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回 生死茫茫 俠骨柔情埋瀚海 恩仇了了 英雄兒女隱天山

惡戰中玄真、飛紅巾、何綠華三人尚可抵擋,玄通玄覺和七大弟子卻險象環生,二妖桑弧,舞動金鋼柞,打得雪崩石裂,兇猛異常。玄真虛晃一劍,讓飛紅巾填上空位,接戰大妖桑乾,自己挺劍來斗桑弧,運足功力,堪堪抵擋得住。三妖桑仁猛發數掌,把何綠華迫退,虎吼一聲,凌空一躍,忽然向玄真抓來,玄真身形急閃,桑弧的金鋼杵,呼的上聲,攔腰掃到,玄真武功再高,也擋不著兩妖環擊,閃避中長劍被桑仁一手抓去,玄真暗叫:「我命休矣!」連連後退,竟給迫至岩邊。

洞房紅燭喜洋洋。桂仲明在燭光下看新娘,只覺冒浣蓮比平時更加嬌美。他不懂說調情的話,瞅看新娘,只是傻笑。冒浣蓮也掩不住內心的喜悅,雖沒笑出聲,臉上的容也像花朵般綻開了。過了一會,桂仲明忽見她的笑容似乎正在收斂,吃了一驚,說道:「浣蓮,你不高興么?」

易蘭珠道:「我是不懂,我也不想懂你在念什麼詩詞。我只知道你那天曾邀劉大姐去天山賞雪,如今卻只是你一個在這裡自怨自嗟,劉大姐不知哪裡去了。」凌未風心中苦笑道:「你還是不懂!我們也並不是只有自怨自嗟。」

凌未風說道:「這是說我們要看到更廣闊的天地,不要像困在涸轍的兩條泥鰍一樣,只能靠著彼此所吐的口沫滋潤。其實這也正如那天你和我說過的那番話的意思一樣,有許多事情等待我們去做,我們是不能愧對死者的。」

凌未風戟指桑乾罵道:「天山之上豈容你等妖孽撒野?快快給我滾下山去!」桑乾怒喝道:「你是何人?膽敢發此大言!」凌未風道:「晦明禪師在日,外方劍客,無人敢帶劍上山,你們知不知道?」桑乾道:「那麼你是晦明禪師的弟子了?」凌未風道:「你們放下兵器,滾下山去,我可以饒你不死!」桑乾怒道:「你有何德何能,居然敢與晦明相比?」凌未風冷笑道:「你若不服,儘管來斗!」三妖桑仁抱起二妖桑弧的屍身,大哭道:「大哥,二哥已給這廝用天山神芒射死了!」桑乾仰天怒嘯,喝道:「咱們與二弟報仇!」毒劍揚空一閃,連人帶劍,直卷過來!桑仁放下桑弧屍身,雙拳一攏,向下一沉,兩掌左右伸開,走側翼,搶邊鋒,也來助戰。凌未風喝道:「好,我教你兩人死而無怨!仲明、蘭珠,你把那些人的兵器的全繳下來,把他們逐下山去!」

凌未風對晦明禪師的拳經劍訣,已全部融會貫通,更加以下山以來,會盡各家各派,武功已到爐火純青,出神入化之境!三人鬥了五六十招,兩妖只有招架這功,毫無還擊之力。桑仁又慌又急,想用險招,敗中求勝,左手掌心向臂上一搭,往凌未風左乳罩門穴猛撞,這一手名叫「金蚊剪尾」,雙掌迴環交錯,平推出去,只要凌未風橫掌一封,他便可以一連變化「烏龍穿塔」、「銀龍抖甲」、「金龍歸海」三個招式,快如閃電,凌未風哪會中計,右肩向後一甩,身形二閃,雙臂一分,逕用百步神拳力,直向桑仁右胯打去,砰砰兩聲,打個正著,桑仁的身子,竟是拋球一般,飛起三四丈高,在半空中一聲慘叫,跌下駱駝峰!

桑弧一杵將玄真迫下了駱駝峰,正自得意,忽見一個黃衫少年帶著玄真再躍上來,怪嘯喝道:「你這小子也來送死!」呼的一聲,運大力金鋼手法,又是一杵掃去。那黃衫少年舌綻春雷,猛然一聲大喝,喝道:「你敢欺我師叔。」雙手握拳,腳尖點地,疾如飛箭,迎前上去,看看就要給杵撞上,黃衫少年猛然右手一抖,一道白光,電射而出,桑弧陡然一震,金鋼杵竟然斷了一截!這黃衫少年正是桂仲明,他的騰蛟寶劍至柔至剛,桑弧冷不及防,吃了大虧,氣得將半截金鋼杵丟在地上,用大力金鋼手,空手硬搶桂仲明的寶劍。

過了半個多月,兩人已到天山的駱駝峰下,冒浣蓮道:「你不記得在這裡遇見辛龍子的事了嗎?不料今日重來,這位怪俠已撒手塵寰,峰頂只留下他師父的骸骨了。」桂仲明道:「我也想不到竟然成了卓大俠的隔世弟子,只不知掌門師叔肯不肯允我列入門牆?」話聲未了,忽聽得駱駝峰上傳出怪嘯之聲,跟著是叱吒追逐之聲,駭人心魄,剎那之間,磨盤大的雪塊自山頂飛滾下來,站立之處猶如地震!和當日初到駱駝峰遇辛龍子的情形頗為相似,只是比當日更為駭人。桂仲明道:「難道上面還有一個辛龍子?」恃著藝高膽大,拖冒浣蓮衝上山峰。

李思永當年曾指揮過十萬大軍,自是大將之才,當下將三千健兒分為三隊,一隊佯攻東門,一隊埋伏接應,一隊殿後,待吸引清軍主力轉移後,突然後隊改為前隊,撲攻西門,清軍追來,伏兵四起,黑夜之中,以少作多,更兼群雄個個武藝高強,清軍不知虛實,又要分一隊人去布達拉宮救火,竟給李思永率眾安全撤出城外。

回頭再說那天晚上的事情。群雄分批搜宮,黎明之前,會合一起,不但易蘭珠不見了蹤跡,連劉郁芳也失了蹤。傅青主道:「允禔大軍環伺,黑夜之中他們不敢動手,我們必須在黎明之前衝出城去。我留下來接應,指揮脫難之責,只好偏勞李公子了。」桂仲明道:「我也想留下來等候凌大俠。」傅青主搖搖頭道,「不行!你忘了我們與武當派掌門人玄真之約了嗎?」張華昭道:「那麼我留下來陪伴師叔如何?」傅青主微微一笑,點點頭道:「你留下來還有道理。」當下與李思永揮手作別,與眾人匿居一個小喇嘛寺中。

易蘭珠道:「我真猜不透你們的心思,你們分明是一對有情人,卻做出無情的事。」

愁思難道,他不知不覺又念起那首題為「塞上詠雪花」的「採桑子」來。這首詞既是他的自陳抱負,也是為了思念冒浣蓮而寫的。自與冒浣蓮分手之後,他已不知念過多少次了。

玄真怒道:「我們武當派的家事,容你來管?」飛紅巾冷笑說道:「家事,家事,你們武當的人少管閑事,卓大俠和我的師父也不至於這個樣子,卓大俠遠走天山,和你們武當派早已恩斷義絕。遺書要和我師父合葬。你們膽敢動他的骸骨,先請吃我一鞭!」玄真勃然大怒,長劍一指,七大弟子個個爭先,眼看著就要動手。忽然山下怪聲大作,飛紅巾變色道:「你們要命的快走,這是西域三妖來了!」

飛紅巾左手持鞭,右手仗劍,揚聲喝道:「你們是何等樣人?膽敢窺伺我師父金身!」原來白髮魔女百歲大壽之日,得張華昭送匣傳花,心感卓一航死生不渝之情,尋至駱駝峰石窟,掘出卓一航遺體。卓一航生前頗愛自己的容顏,因此死時命辛龍子用怪葯煉過屍身,身體縮小,骨骼完整,栩栩如生。白髮魔女恐自己死後,仇人來劫奪骸骨,因此才叫飛紅巾上山,要徒弟將她和卓一航合葬。剛才那陣陰風,就是飛紅巾做的手腳。

兩地相思,一樣心情。劉郁芳在錢塘江邊,聽那拍岸的濤聲,心裡也在想道:「我是願似潮而有信,只可惜錢塘潮水,也沖不淡韓大哥所流的鮮血。」什麼時候才能沖淡些,她不知道。因此她和凌未風的「天山賞雪,錢塘觀潮」之約,也只能像對待他的感情一樣,最少在目前來說,是只能相忘於江湖了。

易蘭珠念道:「涸轍之鮒,相濡以沫,相煦以濕,曷若相忘於江湖。這是什麼意思?」

萬里之外,京城相府的白玉樓中,納蘭容若正在對月懷人。他當然不會知道這晚正是冒浣蓮的洞房花燭夜,更不會知道冒浣蓮也曾經想到了他。

玄真是一派掌門,深知西域三妖來歷,面色大變,顧不得再斗飛紅巾,急叫眾弟子首尾相聯,圍成一圈,說時遲,那時快,怪聲瑤曳長空,倏地停止,西域三妖和他們的十多個黨徒,已到了山頂。見玄真等圍成一圈,連聲獰笑,不分皂白,凶神惡煞般地直殺過來!

玄真見桂仲明如此聲勢,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也不敢認你作師侄了,你得了達摩劍法,是你的緣份!我這武當派的掌門也不做了,讓給你吧!」桂仲明嚷道:「喂,師叔,你慢點走,我哪裡懂得做什麼掌門?」玄真頭也不回,和何綠婦夫婦走下駱駝峰,回聲對七大弟子道:「你們留在這裡安葬卓祖師骸骨,要學達摩劍法,可跟你們的掌門師兄去學!」桂仲明要追,卻給傅青主拉住。

凌未風道:「我知道她不會。我回來是為了我的師兄,你的爹爹立個衣冠冢,當年是他帶我上天山的。嗯,你說起劉大姐,那封信……」

楊雲驄的衣冠冢已經建好了,凌未風拜祭過師兄的衣冠冢後,就準備下山了,不過,此際他卻並不是和易蘭珠話別,而是捧著一封信出神。劉郁芳寫給他的那封信是易蘭珠剛剛交給他的,他寫給劉郁芳那封信當然亦已回到他的手上。

於是和冒浣蓮先回到南疆,去請示飛紅巾,哪知飛紅巾也在早兩天單身上天山去了,冒浣蓮說道:「我看這事有點溪蹺,飛紅巾不遲不早,恰巧這個時候也上天山,必有緣故,我們不如留下書信,若凌大俠和蘭珠妹妹回來,叫他們也上天山。」桂仲明一切都聽冒浣蓮的意見,自然照辦。

這支人馬,人強馬壯,脫險之後,疾馳數天,已到邊境。時值黃昏,李思永登高一望,見炊煙稀薄,「咦」了一聲道:「清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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