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回 恩怨難分悲俠士 琴簫合拍覓知音

那舟子道:「這話也說得是,我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江里有的是魚蝦,雖然有時辛苦一些,倒也窮得快活。小石子,那年你家遭受火災,聽說你爺爺燒死了,又沒見你,不知你生死如何,我心裡真是非常難過。好不容易盼到今天,終於把你盼回來了。小石子,你有錢也好,沒錢也好,我對你都是和以前一樣。你不如回來吧。咱們哥兒倆一同捕魚,不很好嗎?我還想跟你學彈琴呢。」這番話說得十分誠摯,陳石星不覺眼角沁出淚珠。

陳石星笑道:「反正咱們留在桂林,也沒有什麼事好做。不過,我之所以要從水路去,當然也並非只是為了瀏覽風景。」

這兩個人說話的聲音不大,但陳石星亦已聽得清清楚楚。聲音似曾相識,陳石星驀地想了起來,雲浩在他家中養傷的最後一晚,在地下的密室中打死了一個闖進來強盜,雲浩就是因此將凝聚起來的真氣全都耗掉以至不治身亡的。在他剛剛斷氣之後不久,有一幫強盜又來搜查,幸好未曾發現那個密室,就不知怎的似乎是給什麼人嚇走了。這兩個人就是那幫強盜之中的兩個。

陳石星笑道:「你聽說過『桂林山水甲天下,陽朔山水甲桂林』這句話么?從桂林到陽朔,溯江而上,那是風景薈萃之區,咱們一葉輕舟,徜徉山水之間,可以從容瀏覽。倘若騎馬從陸路走,那可當真是走馬看花了。」

第三天江面的水流轉急,接連經過幾個險灘。雲瑚興趣頗高,笑道:「我也想起兩句詩了:灘走奔雷因石急,峰迴殘霧倚風行。雖然是詠巫峽,此處也頗有這個意境呢!」

陳石星道:「蓮花峰是陽朔境內的名山,就像獨秀峰之於桂林一樣。陽朔離桂林不到一百里,快馬一天就可來回。」

雲瑚說道:「照他信上所說,雷大俠和章叔叔可能就是在蓮花峰上相會,而不是在桂林相會了。」

陳石星道:「依你看,他這話可以相信嗎?」

「咱們可要小心一些,不知是何緣故,聽說各地的高手紛紛來到桂林呢!其中有渭水漁樵,有湘江雙俠,有市隱人屠,有黃石道人,甚至還有人說一柱擎天也回來了!」另一個人道。

陳石星道:「他的信上已經寫得清清楚楚,是在湘漓分界處聽到我彈琴的,他又帶著玉簫,當然一定是那個識得我這焦尾琴的少年無疑。」

「小石子,銀子你收回去。我雖然窮,兩匹馬還是養得起的。但我可在擔心,為什麼你有準備不能回來的打算。你老實告訴我吧,你做的事情是不是可能有性命之憂的?」舟子問道。

陳石星點頭道:「你說得有理,咱們碰上的『八仙』,每一個都是江湖上難得一見的高人,那主人自必更是奢攔人物。也只有能夠差得動『八仙』的人物,才請得到雷大俠和單大俠這樣的客人。」

雲瑚說道:「說不一定雷大俠就是那個主人也未可知。」

陳石星道:「好,那麼這個約會我是應該去赴的了。好在陽朔離此不過一天路程,咱們最後一天才去也還不遲。今晚還是按照原來的計畫進行,先去偵查那幫在我舊家的瓦礫場中翻泥動土的是誰。趁著還有兩個時辰,咱們小睡一覺,先養好精神吧。」

雲瑚迴轉自己的房間休息。陳石星盤膝而坐,閉目養神。做了一會吐納功夫,待到三更時分,輕輕一彈牆壁,他們的房間乃是相鄰的,雲瑚早已換上了夜行衣,一聽到聲音,便即穿窗而出。兩人施展超卓的輕功,神不知鬼不覺的便溜出了那間客店。

不過半個時辰,他們已是來到那片瓦礫場中,周圍靜悄悄的但聞蟲聲卿卿。

雲瑚說道:「似乎沒人來過。」

陳石星道:「咱們本來是守株待兔,那『野兔』不定今晚就會自己撞來。不過希望雖屬渺茫,也還是耐心守他一守吧。」

雲瑚用細如蚊叫的聲音說道:「好吧,咱們先莫亂猜,且看他究竟幹啥?」

雲瑚說道:「灕江到底是平靜的時候多,要是我的一生能夠像灕江一樣,我也已經心滿意足了。」

那少女道:「你知道雷大俠因何要借楊虎符祝壽為名,邀請這許多朋友赴會嗎?」

片刻之後,瓦礫場中出現一個黑影。月色朦朧,看得不很清楚。但由於是陳石星很熟的人,定睛看了一會,還是認出來了。

他認出這個人以後,不由得驚奇之極!

午夜峰頭睹奇事,是邪是正未分明。

陳石星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是一柱擎天雷震岳!」

來的竟是一柱擎天,非但陳石星沒有想到,雲瑚也是始料之所不及。低聲問道:「出不出去會他?」

月色膝隴,隱約可以看見一柱擎天乃是彎下腰來撥弄泥土。

舟子道:「雇船的外地客人,昨天起就沒有了。你知道的,走水路到陽朔要三天兩夜,比走陸路慢得多,走水路的客人,大概都是想從容瀏覽風景,所以提早動身。要是今天才坐船去,就趕不上那位楊大爺的壽辰正日了。」

「丘遲說過,一柱擎天嗜武如狂,少年時候,也曾想過拜張大俠為師。他是並不知道雲大俠已經把刀譜和那幾頁無名劍法交給我的……」

少女笑道:「我怎麼知道?我和你一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既然是有好戲可看,咱們也不妨待下去。」

過了一會,雲瑚在他耳邊悄聲說道:「咦,好像是當真有人來了。」陳石星道:「先別聲張,且看來的是什麼人吧。」

陳石星冷笑道:「什麼大俠,我看他們乃是一丘之貉!」他自忖雙劍合璧,要勝章鐵夫雖然能夠,已是不易,倘若一柱擎天當真與章鐵夫是「一丘之貉」,那隻怕雙劍合璧也是要敗給他們聯手的了。

雲瑚和陳石星咬著耳朵說道:「那個地方咱們挖過的,他大概是看出咱們已經來過了。奇怪,他今晚的行事……」

陳石星冷笑道:「這有什麼難猜,當然是來找尋刀譜和劍法的了。」

雲瑚說道:「縱然如此,內中恐怕也是別有因由。一柱擎天雷大俠我想是不至於貪圖別人的東西的。」

陳石星道:「哦,你還相信他是好人?」不過,他的心裡雖然不能同意,卻也不願在此時此地與雲瑚有所爭辯,以防一柱擎天聽見。

陳石星低聲道:「那個舟子是我的少年朋友,小時候我在灕江邊常常和他一起玩的。」接著笑道:「他初時覺得我似曾相識,可還不敢相認。後來我喚他的小名,他才大喜如狂。這個朋友是絕對可以相信的。」

只見一柱擎天哼了一聲,伸直腰軀,冷冷說道:「我只怕你們不來!」接著好似側耳細聽什麼聲音似的。

「啊,你到哪裡去了?」雲瑚問道。

一柱擎天忽地跑出瓦礫場,陳石星心頭一震,只道已經給他發現,慌忙手按劍柄。雲瑚卻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道:「不可造次!」

一柱擎天身形一閃,躲在一塊岩石後面,就在瓦礫場邊,距離陳雲二人藏身之處不過數丈之遙。

葛南威道:「築聲本來以沉鬱蒼涼為上,昔日荊柯刺秦王,朋友們給他餞行,高漸離擊築,荊軻和而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傳誦千古。趙燕然的築擊能令人悲從中來,難以斷絕,可以說得是當今之世的高漸離了。雷大俠大概是因為聽了他的築聲,想起我的吹簫吧?」

雲瑚搖了搖頭,看來她還是不敢相信一柱擎天竟然和章鐵夫是「一丘之貉」,但發生在眼前的事她卻無法解釋,只好依從陳石星的話,先看下去再說了。只聽得章鐵夫說道:「你一定懷疑我來這裡做什麼?」一柱擎天道:「不錯,我正是要問你這句話!」章鐵夫笑道:「雷大俠,你又來這裡做什麼?」一柱擎天哼了聲,說道:「你這是明知故問!」

心念未已,只見那兩個人已是踏進瓦礫場中,不約而同的都是「咦」了一聲。

「看這情形,好像剛剛有人來過?」一個說道。

陳石星道:「明天早上我和你說。」雲瑚嗔道:「你賣什麼關子?」陳石星笑道:「不是賣關子,這法子是否可行,要到明天早上方才知道。」

「啊,那不是正邪兩派高手,差不多全都來了?」

吃過早餐,雲瑚在房間里等了又差不多半個時辰,陳石星方始回來。

這段江面乃是灕江中游,漁鷹筏子早已沒有了,遠處只有幾隻漁船,料想去給楊虎符拜壽的客人,決計不會坐這種漁船,不怕給江湖人物聽見。

葛南威道:「他的事情忙著呢,這點小事何必告訴他?何況那位朋友的來歷,我也還未知得清楚。」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章鐵夫笑道:「多謝雷大俠給我臉上貼金,章某愧不敢當。現在咱們可以好好的談一談了吧?實不相瞞,二十年前,我已是想結識你了,只恨無緣識荊。」一柱擎天緩緩道:「多承抬舉,你想和我說什麼?」

「你,你是誰?」那兩個人驟吃一驚,想要動手又不敢動手。

陳石星道:「他不去找尋主人,反而來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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