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回 燭影搖紅 允禎登大寶 劍光驚夢 俠女入深宮

康熙皇帝宣召允禵後,神智又漸模糊,朦朦朧朧中忽似置身在五台山上,一個清癯的老和尚向自己瞪目怒視,正是父皇順治,不禁嚇得魂飛魄散,駭叫道:「父皇饒我!」鄂爾泰上前搖他道:「皇上醒來,十四貝勒就來了!」康熙皇帝一身冷汗,轉了個身,突然問道:「這是什麼所在?」鄂爾泰道:「暢春園呀!」康熙道:「你騙我,這裡是五台山!」鄂爾泰暗叫一聲苦也,皇上已昏迷至此,四皇子還未見來。康熙又轉了個身,忽然大叫道:「你們快把那老和尚打出去!快呀!不要讓他進來!」

正在甘鳳池揚手飛刀之際,忽聽得彈弓連響,甘鳳池的六口飛刀竟在半空給人打落!甘鳳池大吃一驚!只聽得又是嗖嗖兩彈,從自己頭頂飛過。甘鳳池猛然想起一人,回身便追,北面山頭上一個瘦長身影,儼如怪鳥飛騰,倏忽到了山腳,甘鳳池施展出「八步趕蟬」的本領,緊緊追躡前面那人,片刻之間,已越過兩個山頭。

那蒙面人哈哈大笑,就在此際,暗室里突然大放光明,只見十四皇子立在房中,臉有笑容,招手道:「你果然忠心於我,過來吧!」蜷縮屋角的「死囚」也一躍而起,身上枷鎖,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全解開了。

巧運權謀登大寶,深宮又見劍光寒。

這日——康熙六十一年一月十三日——康熙已病得迷迷糊糊,進了一碗參湯,神智略見清醒,猛然想六十餘年之事,只覺尊榮之極,亦如過眼雲煙,兒子雖多,但他們所爭的不過是一個寶座,並無真摯的父子之情。如此思量,只覺得「寂寞」極了,不由得想起兒時的好友納蘭容若來,可惜納蘭短命,空負一代詞名,只三十一歲就死了,要不然晚年最少還可有一人陪伴說話。

允禵喝了酒後,面孔忽又一板,對唐曉瀾道:「你身懷絕技,何故要毛遂自薦,以前在什麼地方辦事呀?」唐曉瀾胸有成竹,眼睛滴溜溜一轉,說道:「貝勒請恕冒昧,小人有言稟告。」允禵道:「他們都是我的心腹,你但說不妨。」

了因進來,稽首不跪,說道:「恭喜主公即位。」了因自恃功勞,對允禎仍如平日在皇府之時。允禎暗暗不悅,心想:「這班人將來總要一個個除掉才好,免得他們拿我在江湖上的事情亂說。」但剛剛登位,還有許多事要倚仗他們,因此不露辭色,問道:「國師見朕何事?」了因道:「稟皇上,皇上今日所擒的那名刺客已審出來了。」允禎眉頭一皺,心道:「這種小事也拿來麻煩我。」隨口問道:「是哪個皇府的衛士?」了因道:「這倒不知,但這人卻是藏有先帝遺書,曾自稱是大內衛士的唐曉瀾。」允禎道:「好,帶他進來!」

就在這一剎那,只見唐曉瀾亮出遊龍劍一撩,把當中的匕首打落,允禵久經戰陣,身手也是不凡,霍地一個「鳳點頭」,把左面那柄匕首也閃過了,另一名衛士雙指一箝,把右面那柄匕首箝著,反手打出,大叫:「有刺客!」

曾靜得了呂留良的遺書之後,也繼承了呂留良的遺志,以排滿為己任。他雖不是呂留良親自教出的學生,但卻真正承繼了呂留良的衣缽。曾靜後來又親到浙江呂家,與呂葆中(呂四娘之父)、呂毅中、嚴洪逵等共研呂留良的學說。所以呂四娘自小就和他相熟。

甘鳳池見唐曉瀾救護允禵,十分賣力,勃然大怒。眾衛士追趕呂四娘已到南面山麓,唐曉瀾起步稍遲,落在後面。甘鳳池不假思索,一揚手六柄飛刀閃電射出,全是飛向唐曉瀾的要害之處!

甘鳳池叫道:「楊老前輩,何故相戲?」前面那乾瘦老頭倏然止步,回過頭來,長須飄飄,笑道:「甘大俠,幾乎給你壞了大事!」正是鐵掌神彈楊仲英。甘鳳池一愕,以為他是舐犢情深,愛徒意切,不禁問道:「老前輩敢是為唐曉瀾而來嗎?」楊仲英道:「正是。」甘鳳池詫道:「老前輩武林領袖,俠義感人,難道也包庇叛徒嗎?」楊仲英哈哈笑道:「這回輪到我替敝徒說情了,曉瀾有絕大的苦衷,有絕秘的隱情,他絕不是求榮賣友的人!」甘鳳池又是一愕,這些說話正是他以前替唐曉瀾說項,勸過楊仲英的,當下不覺動容,抱拳說道:「既然老前輩也如此說,那麼是甘某莽撞了。」甘鳳池與楊仲英,一南一北,都是以俠義威德服人的武林領袖,所以以前楊仲英聽甘鳳池一言,便冰消了對唐曉瀾的誤會,而今甘鳳池聽楊仲英一言,也相信了唐曉瀾不是壞人。

唐曉瀾這一夜沒有好睡,暗想十四皇子這樣精明,只怕他的疑心不易消泯。果然到了第二天晚上,允禵又派人把他單獨叫入密室。

唐曉瀾從腰帶上解下康熙給他的那塊漢玉,遞給允禵,道:「貝勒想必見過。」允禵接著,吃了一驚,這漢玉明明是父皇佩物,怎的卻到了此人手裡。唐曉瀾道:「小人原是皇帝的貼身侍衛,為了絕密之事,所以才進皇府。」允禵哦了一聲,暗道:原來果是大有來頭。雙眼盯著唐曉瀾,忽道:「你幾時進宮的?」唐曉瀾道:「我是去年才進宮的。」允禵道:「原來如此,去年我一直在青海,怪不得未見過。你有什麼機密的事要告訴我?」

康熙是個極其好強的人,一生南征北討,治河修書,政教武功,都頗有建樹,不想到了晚年,十幾個兒子明爭暗鬥,傾軋排擠,康熙卻是無可奈何。所以一病之後,十分煩惱,竟不願見家人骨肉,因此不單允禵,就是允禎千方百計求見,也只能在外面遙叩「聖安」。允禵與唐曉瀾之猜疑「奸人搗鬼」,其實也只猜中一半。不過允禎靠了隆科多、鄂爾泰、張廷玉等人做耳目,又賄賂了康熙的近身宮女與太監,所以對康熙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了如指掌。

允禎一看,詔書要允禎好好照顧此人,不禁大為疑惑,喝道:「你是什麼來歷?」唐曉瀾瞪目不答,允禎正想給點苦頭他償,忽然外面一陣喧嘩,內監叫道:「宮中起火!」允禎大吃一驚,推門外望,驀地寒風撲面,側面翊坤宮的琉璃瓦上,突然跳下一人,運劍如風,刷,刷兩劍,直向允禎刺來,這人竟然是在夢中嚇破允禎心膽的呂四娘。正是:

允禎當晚就搬入皇宮,在乾清宮居住,漏夜召集心腹,徹夜辦公,例如擬訂各部大臣名單,調換各省督撫,監視親王,收攬兵權等等,想以快刀斬亂麻之勢,鞏固皇位。把幾件大事辦了下來,已是四更,隆科多等方才退出,允禎又派人去與年羹堯聯絡,內監奏道:「皇上稍歇一會吧。明早還要上朝呢!」允禎也實在睏倦,便道:「若年羹堯派人來,立刻叫他見我。」伏案假寢,朦朦朧朧似見康熙血流滿面,正想呼救,忽又見呂四娘提劍殺來,允禎一驚而醒,內監稟道:「寶國禪師在外面求見。」允禎道:「叫他進來!」

唐曉瀾大吃一驚,聽這語氣,此人竟是自己同道中人。上前喝道:「你這死囚,今日是你死期到了。你有什麼遺言要留下么?」那人睜開了眼,忽道:「你是胡人還是漢人?」唐曉瀾道:「你管我是胡是漢。」那人道:「看來你是漢人,為何卻做胡虜鷹犬?」唐曉瀾取出繩子,心中思量不定:到底是殺他還是救他?若然殺他,於心何忍?若不殺他,曾靜所託的大事,必要因此誤了。正自躊躇,那人忽道:「我再問你一句話,現在是什麼時候?」唐曉瀾道:「快到午夜。」那人道:「有一個本領極高之人,約好午夜救我。你和我們一道走吧。」唐曉瀾思潮洶湧,迫近兩步,那人又道:「你殺了我,將永為大漢罪人。」唐曉瀾心念一動,忽然冷笑道:「我只知貝勒之命,今必要送你歸天。」那人怒道:「我是西北義軍首領,你殺了我,我的弟兄也不饒你!」唐曉瀾喝道:「死囚閉口!」將他一把提了起來,左手取出繩索,套在他的頸上。

今古河山無定據,畫角聲中,牧馬頻來去。

原來這老頭名叫曾靜,是湖南蒲潭人,道德文章,素為世人推重,別人為了尊崇他,只稱他為「蒲潭先生」而不名。他在三十餘年之前,還是一個普通的讀書人,雖然文章已做得不錯,但並無特別過人之處。後來他到永興府應試,見呂留良所評時文內,有論夷夏之防,及論井田封建政制的文字,忽然幡然大悟,道:「真讀書人,原應如此。」自此燒了八股文章,再不應考。並遣他的門生張熙(字敬卿,湖南衡州人。也是清代的一個名儒。)到呂留良家中,訪求書籍,那時呂留良已死,呂四娘的伯父毅中,把父親的遺書都送給他。

禮成之後,允禎說道:「允禟允礻我擾亂朝堂,犯大不敬罪,著即革去爵位,交宗人府審問!」又道:「先帝遺詔,郡王本無權拆讀,但今日既鬧了此事,為了昭示大公,特准各親王拜讀。」把遺詔頒下,眾皇子搶著傳閱,見果然是康熙親筆,而且果然寫得明明白白是:「傳位於四皇子」,眾人心雖不服,卻都不敢說話了。允禎又道:「先帝彌留之際,執意要我繼承大寶,並給我玉念珠為憑,我力推辭不獲,只好尊父皇遺志,還望各位郡王相助,共治天下。」說著取出康熙擲他的那串玉珠來,故作傷感之狀,潸然淚下。允禎知各皇子都還有潛勢力存在,所以不能不假意籠絡人心。十四皇子氣得手足冰冷,首先下朝,眾皇子也跟著散了。

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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