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回 空有餘情歸故里 為消宿怨入京華

段劍平接拍而歌,唱出曲辭:

這是丘遲是喜歡念的一首詞,韓芷曾在義父墓前為陳石星吹奏過這首詞譜成的曲調,此際想起了他們二人,不禁又在段劍平面前吹奏此調了。一曲告終,兩人都是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段劍平嘆道:「陸遊雖然未得封侯,少年時候,畢竟也曾『匹馬戍梁州』,為抵抗胡騎的南侵而出過力。我如今卻空有報國之心,未出過力。比起陸遊,我是慚愧多了。陸遊慨嘆心在天山,身老滄州。我更害怕一事無成,就浪費青春,終老大理。不過我的心卻是留在這裡和你們一起的。」韓芷說道:「只要你有心報國,不在金刀寨主的山寨,一樣可以幫助我們。以你的一身本領,也絕不至於一事無成。」段劍平苦笑道:「韓姑娘,多謝你看得起我,但願如你所言。」忽地想起一事,問道:「你的簫吹得這麼好,你知道有葛南威這個人嗎?」韓芷心中一動,道:「聽說他是當今吹簫吹得最好的人,你認識他?」

「縣裡來的,趕快開門!」門外的人沉聲說道。

鍾毓秀把段劍平拉過一邊,讓杜洱陪伴韓芷。走到林子裡面,這才低聲說道:「我以為你一定是和雲瑚來的,想不到你卻是和這位韓姑娘。」

段劍平道:「當時他是在陽朔和陳石星一起。我因暫時不想和陳大哥見面,是以也就錯過和他結交的機會了。」

金刀寨主問道:「京城情形怎樣?」

段劍平道:「那也不盡然,輩份不同,也可同一師門的,令尊是跟哪位名家學的簫?」

不知不覺已是過午時分,段劍平坐在溪旁,獃獃的看著弓魚逆水上游,還是不想回去。這天天氣極好,日麗風和,蒼山洱海的景色越發顯得美了。段劍平不覺啞然自笑道:「我這是怎麼啦,對著大好河山,怎的老是想著兒女私情。」於是彈起瑤琴,高歌一曲:「雪月風花歌大理,蒼山洱海風光美。三塔斜陽波影里,山河麗,黎民但願征塵息。」這首歌辭是段家一位和張丹楓同時代的才女寫的,由於歌辭表達了大理人民美好願望,故此膾炙人口,傳誦不衰。如今段劍平在蒼山之上高歌此曲,心中也是充滿了對鄉土的感情。

不過由於她兩次聽到別人向她提起葛南威這個人,卻是多了一些好奇之心,問道:「這個姓葛的如今不知是在何處。要是有機會見到他的話,我也想聽聽他吹的簫。陳大哥曾經和我談過陽朔那次的群英大會,據說與會的英雄好漢,許多人已經答應了單大俠代金刀寨主的邀請,將來會到這兒來的。就不知這姓葛的來是不來?」段劍來道:「他恐怕不會到這兒來了。要來恐怕最少也是一年之後的事。」

韓芷詫道:「你怎麼知道?」段劍平道:「我雖然和他未算相識,但卻知道他的消息,是雲姑娘告訴我的。在陽朔之時,他們四個人是形影不離的朋友。」韓芷怔了一怔,說道:「四個人?」

段劍平道:「還有一個是葛南威的女朋友,名叫杜素素。他們這對少年俠侶和江南雙俠郭英揚鍾毓秀齊名,是以我在未曾見到他們之前,早已知道他們的大名了。」韓芷道:「為什麼他們不能來這裡?」段劍平道:「聽說他有一位未曾見過面的師叔,是住在廣元的川西大俠池梁。池梁要他去會一會川西的同門。」韓芷心中一動,「哦,他這位師叔姓池,是住在川西廣元縣的!」段劍平說道:「不錯,這位池大俠和你的義父可是相熟的朋友?」他知道韓芷是初次出道,當然不會認識遠在川西的老一輩武林人物,但見她如此注意這個姓池的人,是以有此推想。

郭英揚道:「令尊得病,我自是不便勉強留你了,我這匹坐騎,你就騎回大理去吧。」

原來她的義父雖然沒有和她提過,她的生父卻是曾經向她提起過一個姓池的人的,不過她的父親並沒說明就是川西大俠池梁。當然她更不知道池梁就是葛南威的師叔。她的父親很少和她談起自己少年時候的事情,那個姓池的人,是某一天他無意間和女兒說起的。雖然是無意間說起,但說時卻是頗動感情。

韓芷道:「家父沒有和我說過。不過家父不會武功,葛南威據陳大哥所說已是一位馳譽江湖的俠士,我想應不至於同一師門。」

韓芷說道:「爹爹,還有別人吹簫比你吹得更好的嗎?」

她的父親笑了起來,說道:「你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大。難道你以為爹爹的吹簫已經天下第一了嗎?」她鼓著小嘴兒說道:「女兒是井底之蛙,乾爹總不是吧。乾爹也是這樣說的。」在她小小的心靈里,她最崇拜的兩個人就是自己的父親以及乾爹,乾爹說的,當然不會錯了。她的父親又笑起來,說道:「那是因為你的乾爹還沒有聽過另一個人吹簫的緣故,要是他聽過那人吹簫的話,他就不會說我是天下第一了。」說至此處,不知不覺收斂了笑容,好像陷入沉思之中。

杜洱和他並轡同行,低聲說道:「背後那個人就是我今早所見的那個客人,他比我們早走半個時辰,如今卻跟在咱們後面。」

她父親嘆了一口氣,說道:「少年時候的事情,我都不想再提了。如今咱們是避難來到這窮山溝的難民,幸而這個地方雖窮,人情卻好,我收幾個學生,總算還可養活咱們父女,我也隨遇而安了。如今我已是與外面的塵世隔絕,料想也沒有和這位朋友見面的機會了。要不是你今天和我談起吹簫之事,我也不會提起他的。」

那時韓芷不過是十三四歲年紀,介乎懂事與不懂事之間,她隱約知道她們家庭以前的環境相當不錯,後來為了逃避戰火,一家人方始顛沛流離的。她的母親在逃難途中病死。父女二人直至逃到這裡方能安頓下來。此時她聽了父親的話,也好像懂得父親的心情了。

段劍平尷尬之極,訥訥說道:「對不住,我,我只道……」正在賠罪,那「漢子」噗嗤一笑,說道:「段大哥,我是和你鬧著玩的,我早就知道你必定會來!」說話的聲音清脆柔美,前後不同,宛似出於兩人之口。

她父親卻說道:「傻孩子,這不關你的事,是我先提起這位朋友的。他是我最想念的一位朋友,我真希望能夠再見他一次,但可惜是我自己知道在我有生之日,這心愿是無法完成了。」

她父親說道:「我是不願見他,不過我卻有個心愿,希望在我去世之後,你替我做!」韓芷連忙說道:「爹爹,我不喜歡聽你說這樣不吉利的話。」

她的父親凄然一笑,說道:「既然已提起了,那我也不妨多告訴你一些。我知道他還是活著的,不過聽說他已經避難到川西的廣元去了,廣元離這裡有幾千里路呢。我年紀老邁,怎能還去找他?」

那探子道:「瓦剌的新可汗派遣一個密使,已經到了京城。聽說這個密使帶了可汗的私函和厚禮送給龍文光,將有重大圖謀。」金刀寨主道:「龍文光這狗官本來是打算賣國求榮的,如今正得其所願,又有什麼奇怪?」那探子道:「可惜黃葉道人已為此事送了性命!」

「老王爺」緩緩說道:「你要和江湖人物來往,那也由得你。但必須在我和你媽去世之後,你才可以離開家門!你媽的身體比我虛弱得多,你要是再出遠門,恐怕她一定真的成病了。」

張老闆嚇了一跳,說道:「王捕頭言重了,小店一向奉公守法……」

這一天他實在鬱悶不過,於是稟告父親,說是要到蒼山遊玩,散一散心。老王爺笑道:「只要你不是出遠門,我豈會禁止你出去遊玩?其實外面又有什麼好,咱們的大理無殊世外桃源,上關風、下關花、蒼山雪、洱海月,風花雪月四景,已經足夠你賞玩了。你叫小洱子陪你去玩吧。」

韓芷心裡甜絲絲的,說道:「想不到你竟這樣細心,我,我……」段劍平道:「你怎麼樣?」韓芷低聲說道:「我很高興你沒有像小洱子一樣,罵我是『討厭的傢伙』。」說罷笑了起來,接下去道:「現在可以叫小洱子進來了。」

段劍平聽得爹爹說出這樣的話,當然唯有答應:「我這次回來,本來就是準備侍奉雙親終老的。我聽爹爹吩咐就是。」

她父親哈哈一笑,說道,「人誰無死,忌諱什麼?你聽我說,我這位姓池的朋友和我有兩樣共同的愛好,一是吹簫,一是做詩,我們一起的時候,時常互相唱和的。他很喜歡我的詩詞,當年我一有新作,他都要我抄一份送給他的。常說倘若十天讀不到我的新詩,就會鬱郁如有所失。當然他對我的推崇,這是他的自謙,其實他的詩也是做得很好的。不過為了報答知己,我去世之後,你可以把我的詩稿送給他。不過將來的事情是誰也料想不到,要是他比我先死,或者你根本沒有機會去廣元找他,那就算了。」

段劍平聽到陳石星確實的消息,不覺如釋重負,心裡又是歡喜,又是幾分惆悵,「他雖然沒有駿馬代步,此時也該早已回到大同了。」韓芷好似知道他的心思。回眸一笑,說道:「段大哥,現在你可以不用擔心啦,他和雲姑娘一定已經會面了。說不定再過幾天,也會來到此處的了。」

杜洱不禁有點詫異:「這麼晚了,料想不會有客人來投宿,客人也不會走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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