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縱橫馳騁 第08章 南京城陣陣哀嚎,眾將士拚死鬥勁敵

幾乎一夜之間,開封就剩一個孤零零的中心城區了,城區外那厚厚的一圈解放軍怎麼可能是一夥散兵游勇呢?怎麼可能是小殷跳蚤部隊呢?

情況嚴重!事態嚴重!他媽的後果嚴重啊!

打仗打了半輩子的劉茂恩緊張了,恐懼了,渾身汗毛根根豎立,他萬沒想到粟裕能在紛紛揚揚的敵軍陣里掄起一槍刺中他的咽喉。他來開封做的是太平官,連蔣介石也沒想讓他披掛上陣的,誰知今日便趕上了,粟裕他把劉茂恩涮了,把邱清泉涮了,把顧祝同和蔣介石也一鍋涮了,全國民黨一百萬中原大軍,三級指揮機構,數十員大將,都叫一個瘦小的粟裕耍得團團轉,簡直就跟街頭上耍猴一樣……

想到這裡,劉茂恩羞愧交加,惱怒異常。他急忙叫來開封警備司令兼整編第六十六師師長李仲辛,和他緊急磋商向徐州告急,向南京告急,向老頭子告急:

「匪軍決非佯攻開封,宋關曹關南關西關同時發起猛烈攻勢,17日開始,至此攻勢仍在加強,意在速戰速決,請火速增援!」

電報發出,劉茂恩的心潮依舊難平,他在屋子裡轉著圈,越轉越快,越轉越急,越轉越焦躁不安。

他對李仲辛嘆口氣,說:「我們都被人當猴耍了,但願最後能掙斷繩子跑出來。」

李仲辛畢竟是個帶兵的,又有省主席在場,所以,氣壯如牛,不改昔日威風。只見他一個立正,昂首挺胸,大聲說:「主席放心!有我李某三寸氣在,定叫共匪橫屍城下!粟裕要進開封城嗎?好!屬下我讓他躺著進來!」

劉茂恩聽了李仲辛這番話,頓覺蕩氣迴腸,守開封只能靠這等匹夫了,別的還有什麼辦法呢?於是,他走到李的跟前,嘆息道:「壯士啊壯士!想不到這千年古城,就攥在你李師長的手掌心裡!也許你就是流芳千古的一代名將啊!來,喝酒!」

這天,劉茂恩取出兩罈子窖藏的河南雙溝大麴,飲下去,便覺似一條火蛇穿腸而過。那李仲辛和參謀長游凌雲連干三碗,各自眼裡都放射著紅光,說:「謝主席賜酒,我們即刻登城殺賊,主席就給我們觀敵掠陣吧!」

「二位且慢,」劉茂恩止住二人,一聲吆喝,便見兩個衛兵抬出一個碩大的箱子。

劉說:「打開!」

家人一腳便把箱子給踹開了,滿滿一箱子現大洋呈現在李仲辛面前,李的眼睛轉瞬便綠了。

劉茂恩一抱拳,說:「李師長,這是我劉某廝殺半輩子唯一的積蓄,你拿給弟兄們花吧!」

李仲辛聽完這話,發綠的雙眼登時又轉紅,過了半晌,他才給劉茂恩敬了一個沉甸甸的軍禮,然後便轉身走了。

劉茂恩說:「游參謀長,你替師長收下!」

游凌云為難地搖搖頭,表示不便接受。

劉茂恩見狀,若有所思,在客廳里踱著方步,嘆息道:「當年,唐明皇時,安祿山起兵反叛,一路勢如破竹,誰知打到睢陽城下,恰碰上一個文武雙全的太守張巡,他便走不動了。張巡率全城軍民殺賊,一殺便是一年,期間軍士無餉,他散家財以濟之,軍士無衣,他親解鎧甲以贈之,軍士無糧,他竟殺妾熬湯以哺之。所以,大公無私,終成一代守城名將,功垂汗青。游參座,你看我劉茂恩當不當學這個張巡?」

游凌雲一個立正,大聲說:「當!」

劉茂恩二夫人王氏攜女兒娥婕恰巧當時在場,劉茂思講的這個張巡守城的故事後毛骨悚然,便癱坐在地板上。

王氏號哭驚天,拍著巴掌連連說:「老爺,老爺饒命吶!」那哭聲尖銳鋒利,似乎要穿透整個開封城。

就在劉二夫人放聲悲啼的同時,國民政府首都南京城也響起了陣陣哭聲。當時,國民黨為選舉正副總統召開了行憲大會,一個月內,選出蔣介石、李宗仁為正副國家元首,通過了《動員勘亂時期臨時條款》和《全國動員勘亂案》。然而,一浪接一浪的熱烈的掌聲尚未完全消逝,開封城便傳來了隆隆的槍炮聲和喊殺聲。這聲音對別人還不算什麼,對河南籍官員、政客可算得上是驚心動魄了,什麼三妻四妾、寶馬金槍、良田美宅、牛羊驢騾,開封城一破,便全泡湯了——這簡直就是刨墳掘墓啊!不能啊!

於是,河南籍「國大代表」們哭了,參議員們哭了,在南京城當官、做買賣、有頭有臉、有權有勢的河南人,無論大小,不問老少,也都抱頭大哭。大家循著哭聲彙集到一起,越發顯得聲勢浩大,像是要把南京城哭翻過來。這一堆堆的「上等」河南人,每日里食油穿綢,追歡買笑,一個個保養得身康體健,底氣十足,因此,那哭聲也就比一般人來得雄壯、強勁,富有摧毀力和震憾力。

無家可歸了……

死無葬身之所了……

對不起列祖列宗了……

我那良田千頃吶……

大家就這樣互相抱著,哭著。不知誰突然大喝了一聲:

「諸公別自個哭自個了,咱們一起哭委員長去吧!」這一聲喊叫,立時提醒了眾人,於是,大家萬眾一心,一路哭叫著向總統府擁來,轉眼哭到總統府大門前,一大堆長袍馬褂的富貴人不問高低,「忽拉」一聲便一齊跪倒在地:

蔣公——

委員長——

總統!

萬歲爺呀!

救救開封吧!古都汴梁呀!

萬萬丟不得呀!

……

對蔣介石來說,1948年是個極不尋常的年份,期間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大贏大虧,用他自己的話說是:簡直煩透了。特別是4月29日至5月1日這些、天,他幾乎每日每夜都在狂躁不安中度過。軍事上的丟盔卸甲就不說了,政治上的打擊竟也接踵而至,那時,他就有這樣一個念頭:難道上帝要真的拋棄他嗎?

這年年初,國民黨要選正副總統,他知道,總統一職,選不選都一樣,非他莫屬。關鍵是副總統,千萬不能落到對他不忠不孝的其他派系手裡,尤其不能落到李宗仁、白崇禧這伙子廣西人手裡。想當年,和他作對的各路大軍,馮玉祥的西北軍土崩瓦解,完蛋了;張學良的東北軍形銷骨立,也快拆得差不多了;閻錫山龜縮山西一隅,小本經營,哪敢伸頭過問天下事!算起來,還就剩下李、白、黃這一支桂系軍閥了。他們結夥成群,有進有退,有勇有謀,拖不垮,打不爛,偶有機會便會和他爭兵權奪江山。自從抗戰打了個台兒庄,李宗仁更了不得了,如日中天,不可一世。這不,剛剛說要選舉,他便在1月8日頭一個跳出來,報名競選副總統。

副總統可不是等閑職位呀!怎麼能讓一支反對勢力撈了去呢,那不等於在自己床上養老虎嗎?於是,蔣介石便千方百計地阻止李宗仁登台亮相,其間費了多少心機,無人知道。人們紛紛傳說,有一回,他竟親自出馬,軟硬兼施地勸李宗仁退出競選。可李宗仁也不是嚇大的,他笑眯眯地搖了搖頭,笑眯眯地拒絕了蔣介石的要求和命令,最後的結果是,蔣介石當選總統,李宗仁也以絕對優勢擊敗程潛、孫科,當了副總統。

本來,按照蔣介石的意思,是想讓孫科當副總統的。這孫科,乃孫中山先生的長公子,為人花里胡哨,懦弱無能,一向便有「阿斗」之稱。如能白養這麼一位副總統,一則可沾中山先生之光輝,二則可免總統權勢之爭。李宗仁是什麼東西?他和白崇禧一樣,是兩匹喂不飽的狼狗啊!他們要命,要錢,還要權,而共產黨頂多就要他蔣某一條命啊……

競選收場了。敗北的孫科大門緊閉,偃旗息鼓;勝算的李宗仁大宴賓客,廣西父老滿城皆醉。此情此景,便叫蔣介石壓不住心中怒火,匆忙之中叫上專車,出城狂奔,車子跑了一圈又一圈,心頭火燃了一層又一層,衛士們唯恐出差錯,急忙把車開回總統府,扶蔣介石歇息。

蔣介石心裡罵:他媽的李宗仁、白崇禧,他媽的李宗仁、白崇禧……

正罵著解氣,外邊的烈火卻熊熊燃燒起來。有錢有勢的「上等」河南人哀哀號哭,磕頭流血,大聲疾呼蔣公救開封。

蔣介石已經被總統競選折騰得五內俱焚,哪還受得了這種折磨,一怒之下,拍桌大罵,什麼難聽的都罵出來了。

「娘希匹的都不讓我活了,都來要我的命啊!你們來,殺了我算了。

左右人等唯恐蔣自損形象,做出什麼丟臉的舉動來,連忙勸諫說:總統,這些人故里蒙難,老家遭劫,心中焦躁,哭兩聲也是人之常情,不如降駕相迎,好言撫慰,就應付他們一番算了,還顯得總統運籌天下,寬厚仁慈。

蔣介石當然知道自身形象的重要,畢竟如今是總統了,不再是帶兵打仗的軍長了,哪能一上火就罵罵咧咧的呢!人前人後,總要區分一下場合嘛!

於是,他憤憤地長舒了一口氣,擺擺手,示意放他們進來。外面的人一聽總統接見,群情振奮。

再看此時的蔣介石,正襟危坐,道貌岸然,面帶微笑。

河南「國大代表」大哭道:「總統,發兵救開封啊!」

蔣介石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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