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回 歸來願作名山伴 此去徒傷俠女心

章鐵夫道:「那位雲姑娘未必知道她的父親其實是死在大人之手。」

此際章鐵夫全力施為,雖然能夠突圍而出,本身亦是精疲力竭了。他背轉身子,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不敢讓陳石星瞧見。

那婢女小聲說道:「老爺在樓上有燈光的這間房子。」雲瑚心裡想道:「要不是有這丫頭帶路,真不容易找到這地方。」於是輕聲咐吩那婢女:「你先出去,躲一會兒。我走了,你聽得樓上有人聲嘈雜之時,才可以出來。」

龍文光見他既害怕張丹楓,又害怕霍天都,心裡委實有點不大高興,淡淡說道:「余峻峰也不是霍天都殺的。」

掌風掃過,把雲瑚的帽子打落,露出滿頭秀髮,章鐵夫見她是個女子,倒是不覺一呆。

章鐵夫怔了一怔,問道:「還有何人?」

雲瑚早已知道「刀王」余峻峰是謀害她父親的兇手之一,聽了此言,不覺一驚:「原來余峻峰已經死了,他號稱『刀王』,雖然未必真是刀王,但刀法之精,在武林中也是有數的了。不知是誰殺了他?」

龍文光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十載夫妻,原來我始終沒有獲得她的芳心。」

章鐵夫好像要拚死突圍的野獸一般雙眼火紅,發出一聲怒嗥,喝道:「好小子,你要殺我,只怕也還未能如願,哼,叫你識得我混元一炁功的厲害!」

章鐵夫詫道:「那又是誰?」

龍文光道:「當然不是。我得到確實的消息,張丹楓在四年之前就已死了。刀王被殺,還不到一年。」

百忙中,雲瑚只好足尖用力,身子往下一沉,鉤著的那根樹枝登時給她弄斷,整個人也就像個斷線風箏似的落下去了。

雲瑚道:「不錯,龍老賊已經知道單拔群前往桂林,他要章鐵夫去對付你和單叔叔。」

雲瑚低聲說道:「那你還擔憂什麼,我不會離開你的。雙劍合璧,隨時都可施展。」

龍文光道:「我不限你時間。而且我也並不只是要你對付那個小子。」

龍文光拉開抽屜,把三截斷刀拿出來,說道:「這是刀王余峻峰生前用的寶刀。」

「爹爹」二字未曾出口,一條黑影倏地從假山背後跳了出來。

他們的坐騎都是日行數百里的駿馬,不過十天功夫,他們便已踏入湖南與廣西交界的興安,進了興安縣,便是廣西省境了。

章鐵夫道:「大人擔心的是什麼事情?」

陳石星此時亦是不敢戀戰,連忙掠到雲瑚的身旁,說道:「瑚妹,你怎麼啦?」雲瑚不待他伸手來扶,腳步已然站穩。低聲說道:「沒什麼,但看這情形,今晚恐怕是報仇不成的了。」

雲瑚嗔道:「我不怪他,卻要怪你。你既然知道是我來了,為何不肯和我見面?你可知道我是特地來找你的嗎?」

想不到這個十多年前風度翩翩的公子爺如今已是變成這樣一個難看的枯瘦老頭。

「多謝你的熱心,但我還是想不到你會來找我的。」

那棵枝繁葉茂的老樹,正好作為藏身之處,雲瑚使出超卓的輕功,飛身上樹。枝不搖,葉不動。裡面的人竟似絲毫未覺。

雲瑚忽地低聲說道:「段大哥對我好,你對我更好。我敬重段大哥,更敬重你。你別因為自己的身世比不上段大哥而有自慚形穢之感,須知在我的心目之中,你的品格只有比他高貴,決不會遜色於他的。」

雲瑚道:「在這山明水秀之地,你給我彈一曲好不好?」

只見一條河水兩邊分流,一道長堤攔住了河水,堤上遍植垂楊,倒影河中,宛如一幅畫圖。河水澄碧,游魚可數。兩岸石峰突兀,平地拔起,好像一根根石筍。雲瑚贊道:「這地方風景真好。」

十多年前,雲瑚在四歲至七歲這段期間,是和母親在京師的外婆家裡住的。那時她的父母雖然分居兩地,尚未離婚。龍文光當時也還只是兵部尚書公子的身份,還未曾做到九門提督。為了追求她的母親,這位「龍公子」每隔三天兩天,就要到她外婆家裡一次,龍文光和她的父親的年紀差不多,當時也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少年人,當真可以說得是一個風度翩翩的貴公子。她年紀小不懂事,對這個「龍叔叔」還曾經有過好感的。

「咱們取了坐騎,趕快離開此地。在路上再說吧。」陳石星道。

「我媽已經死了。我知道你要回桂林報仇,你的仇人也就是我的仇人,我也不能讓你獨自冒險。」

章鐵夫放下了心上的一塊石頭,抹一抹額頭的冷汗,說道:「這十多年我侍侯大人,未出京師一步,原來張丹楓已經死了四年!我卻還未知道。」說至此處,不覺好奇之心油然而生,問道:「那麼殺了余峻峰的那個人又是誰?大人想必已經查出來了吧?」

龍文光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桂林是他的家鄉,他遲早都要回去的。」

陳石星本來只想在暗中相助的,但看了數招,已知章鐵夫的本領實在高強,若非雙劍合璧,只是暗中相助,恐怕已是幫不了雲瑚的忙。章鐵夫這一抓抓將下來,他是非得現出身形不可了。

章鐵夫一掌劈來,她的寶刀亦已出鞘,一招「舉火撩天」,迎截敵腕。

好一會兒,陳石星方始能夠說出話來:「雲姑娘,多謝你這樣看重我。」

龍府衛士雖多,卻哪裡能夠攔截他們?尤其是在倒下了幾個衛士之後,餘眾無不膽寒。陳雲二人在眾衛士虛張聲勢的吶喊之中,不過片刻,便已逃出龍府。

「章師傅」越聽越是吃驚,說道:「聽說張丹楓晚年隱居石林。我雖然沒有見過他的劍法,但他是天下第一劍客,據我所知,他又有一把斷金切玉的寶劍!」

雲瑚道:「你說的史實,好像在賈誼(西漢人)的《過秦論》中也有寫過。」

雲瑚說道:「哦,原來你以為我在母親去世之後,無依無靠,就必須投靠段家了?」

陳石星正色說道:「章鐵夫的混元一炁功委實不可小覷,以他的造詣,功力縱然減了三兩分,我也還是未必就能勝得過他的。不過,要是咱們雙劍合璧,那當然又當別論了。」

「章師傅」道:「除了張丹楓,恐怕也沒有誰人能夠如此輕易的殺了余峻峰。」

章鐵夫大吃一驚,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原來這小子就是張丹楓的關門弟子,怪不得劍法如此厲害!」說時遲,那時快,陳雲二人雙劍合璧,又把章鐵夫圈在劍光之內。

說罷,在桌子上拿起一截斷刀,雙掌一合,慢慢揉搓,過了一會,手掌攤開,只見那截斷刀已是變成粉碎,灑了滿地。「諒那小子的腦袋也不會比鐵還硬。」章鐵夫說。

「我知道。但他最近會到桂林去的!」

但更令他詫異的是雲瑚的功力遠不及在未曾發現雲瑚是個女子之前所想像的那樣強,原來他反打回去的那枚透骨釘是給人用一粒泥丸打落的,雲瑚不知道,他是知道的。當時他以為一定是個武林高手,而這個高手又必是男子無疑,女子的武學造詣再高,恐怕也沒有如此強勁的內力。

章鐵夫得意揚揚的說道:「微末之技,教大人見笑了。不知那姓陳的小子在哪裡,我馬上去找他為老余報仇!」龍文光笑道:「那也用不著這樣著急,我還有話和你說呢。」

正在吃緊,章鐵夫呼的一掌,盪開雲瑚的寶刀,忽地緩手不攻,喝道:「你是雲浩的女兒吧?快說實話,以免自誤!」

不過片刻,園中火把通明,人影幢幢,四方八面而來。陳石星一咬牙根,喝道:「先殺了這老賊再說!」白虹寶劍指東打西,一口氣連發七招殺手絕招!

雲瑚沒有猜錯,這個人正是那個曾被丘遲打了一掌的章鐵夫。王振倒台之後,他失了靠山,故而找了龍文光作為他的新主子的。

陳石星離鄉之日,早已是家破人亡,今日重來,自是難免有此感慨。雲瑚苦笑道:「我的境遇,何嘗不也是與你一樣?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得開懷處且開懷,你能夠重返故鄉,已經是應該歡喜的了。」陳石星點了點頭,「你說得是。我離鄉之時是一個人,歸來之時是兩個,這已經是值得高興的了。」雲瑚面上一紅,低下了頭。

龍文光似笑非笑的說道:「章師傅,要你去對付張丹楓你恐怕沒有把握,但假如是要你去對付張丹楓的弟子呢?」

范仲淹是宋代出將入相的名臣。官至樞密副使,參知政事。以資正殿學士為陝西四路宣撫使,知邠州。守邊關數年,羌人畏威懷德,無敢犯境。這首《蘇幕遮》詞乃是他在軍中的思鄉之作。

她好不容易才等到這個機會,於是趁著章鐵夫低下頭看名單的時候,一抖手把那枚透骨釘從窗口射進去,對準了龍文光的太陽穴!

這姓章的老頭得他一贊,頓覺顏面生光,但在外面偷聽的雲瑚,可是不禁暗暗吃驚了,「這個『章師傅』莫非就是和我爺爺做過同僚的章鐵夫?我只道他已經死了,原來他居然還沒有死。」

雲瑚微笑道:「陳大哥,咱們是同一命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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