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回 箕煎豆泣情何忍 鳳泊鸞飄各自傷

沈匡想了一想,說道:「這方法雖然是好,但有一個甚大的破綻!」

「我不知道爹媽是否聽懂她的弦外之音,我是聽得懂的。她要是父母在生的話,就不至於非聽我爹娘的活不可了。

「那年我十九歲,她十七歲。爹爹那年忽然有事出門,回家的時候,帶了一個少年和他一起回來。

陳石星雲瑚和韓芷都在段劍平的病房,段劍平已經睡著,呼吸微弱。韓芷耳朵貼著他的心房,不由得憂心忡忡,雖然極力忍著眼淚,眼眶亦已紅了。

「池伯伯,前天晚上,我托楚家的老家人,把我爹爹的詩詞遺稿帶給你,收到了吧?」

「女兒的武功是義父教的,爹爹從未透露過他會武功。」

但此際她卻是放心不下身受重傷的愛侶,雖然段劍平已經睡著,雖然只是要她離開一段不長的時間。萬一他的病情有什麼變化,萬一他忽然醒來,不見她在身旁,豈不失望?

雲瑚好像知道她的心思,柔聲說道:「韓姐姐,你放心吧,他要是醒來,我們會替你照料他的。」

「不錯,表妹最後留下的兩句話,是叫我忘掉那晚的事,忘掉她的。但我怎麼能忘得掉呢。

舊夢豈堪重再憶?柔情盡付玉簫中。

池梁繼續說道:「在我學武的餘暇,爹爹不想我完全荒廢文事,就叫這位師弟指點我的詩文;同時也叫我替他傳授師弟一點入門的強身功夫。

像念她父親那首悼亡詞一樣,吟聲一樣凄愴,更多了三分幽怨。

韓芷怔了一怔,「池伯伯,你有什麼要我爹爹原諒的?我一直以為,要你原諒的是我的爹爹呢!」

「池老前輩對韓姑娘好像是特別的好。」

「我最後的一點幻想也破滅了,我明知她是愛我師弟,但我還是希望她否認的。即使是騙我也好。

「不,我瞧池老前輩對她的感情,不像只是關懷世侄女的感情。」

「但想不到事情卻終於發生了。

兩人正在議論,忽見那老家人走了進來,說道:「陳相公,雲小姐,陸幫主請你們過去商談。」

「曲調纏綿徘惻,我的表妹則是笑靨如花,含情脈脈的看著他。

韓芷雖然並不認為他的表妹必然愛他,但聽他說得這樣傷心,也是不禁暗暗為他難過。「唉,這是誰的錯呢,誰也沒有錯!」

走進一間密室,只見房間里已經有幾個人在等著他們了。這幾個人是:丐幫的幫主陸崑崙;「八仙」之首的渭水漁夫林逸士;金刀寨主派來的兩位使者:沈匡和周復,還有作為主人家的楚青雲。

段劍平道:「我固然要感謝你,昨晚我照顧不到韓姑娘,全靠你救她脫險,我更不知怎樣感激你才好。」

「死了的人還會有人提起,我的家人卻好像把這兩個人當作從來就沒有存在似的,突然間他們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幫主太抬舉我了。不知是什麼一件大事?」

「我不敢求她原諒,結果還是她先說話了:『表哥,我不會恨你,我可憐你!但請你原諒,請你忘記今晚之事,也忘記我吧!』

陳石星謙讓道:「茲事體大,晚輩也未曾經過深思熟慮,不敢亂出主意。」

「不久我就發現一樁事情,也不知是由於我較少陪伴表妹的緣故,還是由於性情相投,他們竟是日益接近了。」

「我媽卻甚高興,或者她是真的不懂,或許她是為挽回這樣尷尬局面,假裝不懂。

池梁深深的看了韓芷一眼,說道:「你聽我說下去,就知道了。

「不過,我雖然覺得奇怪,卻也隱隱猜得到將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周復說道:「不錯,要是沒有得到皇帝老兒的授意,諒這狗官也不敢如此肆無忌憚的和瓦剌密使進行和談。你想昨晚連御林軍都開來了,滿朝文武,誰還不知道他把瓦剌密使招待在家中?」

陳石星哈哈笑道:「但求寸功成,生死何足慮!」笑聲中向四座環揖告別,便與雲瑚並肩走了。

楚青雲道:「換什麼人?」

陸崑崙點了點頭,「不錯,事有輕重之分,主次之別。就當前的大局設想,我們的主要敵人應該是瓦剌掌權的人,而不是明朝的皇帝。」

池梁抹乾眼淚,「芷兒,多謝你原諒我。對,就讓咱們父女從頭開始吧。但你不必跟我改性,你懂得我的意思嗎?」

周復說道:「皇帝老兒當然是不願意的,所以我們就要利用這個機會,逼使他非和我們聯手不可!」

林逸士搖了搖頭,說道:「這想法很好,不過正如你們剛才所說,皇帝老兒就是幕後主和的頭子,他肯和你們聯手抗敵嗎?是不是有點妙想天開?」

林逸士瞿然一省,「你的意思,這個頭子是指當今的大明皇帝。」

林逸士道:「皇帝是要任何人都聽他的話,你有什麼辦法可以令他聽你的話?」

「我的心裡燃著妒火,妒忌幾乎令我發狂,漸漸我也形神憔悴了。」

「我怎能對媽媽說呢?她是老一輩的看法,認為表妹若然和師弟『私戀』,就是忘恩負義的。她既然這樣相信他們,我豈能去說他們的『壞話』?

「唉,表妹從來沒有對我這樣歡暢的笑過,要是她肯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真願意少活幾年。

雲瑚繼續說道:「讓我去見皇帝,還有一樣便利,提起我爺爺的名字,那皇帝老兒大概還會記得的。」要知她的祖父雲重是明英宗時的武狀元,曾任御林軍統領,對國家有過很大的功勞,當今皇帝朱見深乃是英宗的長子,在做太子的時候,就曾經到過她的家裡,和她的祖父、父親都是十分熟識的。陸崑崙道:「對,你若見了皇帝老兒,不妨提起令祖、令尊,說不定他對你的話會比較容易聽得進去。」終於,大家一致同意讓他們二人擔當這個重任。

「當時我們雖已分開,但他尚未逃難,我要找他,還是可以找得到的。」

林逸士道:「用何辦法?」

楚青雲道:「我有一位世伯,正是官居御史之職,他為人剛正,平生憂國憂民,素來是以忠臣自詡的。我去找他,把這份密約給他看,請他上疏彈劾龍文光,如此一來,皇帝為了避免自己牽連在內,就只好犧牲這個奸臣了,你們看,這辦法行么?」

陳石星推琴而起,說道:「韓姑娘,托你暫時代我保管這張古琴,要是我不回來,就麻煩你代我送給段大哥吧!」

陸崑崙笑道:「這的確可以嚇得皇帝老兒吃一大驚,他本來就已害怕你們的金刀寨主,要是咱們當真這樣乾的活,金刀寨主更得民心,義師一起,他的龍位還能夠坐得穩嗎?」

「媽叫她扶我入房去睡,她要表妹先學會做一個好妻子,好妻子應該懂得服侍丈夫的。

「我的神情把她嚇壞了,她說:『表哥,你喝醉了,早點睡吧。』她替我寬衣解帶,扶我上床。看來她是盼我立即蒙頭大睡,她好溜出房去。她驚慌的神態越發激怒了我,『哼,我又不是老虎,你是怕我吃掉你嗎?』我想。跟著我又想道:『她要躲開我,為的什麼?為的是要趕快去會情郎!』

「媽說:『什麼,你還是要找他們見一見面嗎?』

沈匡說道:「楚兄不必灰心,你的主意是好的,只須換一個人!」

「我無法打聽他們的消息,也沒勇氣打聽他們的消息。我只有在花晨月夕,情難自已之時,偷偷跑到莫愁湖畔,在那柳蔭之下,吹我的簫,追悔往事。」

沈匡道:「不用御史代奏,換咱們的自己人會見皇帝!」

她不懂的就在這裡了,如果這首詞確實是一首「悼亡詞」,她父親悲悼的死者當然是她的母親,她的母親可是和她的父親共同患難,一直到死的。她的母親既沒有負心別戀,更沒有再嫁之事,那麼,何以這首悼亡詞卻有一句「莫怪蟬聲別樹」?

沈匡道:「只要能見著皇帝,皇帝就非聽咱們的話不可!」

「為什麼?」

「咱們的辦法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我還是不大懂得你的意思,可否請你說得明白一些?」

「皇帝統治臣僚,不是最擅於用威脅利誘的方法嗎?」

「哦,你是要用威脅利誘雙管齊下的手段對付皇帝?」

「弄成這樣的場面,爹爹當然很不高興,登時說道:『你們給我祝壽,還是給我弔喪?哼,我本來是想雙喜齊來的,你們卻給我哭哭啼啼,這算什麼?你們要怎樣,不妨對我直說吧!』他口裡說的是『你們』,眼睛則只是望著我的表妹。

「為此我曾受過爹爹責備,他說你表妹是女孩兒家,不會武功,也不打緊,她不喜歡,我就不勉強她練,但你可不同,你是我唯一的兒子,將來是要繼承我的武學衣缽的。我自然希望你文武全材,但只怕你是文不成,武也不就,文學方面,你天份不高,與其將來兩俱無成,我倒寧願你專心練武。

「我爹知道老師的意思,他的兒子不過和我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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