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回 笑傲孤峰 單騎來闖席 劍驚巨盜 一女顯神威

在座中天葉散人和海雲和尚甚是投緣,見海雲和尚連搶攻勢,佔盡了上風,歡然笑道:「海雲大師果是不凡,劍法奇幻無比。這小女子能抵敵這麼些時候,也真難得。不愧是江南八俠中人。」此話一捧海雲,一捧了因。了因和尚淡然一笑,蹙眉不語。八臂神魔薩天剌忽道:「天葉散人,你內功是高極了,劍法似還未深研。」天葉散人大怒道:「怎麼?你說是我看走了眼了!」薩天剌道:「不敢,不敢!但據我的拙眼看來,這女子劍法似比海雲大師要高明得多!」其實薩天剌也並非精通劍法,只因他在邙山曾和呂四娘斗過,吃了大虧,後來合弟兄二人之力,也剋制她不住。那還是五年前之事,現在看她身法,比五年前又不知高了多少,薩天剌領教過厲害,現在看海雲和尚強攻猛打,正陷了當年自己的覆轍,所以敢作判語,要在哈布陀之前,顯出自己眼光獨到,挫折天葉散人的威名。要知神魔雙老,是四皇子以國師之禮,聘請出山的,原以為可唯我獨尊,那知後來能人越請越多,連江南八俠之首的了因和尚也請出來了。如今又添了海雲和尚和天葉散人,而天葉散人的輩份武功,又似更在自己之上,深怕自己弟兄的地位越來越低,所以趁這時機,斗場論劍,損傷天葉散人的聲望。天葉散人那會料到八臂神魔有此狹窄心思,當場忿然說道:「賢昆仲似乎也不是劍法名家!」薩天剌道:「不是我長敵人威風,我看海雲和尚在半個時辰之內,必然吃敗!散人不信,敢與我賭賽么?」天葉散人道:「賭賽什麼?」薩天剌道:「若然是我看差,我兄弟立回貓鷹島。」天葉散人道:「好!若然是我看差,我也立回星宿海!」正要擊掌立誓,哈布陀與了因已搶著拉開兩人,齊聲說道:「何苦如此,咱們都要協助四皇子登基,那可分薄了自己力量!依我們說,不如改過賭賽辦法,若海雲和尚贏了便罷,若贏不了,兩位再依次和她相鬥,看準能將她生擒!」薩天剌閉口不言,天葉散人道:「我不屑和後輩相鬥,而且這小女子定非海雲對手,何必我再出場!」怒氣見於詞色,了因和哈布陀急忙拉開兩人,不讓他們同在一處。想等事完之後,不論誰個賭贏,都為二人好好調解。

這時候不但魚殼叫苦,就是呂四娘和了因也各在心中叫苦。在呂四娘是孤身犯險,若然不勝,卻怎能脫險下山?在了因是份屬師兄,當此眾目睽睽,若然不勝,怎好向天下英雄交代!所以兩人都明知無法取勝,但已勢成騎虎,不得不咬牙苦鬥!呂四娘戰了兩個多時辰,已是香汗淋灑,了因雖內力深長,也開始有些氣喘!

就在此際,一條黑影,疾如飛鳥,也突降場心,哈布陀的兩個圓球,竟給黑影凌空打落了,散下滿天刀雨!原來這兩個圓球竟是百步之內取人首級快如閃電的血滴子!天葉散人第三第四兩掌,剛剛續發,猛覺勁風倒撞,反激回來!來人身法快得出奇,哈布陀與天葉散人尚未看清,已給來人刁著手腕,一手一個,猛的拉開。兩人沉肩縮肘,急把身形穩住,定睛看時,來人正是獨上孤峰、單騎闖席的老丐婆!

呂四娘面寒如水,雙肩一晃,退後七八步,把劍掣在手中,使了個「無極含一氣」的劍式,兩手下垂,目凝劍尖,腳下不丁不八,站個樁步,堪稱得沉如山嶽,靜若平湖,冷然說道:「海雲大師,劍法通玄,海內知名,南天稱霸,今肯惠然賜招,做晚輩的無限榮幸!」這幾句話外似謙遜,內隱鋒芒,海雲和尚麵皮一紅,看她凝身亮劍,功力非比尋常,不禁惴然暗懼,深怕自己一世威名,勝得也還罷了,若然不勝,可是難堪。心念躊躇,長劍一抖,不敢貿然進招。

了因和尚一見出來的竟是一個無名後輩,雖然暴怒,卻不能馬上發作。事因自己乃江南八俠之首,豈能與一後輩較量?怒火抑下,反冷笑道:「獨臂神尼會托你這小子來管教我。我倒要問你是何人弟子?何日出師?乳臭未乾,就敢胡言亂語!我要把你的師傅捉來,治他個不管門人之罪!」眾人轟然大笑,笑這文弱少年胡亂吹牛,膽敢攀附獨臂神尼,要管了因和尚。了因武功蓋世,獨臂神尼若真有遺命,託人管他,托的也該是前輩高人,武林宗祖,那會托這樣一個乳臭未乾的文弱書生?

了因和尚提著碗口粗的精鋼禪杖,大步走來,呂四娘橫劍當胸,凝神待敵。了因和尚禪杖一指,高聲喝道:「呂四娘,你目無尊長,可怪不得我禪杖無情。你若是知機,快快棄劍求饒,領受家法!」呂四娘柳眉倒豎,朗聲斥道:「了因,你在受師傅多年教誨,卻不守清規,違背大戒。師傅遺命,要我糾集同門,取你首級!我念曾是同門之誼,給你指點一條生路,你若幡然改悟,速速隨我迴轉邙山,在師傅靈前焚香告罪,立誓洗恥,那時一眾同門,或可饒你不死,要不然你今日就難逃公道。我言盡於此,聽與不聽,隨你的便!」了因和尚勃然震怒,冷笑道:「你學了幾年武功,有多大本領?敢在你師兄面前放肆胡為,你上面還有幾位師兄,你也不問問他們,是誰成全了他們江南七俠的威名!」要知了因和尚今年五十有餘,呂四娘尚未出生,他已被獨臂神尼收為弟子。自周潯以至甘鳳池,習技之時,他都曾代獨臂神尼傳過本門武藝,所以他和其他六俠,名雖兄弟,實則「半師」,一眾師弟,對他無不忌憚,即算甘鳳池天資最高,稟賦特異,威名最盛,對這位師兄也要退讓三分。也正因此,所以了因滿心自信,以為一眾師弟,必唯他馬首是瞻,那料今日白泰官不服於前,呂四娘更輕捋虎鬚於後,了因哪能不暴跳如雷!

這金牌正是獨臂神尼遺物,上面刻有十大戒條,江南八俠,入門之日,都曾聽過師傅高舉金牌宣讀戒條,聽完之後,也都曾對金牌跪下,矢志皈依!獨臂神尼雖死,遺威猶在,了因驟見金牌,大吃一驚,惡氣全消,麵皮變色!眾人見了,嘖嘖稱異,看來此人真是獨臂神尼派來的了!魚殼一見情形不對,急在了因耳邊悄悄說道:「大師若對此小子屈服,豈不貽笑天下英雄?」

這一下全場聳動,比看呂四娘與了因之戰,更令人驚異!要知哈布陀與天葉散人功力不在了因之下。哈布陀的血滴子厲害非常,天葉散人的掌力也登峰造極,但兩人出手暗算,都給這老丐婆在舉手投足之間,化於無形,而且一個照面,就將兩人拉開,這真是何等功力!

塞外歸來頭未白,間關萬里覓傳人。

李雙雙在轟笑聲中神色自若,笑聲一歇。又冷冷說道:「了因,你敢捉我的師傅?就算你有天大本領,你見我的師傅也要跪下請罪!」了因大怒道:「你師傅在什麼地方,限你三月,把他叫來見我,你敢不遵命,我把你凌遲碎剮!你犯了我,就是犯了閻王老子,逃到天邊也逃不了!三個月後把你師傅叫到田橫島來,聽清楚沒有?」李雙雙夷然笑道:「我師傅此時就在此地,何須三月之期!」了因雙目一掃全場,叫道:「出來!」李雙雙右手高舉,斥道:「跪下!」手上高舉一面金牌,了因看了,面色大變!

了因和尚狂笑說道:「我縱橫半世,還沒人敢在我面前叫陣,想不到師妹竟然向師兄挑戰!」呂四娘寶劍出鞘,向前一指,斥道:「誰是你的師妹!」了因笑聲一收,禪杖一頓,大聲喝道:「你還不配向我挑戰,在座高朋,哪位替我把這賤婢拿下了!」席上都是江湖巨盜,武林高手,見呂四娘是個少年女子,料想武功還淺,大家都想討好了因,不約而同,各拔兵器,跳了出來,呂四娘寶劍一揮,寒光四閃,冷笑說道:「好不要臉,想群毆么?」跳出來的都是頗有身份的江湖人物,聽了一怔,齊齊縮手。這當兒,坐在首席的哈布陀忽然叫道:「要對陣的到外面去!一顆蘿匐一頭蔥,謹依江湖規矩,不要亂了!」這幾句話,發聲並不很大,但卻撞得眾人耳鼓嗡嗡作響,就像給人用口貼著耳根,大聲呼喝一樣,真箇是如雷貫耳,就是遠遠站在亭子外面的人,聽起來也如晴天霹靂。頓時間,廣亭內、涼台上都靜了下來,席上群雄,這才知道哈布陀位列上賓,果然是有超卓武功,不是徒憑勢力。呂四娘見哈布陀顯露內功,用傳音入密的「獅子吼」功震懾群豪,深深吸了口氣,正想還以顏色,天葉散人跳出來道:「哈總管之言是也!今日到會者都是武林之雄,到外面顯顯功夫,孤峰較技,讓我這山野匹夫,開開眼界,也大是佳事,老朽不才,願為各位英雄清道!」說罷立在場心,四圍一揖,勁風急吹,只聽得玻璃窗格格作響,天葉散人狂嘯一聲,揖停風止,看那玻璃窗戶,全已打開,外面落花滿地,近涼台處,枝葉向兩邊倒伏,竟似用人工辟出了一條小徑來!天葉散人的掌力厲害到這般田地,居然能在二三十步之內,震落繁花,而玻璃不碎,莫說大小寨主,就是了因、哈布陀、呂四娘與海雲和尚等高手也頗感意外,頓時掌聲雷動。天葉散人在掌聲中得意洋洋和魚殼走出廣亭。

斗到分際,呂四娘又是滿場遊走,想用對付海雲和尚的戰術來對付師兄,哪料了因禪杖又粗又長,功力也非海雲可比,呂四娘這一遊走,給他銜尾急追,長兵器恰把寶劍克住,杖頭點到背心,兩人繞場追逐一匝,呂四娘險象頻生,想起戰術乃因人而施,對付了因,退守示弱,絕非辦法。倏然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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