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回 語隱機鋒 微詞刺巡撫 技驚四座 大俠顯神通

易蘭珠將鍾萬堂的醫書劍訣藏入囊中,嘆了口氣道:「這些東西,不知什麼時候,才能交給無極派的傳人。」圍牆外人聲越來越大,原來那陪伴年羹堯的老家人丁福,頗是精靈,當雙魔與鍾萬堂惡鬥之際,他悄悄爬到牆邊,在小洞外放出告急的訊號,年府的家丁聚集了來,卻沒有一個能跳過高牆,只好用鐵鎚鐵鑿,動土挖牆。

三通鼓罷,李衛委託董巨川做主考,董巨川先叫王奮上來問道:「你練哪門武功?」王奮道:「我練的是鐵砂掌。」董巨川道:「好,你練給我看。」王奮要了三疊青砂磚,平放在廳前石鼓上,練了兩個拳式,走近石鼓,突然呼的一掌劈去,把第一疊青磚打得粉碎。撫衙中的衛士總管許成道:「這人的外功有點根柢了。」王奮又走了回來,對董巨川道:「每疊青磚是十隻,現在我要用掌力擊碎第二疊中的一隻,請問主考,要我擊碎哪一隻?」董巨川隨口應道:「就是第七隻吧。」那人道了一聲:「遵令」!走近石鼓,一掌拍下,按了一按,垂手說道:「請驗!」裨將把磚一隻只移開,移到第七隻時,果然已是粉碎,把這隻碎磚用手掃去之後,再驗第八隻和第九隻青磚,卻仍是完好無缺。許成翹起拇指道:「好!」甘天龍笑道:「這人的內功也有點根柢了。」王奮又走了上來。董巨川笑道:「這第三疊青磚,你要怎麼樣練法?」王奮道:「把它打成粉碎。」許成道:「你不是試過了么?練點新奇的來。」王奮稟道:「這次和打第一疊青磚方法不同,總管大人,你請看好了。」走近石鼓,雙臂一屈一伸,吸了幾口大氣,輕飄飄的一掌拍下,隨即垂手跳開,那疊磚紋絲不動,仍是好端端的疊在那兒,許成頗覺奇怪,董巨川點點頭道:「不錯!」叫許成用手去摸,許成手一觸及,那疊青磚立刻嘩啦啦的倒下,地上堆滿了粉屑。原來這疊青磚已完全給他用內力震得如同豆腐一般。許成大驚,覺得這王奮功力已在自己之上。董巨川對李衛笑道:「這人的鐵砂掌已有八成火候,可以入選了。」於是又叫韓振生上來。

天明時分,四人已離開了陳留,易蘭珠慨然嘆道:「我這次重到中原,想不到許多老友都已先我而去了,四娘,我要上邙山祭奠你的師傅,才得心安。」呂四娘流涕拜謝。邙山距離陳留八百多里,四人腳程甚快,走了三天,到了山上。唐曉瀾見名山依舊,人事已非,想起獨臂神尼當年救命之恩不禁愴然傷懷。第二日一早,四人同到獨臂神尼的墓園祭掃,只見墓碑上幾個大字寫道:前明公主武林俠尼之墓。易蘭珠點點頭道:「這個墓碑題得很好。」想起獨臂神尼一生坎坷,和自己命運相似,又想起從今以後,武林中再沒有劍術可以和自己匹敵的人,更有一種寂寞之感。正嗟嘆間,忽見兩雙大雕一黑一白,展開磨盤大的翅膀,在墓上盤旋,呂四娘招招手,雙鵰落下,哀鳴不已。易蘭珠嘆道:「鳥猶如此,人何以堪?」悵然回到庵堂,對呂四娘凝視良久,忽然說道:「四娘,我答應傳你一點內功的竅訣,你隨我到靜室來吧。」

原來易蘭珠見呂四娘顏容美艷,想給她多保留幾年青春美貌,因此便帶她到靜室里,傳她「斂精內視」之法,這是只有女性方能修練的內功,易蘭珠並非得自晦明禪師,而是得之白髮魔女。原來當年白髮魔女因情場不幸,青春白髮。她最愛惜顏容,因此潛心修練保容之道,直到暮年,才想出一種只有女性能修練的內功兼可保容的方法,這種功夫雖不能長春不老,卻有駐顏之效,若行之得法,四五十歲望之仍似二十許人。其時白髮魔女已近百歲,自己是不能用本身來試驗了,所以傳給了易蘭珠。易蘭珠初時也有修練,後來丈夫死了,自己獨處空山,也沒心思保此青春色相,就不再練了。如今見呂四娘之美,人間少有,遂把「斂精內視」的功夫傳了給她。

「萬事摧華髮,嘆龔生天年竟夭,高名難沒。吾病難將醫藥治,耿耿胸中熱血,待灑向西風殘月。剖卻心肝今置地,問華陀解我腸千結。追往事,倍凄咽。故人慷慨多奇節。為當年沉吟不斷,草間偷活。艾炙眉頭瓜噴鼻,今日須難決絕。早患苦重來千疊。脫屣妻孥非易事,竟一錢不值何須說!人世事,幾完缺?」

呂四娘認得甘天龍就是陪允禎闖少林寺的人,斥道:「老賊,少林寺饒了你的狗命,你又到這裡作惡。」寶劍一抽,一招「白鶴亮翅」,把甘天龍長劍擋開,反手一劍,「神龍掉尾」,又把秦中越逼退。甘天龍與秦中越打了一個招呼,叫道:「你點穴,我來取她!」長劍橫展,再度撲上。呂四娘連發三劍,都給他一一擋開。這甘天龍武功遠在秦中越之上,招術溜滑異常,呂四娘大怒,劍光霍霍展開,疾如風雨,把甘天龍殺得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幸有秦中越在旁側襲,雙筆在劍光飛舞中尋瑕蹈隙,伺機點穴,令呂四娘不能全力進攻,要不然甘天龍也早已落敗了。

到得家門,已是冬去春來,桃花初放。呂四娘滿心歡悅,行到門前,猛然吃了一驚,大門已貼上了官府的封條,屋前屋後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呂四娘正要拔劍闖進,忽聽得「嗚、嗚、嗚!」三枝響箭,一聲長,兩聲短,在屋後的山上發出,這乃是江南七俠的聯絡信號,呂四娘急展「陸地飛行」的絕頂輕功,直奔上山,到了山頂,果然看見二師兄周潯站在上面,滿面驚惶之色。

呂四娘道:「二哥幾時來的?我爹爹怎麼樣了?」周潯道:「賢妹請隨我來。」帶呂四娘走入山中,進入一所廟宇,這座廟名喚「朝元寺」,主持一念和尚乃是呂留良生前好友,呂四娘進入禪房,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自己的父親面色焦黃,氣喘吁吁躺在床上,一念和尚的師弟一瓢站在旁邊,淚流滿面。呂葆中聽得腳步聲響,睜開眼睛,低聲說道:「是瑩兒回來了嗎?」呂四娘急忙跪在床前,抱著父親,只聽得父親斷斷續續的說道:「你的在寬哥哥已被捕去,一念大師為了救我已犧牲了,你要為我們報仇!」聲音越說越弱,說罷,兩腳一伸,斷了呼吸!

易蘭珠去後,呂四娘和白泰官多逗留兩日,把師傅的墓園修茸一新,然後分手。兩人相約分邀同門,向了因問罪。分手之際,白泰官若有所思,忽然對呂四娘說道:「八妹,你看唐曉瀾這人怎樣?」呂四娘道:「很不錯呀!」白泰官說道:「再過幾年,他得了天山劍法的真傳,那就更不錯了。」呂四娘道:「是呀,師兄說這個幹嘛?」白泰官笑道:「八妹請恕冒昧,我是在情場中打滾的人,我看曉瀾對你……」呂四娘詫道:「什麼?」白泰官道:「對你似乎頗有意思。」呂四娘笑得似花枝亂顫,說道:「五哥,你也忒多心了,我把曉瀾當成弟弟,哪會扯到這個上頭。」白泰官暗道:「只怕別人不是僅把你當成姐姐。」呂四娘兀自笑個不休,白泰官瞧她一眼,又說道:「那麼八妹是另有意中人了?不知是哪位武林豪傑?」呂四娘把頭一昂,朗聲笑道:「一定是要武林中的人么?五哥,別談這個了。咱們邀了同門,再到邙山聚會。」揚手作別,逕自絕塵去了。

李衛看了幾眼,依稀記得這人似是那女子班中的一個夥計。當日自己的女兒說也要保薦一人,自己問她要保薦誰,她說是那個賣藝女人的表哥。想必就是這人了。

過了幾天,呂四娘已經熟習,易蘭珠攜了唐曉瀾回天山練劍,呂四娘送下邙山,依依不捨。易蘭珠說道:「再過十年,你的劍術當可無敵於天下,我有一個徒弟,那時大約正在江湖闖萬,還望你多多招扶她。」呂四娘詫道:「易前輩劍法通玄,令徒也必是高手的了,何須十年,才能出道。」易蘭珠笑道:「她現在還只是七歲的女娃兒呢!」唐曉瀾心念一動,想起易蘭珠日前之言,不禁問道:「這女娃兒可是我認識的?」易蘭珠笑道:「等你到天山時自己去認吧。」

呂四娘冷汗沁肌,一時方寸大亂,沈在寬睜開雙眼,低聲說道:「只要師傅平安,我死不足惜。瑩妹你回去吧!」這時真是咫尺天涯,可望不可即。呂四娘淚咽心酸,猛又聽得車下殺聲喊聲響成一片。路民瞻受了重傷之後,他帶來的家丁哪裡擋得如狼似虎的御林軍,只給殺得傷亡遍地,保護路民瞻的十餘名精家壯丁,也已被圍在核心。呂四娘凄然叫道:「沈哥哥,你好好保重,我誓必救你!」霍地使個「飛鷹撲兔」,在囚車上直跳下來,舞起丈許長短一朵劍花,在人叢中一落,御林軍幾曾見過如此威勢,紛紛走避,呂四娘出手如電,轉瞬之間,把御林軍殺得斷手摺足,遍地呼號,殺入核心,把路民瞻的穴道解開,但因為時過久,路民瞻仍是不能活動。呂四娘挺劍當前,率領路府家丁直殺出去,董巨川喊道:「由她去吧。」秦中越跨前兩步,呂四娘一柄飛刀射來,貼肩飛過,秦中越嚇得連忙後退,呂四娘已進入天目山去了。這一役也,御林軍死傷數十,路府家丁也死傷一半,還傷了路民瞻。

呂四娘聽得咬牙切齒,對周潯一揖到地,憤然說道:「此仇不報,誓不為人,師兄,你好好養傷,我要把那些韃子的頭顱,取來祭奠。」問了周潯與路民瞻相約的地點,便即飛奔而去。

董巨川眼見路民瞻撲到,喝道:「路公子,你也敢造反么?」路民瞻恨他蔑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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