城,那麼這隊官兵到底是從何來的?」正在思疑,鎮外塵砂漫天,人潮越發洶湧,唐曉瀾身不由己,給人潮推著行了幾步,忽然被人重重碰一下,唐曉瀾練武多年,感覺靈敏,給人一碰,頓覺有異,一摸身上,銀包佩劍和康熙給他的那塊漢玉都不見了。銀包倒不打緊,那佩劍乃是允禵所送,卻非追回不可,雙臂一振,在人叢中衝出,只見前面一人賊忒忒的向自己瞪眼,自己的佩劍給他掛在腰旁,漢玉卻拿在手中搖搖擺擺。唐曉瀾大為生氣,拔步追去,那人好生奇怪,並不混進人堆之中,卻專揀人少處飛逃,唐曉瀾疑心大起,緊緊追蹤,過了片刻,追出鎮外。

冷禪一呆,寒意直透心頭,他等了三十多年,做了和尚,猶未忘情,想不到意中人卻已死了。

唐曉瀾瞪大眼睛,越發疑惑,今日一切,均如做夢一般。

唐曉瀾問道:「方大哥,那你今後打算怎樣?」方今明苦笑道:「我要今晚見過車辟邪之後才能定奪。」唐曉瀾道:「什麼,你還要見車辟邪?」方今明道:「我和他十載交情,親如兄弟,就算今後割席絕交,也得說個明白。而且我也要打聽主公下落。」唐曉瀾聽了暗叫:糊塗。但他見方今明還口口聲聲稱允禵為「主公」,不便相勸,只問道:「那麼你還回軍營去嗎?」方今明說道:「不,我已託人約他明日一早在雪魂谷相見。」唐曉瀾道:「雪魂谷在什麼地方?」陳德泰微笑說道:「就是外面這個山谷。」唐曉瀾道:「怪不得這裡的雪景如此之美,果然不負佳名。」又道:「車辟邪既然甘為名利所誘,我兄不可不防,明早之會,我和你一同去吧。」方今明搖手道,「我只約他單獨相見,人多不便談話。」陳德泰微微一笑,示意叫唐曉瀾不必多言。

果然在新舊交接之際,防範較疏。允禎忙於處理大事,對宮中衛士的差使還未有全盤布置,而哈布陀了因等人,剛剛入宮,地方也還未熟悉。呂四娘等隨便在宮中冷僻的地方放一把火,引開了允禎的人,呂四娘趁這機會,便把唐曉瀾救出來了。

冷禪聽得意中人已死,半晌不語。呂四娘道:「咱們事情已了,出宮去吧。」冷禪傷心之極,問唐曉瀾道:「什麼時候死的?」唐曉瀾道:「就是你上次進宮的那個晚上。」冷禪面若死灰,假山洞外人影一閃,侯三變走了入來,笑道:「幸虧允禎帶來的那班衛士還未熟悉宮中道路,老衛士又不是誠心為允禎賣力,要不然你們真逃不了。」忽覺洞中氣氛有異,問道:「祝大哥,怎麼啦?你們都不作聲。」冷禪道:「海棠死了!」侯三變道:「海棠死了?怪不得上次你們進宮之後,冷宮便封閉了,我還以為她是被移到別處幽禁呢。」冷禪忽道:「海棠雖死,我還想到冷宮一看,看看她二十多年居留過的地方。」侯三變默然不語。黑暗中,唐曉瀾淚光搖晃,道:「我也想再去一次。」侯三變想了一陣,嘆口氣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後我也不想在宮中混下去了,就帶你們去一趟吧。」

過了許久,外面人聲漸靜,侯三變帶領冷禪等三人抄宮中小徑,直奔冷宮,沿途上雖然有兩三處有人查問,但都不是允禎的人,侯三變一打暗語,便通過了。過了一陣,只見一個荷塘,水光閃閃發亮,侯三變道:「荷塘邊那所黑石屋子便是冷宮了。」走到宮前,忽見石門半掩,侯三變大為詫異,冷禪搶在前頭,推門進去,忽聽得有人問道:「是王隊長嗎?」

允禎心思被甘鳳池料個正著,他果然不願允禵久留京師。那日允禵待允禎登位之後,滿腔氣憤,連夜趕回軍中,想不到年羹堯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削弱了他的兵權。原來年羹堯一到,便將允禵的二十八個營的帶兵軍官召集了來,宣布允禎即位,要他們效忠。這些帶兵將領雖然都是允禵的心腹,熱望允禵能夠登極,可是一聽到允禎已坐上寶座,過半數的軍官都變了心,但求能保自己功名利祿,已是萬幸,那還敢萌反叛之心。到了黃昏時分,允禎登位改元「雍正」的大詔已正式頒布,連允禵最可靠的飛龍軍中的十二個營的統兵官也動搖了!

董巨川與了因袖手旁觀,相視而笑。董巨川道:「這人果然真心投順,你送他一把游龍寶劍也還值得。」了因道:「反正是慷他人之慨,算得什麼?」又道:「這人劍法高強,遠在海雲之上,只不知他輕功如何?」董巨川知道了因心意,笑道:「看來輕功也還不弱,將來再碰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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