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回 沉痛釋真禪 傳經避劫 凄涼談往事 借酒澆愁

這一招正是摔角中的厲害招數,名為「犀牛望月」。是唐曉瀾剛從那武士學來,加上內功勁力,暗中雜以擒拿手法,將他摔倒的。蒙古武士給他一摔,本以為會頭破血流,那料唐曉瀾這一摔功夫十分到家,就好像把他送到地上似的。那蒙古武士十分佩服,翹起拇指道:「行!這一百兩黃金該是你的了!」

走到郊外,甘鳳池才替他們介紹。原來這和尚俗名叫祝家澍,正是武成化的唯一傳人。呂四娘也曾聽武成化在途中說過他有這麼一個徒弟,卻料不到原來就是這個和尚。心中奇怪為什麼甘鳳池從來不說。

呂四娘心痛如絞,急問詳情。印宏一一說了,呂四娘甘鳳池怒道:「好,本無大師若有三長二短,我們誓必為他報仇。」印宏說道:「年羹堯手握大軍,帳中高手如雲,這仇極不易報!我想在此稍息之後,便回嵩山,告訴主持方丈知道。」甘鳳池道:「好,我送你到嵩山。」

四人再度圍攻,越迫越緊。了因的禪杖宛如怪莽毒龍擔當中路;韓重山的辟雲鋤橫掃直劈,絆住印宏;天葉散人和董巨川從兩翼協助,教本無大師無法專對一人下其殺手。又斗片刻,本無大師額上見汗,自知不妙,驀然喝道:「印宏,我今日死在此地,你回嵩山告訴師叔。不要顧我!」猛然對董巨川疾發兩掌,董巨川剛才中他一掌,功力大減,驚弓之鳥,不敢硬接,身形一閃,了因的禪杖乘機直掃下來,一個「迅雷擊頂」,打到了本無大師頭上。這時本無大師右手拂塵擋住天葉散人,左掌擊退董巨川,未及撤招,看來萬萬逃閃不了!

過了一陣,沒人進場比試,蒙古武士說道:「再沒人來,我要回去吃午飯了。下午再見吧。」話聲方停,忽然在人叢中擠出一個少年,躍上台上,道:「我來領教。」

原來這祝家澍因意中人被幽深宮,三十年來夢寐不忘,去年冒險探宮,失敗之後,心灰意冷,因而削髮做了和尚。但他還不知道意中人已死,所以雖然做了和尚還是捨不得離開北京。

甘鳳池和呂四娘等在車鼎豐家裡藏躲,車鼎豐傷勢已愈,呂四娘中的不是毒針,用磁石吸出之後,調養兩日,亦已行動如常。這日聚在家中閑話,呂四娘道:「那日幸虧有本無大師,不然小妹只恐不能與諸兄相見了。」甘鳳池道:「本無大師古道熱腸,確是令人欽佩。但他行事任性率真,對年羹堯那廝,口雖痛罵,心實愛之。我倒不能不為他擔心呢!」正說話間,忽有人報道:「有一個和尚,僧衣破碎,滿面血污,求見甘大俠。」甘鳳池「啊呀」一聲,急忙奔去開門,一個和尚踉踉蹌蹌的沖了進來,一跤跌落地上,甘鳳池一看,卻不是本無大師,心中驚疑不已。路民瞻聞聲走出,大叫道:「印宏師兄,你怎麼啦?」急取冷水將他噴醒。印宏大哭道:「我的師傅只怕已遭毒手了!」

本無大師哈哈狂笑,突起坐在地上,年羹堯聞聲膽碎,不敢出來,眾校尉瑟縮四隅,都嚇破了膽!本無笑聲漸弱,忽然垂首胸臆,喃喃自語道:「年羹堯你好,年羹堯你好!你好……」語聲漸弱漸寂。過了好久,一個膽大的衛士悄悄上前,伸手推他,本無動也不動。那衛士放膽摸他胸口,忽地大聲叫道:「這惡和尚已經死了!」年羹堯聞聲走出,兀是不敢上前,衛士稟道:「大帥,這惡和尚已經死了!」年羹堯突然放聲大哭,對岳鍾琪道:「羹堯為國亡私,全忠不能盡義。這和尚雖非我師,但我曾承他指點武藝;今日他圖謀劫走叛逆,我不能不為朝廷誅之,於心卻是不忍。」說完之後,抹乾眼淚,吩咐校尉道:「給他買副上好的棺材,將他厚葬了。」岳鍾琪暗自齒冷,心道:「你這貓哭老鼠假慈悲,做給誰看?」自此更看透年羹堯面目,在畏懼之中暗加戒備。

狂笑聲中,本無大師憤極氣極,痛下殺手!韓重山正使到「開山辟石」這一招,揮鋤急斫,本無大師陡然大喝,肩頭一挺,又硬接了了因一杖,左掌一揮,把韓重山的辟雲鋤打得脫手飛去!董巨川正在背後發招,本無左掌向前一按,喝聲「去!」把韓重山一掌打翻,拂塵自肩上反掃過來,把董巨川手腕纏著。了因急挺杖來救,本無已倏地回身,拂塵把董巨川卷了起來,迎著了因的禪杖便送,了因慌不迭的縮手,只聽得本無又是大喝一聲:「去!」奮力一揮,把董巨川擲出帳外!

這幾招疾若電光石火,本無拚血肉之軀,硬接兩杖,把韓重山董巨川打得重傷,暈倒地上不能動彈!了因和天葉都已膽寒。本無哈哈狂笑,拂塵向天葉迎頭一擊,天葉散人忙倒縱出去,了因一杖掃來,本無右手一揮,拂塵倒轉,如矢飛出,天葉散人料不到他有此殺手,慘叫一聲,當場仆倒!這時了因禪杖剛剛打到。本無左臂一架,喝聲「著!」右手一抬,把了因的禪杖握在手中,了因竟給扯了過來,急忙鬆手欲逃,本無撲地騰起一腿,正正踢中了因前心,了因飛出三丈開外,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登時暈倒地上。

呂四娘一路默不作聲,回到了冷禪的破廟之後,甘鳳池以拳擊掌,正想發話,呂四娘突然搶著說道:「我看唐曉瀾絕不是求榮賣友之人!」

甘鳳池說道:「我們送印宏大師回嵩山,正好與前輩一路。」第二日,甘鳳池呂四娘路民瞻白泰官魚娘等一行,和車鼎豐鄭重道別,護送印宏回山,武成化和他們一路到了登封之後,便各自分手。

甘鳳池等在少林寺住了幾日,見少林寺忙於搬遷,便即告辭。下山後,呂四娘道:「我聞得弘法大師說,曾靜已到北京。」白泰官道:「反正我們已到河南,何不上京一趟。」曾靜是呂留良的得意門生,幾十年來僕僕風塵,密謀復國,和嚴洪逵沈在寬等人,都是忘年之交。甘鳳池說道:「我和關東四俠,也有來年在京相見之約,去就去吧,不過大家要小心一點。」甘鳳池煉有易容丹,當下替各人化裝,易了容貌,逕赴京華。

雲大鵬試出唐曉瀾的功力和自己在伯仲之間,不敢怠慢,倏的五指一攏,向唐曉瀾左脅「啄」下,這種指法,名為「雕手」,專破內家氣功,指力雄勁無比;唐曉瀾身形半轉,掌根用勁一推,右拳由懷內向上一衝,雲大鵬身形後仰,唐曉瀾左掌一推一撥,把他的雕手撥過一邊,猛然進招,翻身劈擊,左掌在右拳背上一括而過,右拳披面,左掌斜切,雲大鵬又道一聲:「好!」雙手如環,一翻一絞,將唐曉瀾兇惡的招數破開,兩人一合即分,各自戒懼。

蒙古武士是摔角能手,根本不把唐曉瀾放在眼內,雙手扭著唐曉瀾手臂,兩腿微彎,膝蓋向前一頂,喝聲:「去!」那料唐曉瀾紋絲不動,蒙古武士肢窩一癢,又酸又麻,撲通一聲,給唐曉瀾摔倒地上,跳起來道:「你這不是摔角?」唐曉瀾道:「怎麼不是?你明明是給我摔跌的嘛!」台下觀眾也嘩然亂叫。那蒙古武士雖然明知他用的不是「摔角」手法,但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突然酸軟無力,給他摔倒,氣憤憤的站起來道:「好,咱們再來一次,明刀明槍,你真能摔倒我,我便服了。」

無住禪師道:「請甘大俠來。」印宏上前參謁,無住禪師道:「你不必說了。」過了一陣,知客僧陪甘鳳池進來,無住禪師拱手道:「甘大俠義薄雲天,遠來報訊,我少林寺僧無不感激。」甘鳳池急忙還禮,道:「本無大師一代宗師,竟遭暗害,鳳池身在杭州,不能分難,慚愧無似。」無住禪師道:「梟雄當道,人力難挽浩劫,本無師兄雖死,事情只恐還未了呢!」甘鳳池默然不語。無住道:「允禎與年羹堯都出自少林,允禎若登大寶,有年羹堯助惡,那就是少林的大劫到了。」甘鳳池道:「以禪師大力,難道沒有挽回的餘地嗎?」無住道:「除非換了滄桑,否則這場浩劫必免不了。」甘鳳池想道:「反了吧!」見無住禪師雙眸炯炯,眺望遠方,知他正在沉思,不敢言語,過了半晌,無住禪師嘆口氣道:「明日起少林寺僧便要漸漸疏散了,我想在福建的莆田和廣東的南海再建根基,將來只怕還有要仰仗甘大俠之處。」甘鳳池道:「禪師若有所需,只管吩咐。」

護國寺是北京的大廟市之一,往年每逢元宵端午中秋等佳節,便開廟五天,十分熱鬧。現在雖不是廟市之期,但因十四皇子在寺前空地設了個較技場,看客比起廟市的遊人還要擁擠。甘鳳池等五人身懷絕技,不一回就擠到台前。這日正逢摔角那一台開場,主場的是一個蒙古武士,生得十分威武。甘鳳池等看了半天,已接連見五名拳師敗在他的手下。那蒙古武士十分得意,大言道:「久聞京師乃人文薈萃之區,卧虎藏龍,不知多少,為何總不見能者賜教。難道京中武士,果真不過爾爾嗎?」白泰官悄聲道:「七哥,你若施展出那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包管他當場出彩。」甘鳳池道:「五哥,千萬不可招惹麻煩。」白泰官道:「我不過說說罷了,誰真的想去打擂。」

弘法大師陪貴賓在解行精舍說話,印宏和尚懷著沉重的心情,悄悄的走進達摩院末位坐下,只見本寺十二名大弟子都垂首胸臆,凝坐聽經。

呂四娘看得皺了眉頭,心想:以唐曉瀾的能耐,絕不在敵人之下,如何這種掌法也不會應付。再過片刻,唐曉瀾看看給迫到台邊,近台的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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