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回 俠士情懷天上月 女兒心事鏡中花

殷紀只好說道:「小兒落馬之時,我不在場,我是聽他自己這樣說的。」

她秘制的酥骨散是種慢性毒藥,入口之時,毫無知覺,但在半個時辰之內,就會令人於不知覺之間筋酥骨軟,消失氣力。那時休說和高手過招,就是對付一個三尺孩童。恐怕也未必對付得了。

他們的如意算盤是這樣打的,假如這個江湖郎中是真心為殷豪治病,有半個時辰,也足夠他為殷豪續筋駁骨了。那麼在他未曾察覺自己中毒之前,就可以把解藥放在另一杯茶內讓他喝下,令他根本不知道有這回事情。否則,假如江湖郎中有甚異動的話,只要他一動武,藥力就會提早發作,那時即使他要抓著殷豪作為人質,亦是力所不及了。

殷紀是因為有了巫三娘子這個巧妙的安排,又有王宗允和官宗耀兩名高手隨侍在側,認為萬無一失,這才不再顧忌這個江湖郎中可能是陳石星一黨,放心讓他進來替自己的愛子治病的。

此時,他見這江湖郎中喝了香茶,嘖嘖稱賞,果然是完全沒有疑心的模樣,心中不覺暗暗好笑,說道:「這是在雨前焙制的極品杭州龍井茶,難得先生歡喜,請多喝一杯。」

那江湖郎中道:「好茶不宜牛飲,留些餘味更佳。待醫好令郎之後,再慢慢品嘗吧。」

殷紀知道巫三娘子這種秘制的酥骨散的功效,心想有這一杯已是足夠,為了避免露出痕迹,於是笑道:「先生真是懂得品茗的雅士,那麼就請先生替小兒醫好了之後再慢慢品嘗也好。」

他哪裡知道,這個江湖郎中也在心裡暗暗好笑。

這個自稱姓「管」名叫「不平」的江湖郎中,不是別人,正是「鐵掌金刀」單拔群。

單拔群默運玄功,約束住酥骨散的藥力,雙方正自各有打算,王宗允已經陪著殷豪從內堂出來了。

單拔群裝模作樣的把了把脈,看了看傷勢,說道:「殷大莊主,有句話說出來或許會冒犯你,不知該不該說?」

迴轉寒山寺的途中,杜素素方有空暇,對單拔群說出她的遭遇。

那家人哭喪著臉道:「我們早已查問過了。誰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走的。更不知道她去了哪兒。」

單拔群緩緩道:「殷莊主,你說令郎是失足落馬摔傷的,但據我看來,好像不是吧?」

巫三娘子燃起一線希望,「好,你既然是用他的簫聲將我引來,那就把他交給我吧。」巫秀花說道:「娘,我請你出來,可並不是如你所想的這個用意的。」

單拔群道:「那麼就是令郎說謊了!」

殷豪忙道:「先生,你別管我是否說謊,請你說說,憑你的診斷,你看出我受的是什麼傷?」單拔群道:「好,那麼就讓我先說說,看看是否說得對。你不是跌傷的,是給武功高明之士用分筋錯骨手法弄傷的,傷你的人,大概是個二十歲還未到的少年!」殷豪父子不禁都嚇了一大跳,齊聲問道:「你怎麼知道?」

巫秀花道:「女兒不敢妄議。不過對與不對,暫且不論,目前來說,散了巫山幫,對幫眾和你都有好處。」

殷豪忙道:「對,對極了!先生,你真好像親眼看見一般,那小賊的確是個看來還未到二十歲的小夥子。」

單拔群正容說道:「大夫必須明白致病之因,方能正確用藥。好在我看得出來,否則相信你們所說是失足落馬跌傷的,那豈不就會醫錯了?」王宗允只好替主人圓謊,說道:「先生,你別生氣,事情真相是這樣的:少爺不想老爺知道他和別人打架,才謊言的。老爺可是委實不知。」

殷紀裝腔作勢罵了兒子幾句,說道:「管先生的醫道武學,想不到造詣都是如此深湛,剛才所言,真是大開茅塞,佩服,佩服。相信先生一定能夠醫好小兒,先生放心,殷某薄有身家,自必不吝重酬。先生你想要——」

單拔群得知陳石星的消息之後,放下了心,微笑說道:「金子不要,銀子不要,我只要得回一個人換令郎的性命!」說至此處,突然就把殷豪一把抓牢。王宗允待要搶上前去,已是遲了。單拔群衣袖一拂,銳風撲面,王宗允不由自己的退了兩步,大大吃驚:「這郎中喝了混酥骨散的毒茶,怎的還有如此強勁的內力?」

心念未已,只聽得單拔群哈哈一笑,說道:「我好心上門贈醫,你們卻暗中下毒!這是何道理?嘿嘿,區區酥骨散之毒,就想害我,那你們未免把我看得忒小了!」

笑聲中只見他翹起中指,一股水線從他指頭射出,熱氣騰騰,殷紀和王宗允連忙閃開,生怕給毒液濺上。另一個官宗耀在旁,也嚇得呆了。

原來單拔群有昔日雲重贈給他的用天山雪蓮泡製的碧靈丹,功能祛毒,單拔群早就服了半粒,喝了毒茶之後,以上乘內功導引它循手小陽經脈流出,此時方始噴射出來。

殷紀定了定神,忙道:「先生,請莫見罪。殷某隻因仇家頗多,不能不凡事略加小心,我本待先生替小兒駁骨之後,就給先生解藥的。難得先生功力深湛,如今並無傷損,我就在這廂給先生賠禮吧。但不知先生要討的是什麼人?」

單拔群道:「江南八仙中的葛南威!」

說話之間,不知不覺已是過了楓橋,望見了寒山寺了。

那少女道:「好吧,你——」突然中指一戳,點了葛南威的麻穴。葛南威哪防得到她有此一著,登時不能動彈。

殷紀說道:「江南八仙我是知道的,但我和他們可是並沒交情的啊。你要找江南八仙中的葛南威,找到我這裡來,恐怕是找錯地方了!」

王宗允喘過口氣,「殷莊主,不,不好了!」殷紀吃一驚道:「什麼不好了!」

「那人是誰?」

「你不知道我倒知道。我知道他就是在你的家中!」

「先生說笑了,我和葛七俠素無來往,他怎會在我家中?」

單拔群冷笑說道:「殷大莊主,你身上藏的是什麼東西?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老說假話?」

葛南威那支暖玉簫,巫三娘子剛才獻給殷紀,殷紀還來不及拿進內室收藏,是藏在罩袍之內的。突然給單拔群說破,不自覺的就用手在收藏玉簫的部位按了一按。

單拔群繼續說道:「別的本領我沒有,識寶的本領自信還有一些,你身上寶光外露,我一看就知道是葛南威的傳家之寶暖玉簫,你還敢說他不是在你的家中?」其實所謂「寶光外露」,乃是單拔群的信口開河。不過他是個武學的大行家,別人身上藏的是什麼兵器,他倒是的確可以一看便知的。

「殷大莊主,我勸你還是老實一點好些!否則,可莫怪我不客氣,我這個治病的大夫也可以變成討命的閻羅的!現在我只問你一句話:把葛南威換回你兒子的性命,這宗交易你做是不做?」

「說起來可真是無巧不成書,正當我在想法子要打聽她的來歷的時候,有一個知道她的來歷的人,已經先來找我了。」

忽聽得「轟隆」一聲,單拔群面前的一座屏風突然穿了一個窟窿,一股勁風向他襲到。

東門壯故技重施,使出隔物傳功的本領,向單拔群偷襲。他以劈空掌震破屏風,倘若單拔群以殷豪當作盾牌,擋他劈空掌力的話,這股剛猛的掌力就會傳到單拔群身上。那時他們就有機會可以救人了。

但單拔群是何等樣人,屏風背後伏有高後,他焉能沒有察覺?東門壯這個偷襲,可說是早在他意料之中。

只見他左手拉著殷豪,右掌單掌斜按,輕輕一帶,只聽得又是「轟隆」一聲,對面的另一座屏風登時倒塌。倒塌的聲音比東門壯的劈空掌力震破屏風的聲音更大。原來他不願和東門壯硬拼掌力,故而用一個「卸」字訣,把東門壯的這股掌力引過一邊撞塌另一座屏風的。

杜素素斥道:「廢話少說,快叫她出來見我!」

一座屏風打破,一座屏風倒塌。這剎那間,饒他殷紀是個經歷過無數陣仗的老狐狸,也不由得驚得呆了。

屏風倒塌聲中,單拔群身形一起,迅若飄風,雖然挾著一個殷豪,輕功依然不受影響。閃電之間,兔起鶻落,倏的就到了殷紀面前。

官宗耀和王宗允只道他要傷害殷紀,無暇思索,這剎那間也是不約而同的向他撲去。官宗耀用的兵器是判官筆,指向單拔群背心的「風府穴」;王宗允則是以大力鷹爪功,抓向他左肩的琵琶骨。單拔群把殷豪挾在脅下,左手騰不出來,背心和後肩正是「空門」。

三個人動作都是快到了極點,單拔群一個轉身,只聽得「嗤」的一聲響,殷紀的錦袍已被撕破,他一轉身,被他挾作人質的殷豪已推到了官宗耀的面前,官宗耀沒有隔物傳功的本領,如何還敢進招?百忙中硬生生的把強力刺出的判官筆收回,居然連筆尖也未沾著殷豪的衣角。

與此同時,王宗允只覺眼睛一亮,碧油油的綠色光華耀眼生纈,只見單拔群的右手手中已經多了一支玉簫,可不正是葛南威那件傳家之寶的暖玉簫。

饒是他退得快,也給單拔群衣袖拂起的勁風,颳得臉皮火辣辣的好像發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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