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回 聯劍御魔 鴛鴦悲折翼 消兵弭禍 姐弟入京都

霍天都取出一朵天山雪蓮,分開四瓣,給各人服下,拭汗說道:「好厲害!」張玉虎感到遍體生寒,將雪蓮嚼下之後,胸中方才舒服,甚為詫異,問霍天都道:「這老賊用的是什麼功夫?」霍天都道:「這是喬北溟從白教喇嘛的密典中練出來的『修羅陰煞功』,好在他還未練到登峰造極的地步,要不然剛才那一擊之威,你我焉能抵擋?」張玉虎曾聽黑白摩訶談論過「修羅陰煞功」,據說這是一種極厲害的邪派功夫,源出印度,傳到了西藏之後,經由白教喇嘛的一位大師悉心研究,練到了最高境界,可以傷人立死,因此便定名「修羅陰煞功」,修羅是梵語中「惡魔」的意思,喻其厲害。想不到喬北溟練有這種功夫,怪不得他剛才那一掌拍出,會帶起一股陰冷的寒風。

凌雲鳳笑道:「你總是長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他的『修羅陰煞功』雖然厲害,但卻是最為耗損真力,何況他還沒有練成,斷斷不能運用這種功夫,連發三掌。以你我的內功修養,拼著再受一掌,致多也不過大病一場。剛才他已經被我一劍刺中了『維道穴』,你若敢與他拚命,再上去用大力金剛手擊他一下,他縱不死,武功也定要廢了。」

於承珠好生詫異,心道:「凌姐姐絕不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這一類女子,以她的脾氣,我還擔心她與天都鬧翻呢,豈知她既沒有說要去北京,還肯與天都一齊,悄悄的便溜走了。咦,莫非其中另有蹺蹊?」別人夫婦間的私事,她不便與周山民詳談,懷疑放在心中,未曾說出。

貫居走後,張玉虎道:「真是晦氣,碰上這樣的人,還要與他稱兄道弟。」於承珠道:「他丟官之後,改行去做生意,也還算得是安份守己,不必過於苛責。你們的父親倒底曾是八拜之交。」張玉虎道:「我早已聽說過他丟官的故事。試想樊大哥對他恩義如山,他竟然漠不關心,還好意思說不知道樊大哥的下落呢?我看他眼光閃縮不定,一定不是好人。」於承珠道:「也不能就這樣的去斷定一個人。古語有云: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他以前是個貪官,咱們雖然不知道他這十年來的行事,但最少他沒有再做官,也算得是好了些了。」張玉虎笑道:「師姐,你對人總是往好處著想,這點我學不來。」

於承珠在鬧哄哄的聲音中站立起來,說道:「各位英雄,請聽我一言,劫貢物是為了義軍,這和江湖一般的劫鏢大不相同,有些人想按照江湖上的規矩,請託武林前輩來向我們求情,這個情面是講不得的。除非是對我們義軍有好處的,即是說,不要那份貢物比要了利益更大的,那才可以講情。」柳澤蒼瞪眼說道:「於女俠,你們夫婦做的事情,我一向佩服,這話我卻不大明白。」

霍天都心中極不樂意,但凌雲鳳已先答應,他也只好依從。他打定主意,只待慶功宴一過,便一定要凌雲鳳隨他迴轉天山。

於承珠道:「舉例來說,不要雲南省的貢物,不單單是為了鐵鏡心對我們的義軍曾有恩德,也因為鐵鏡心是沐國公的女婿,雲南大理的段澄蒼早已自立為王,他是贊同我們的事業的,若然將來天下紛亂,我們在大理也可以保有一角基地。為了段澄蒼的緣故,我們要籠絡沐國公,不讓沐國公興兵打大理。為了拉攏沐國公,我們才放過鐵鏡心。這是一個例子。」周山民想了半晌道:「到底是你的師父深謀遠慮,剛才我所說不贊同的話,現在收回。還有什麼例子?」

有個女人笑著嚷道:「是於姑娘來了么?哈,長得越髮漂亮了!你師母怎麼不來?」正是周山民的妻子石翠鳳。她一把拉著於承珠,問長問短,於承珠介紹凌雲鳳與龍劍虹給她認識。她更是高興,說道:「我早就聽過凌姑娘大名了,你們這些姑娘真是一個強似一個,難得又是姐妹般的親熱,直叫人羨慕,這次來了,一定要多住幾天。」於承珠笑道:「我師母常常提起你老人家,你們年少的時候,不也是像姐妹般的親熱么?」石翠鳳哈哈笑道:「豈止姐妹般的親熱?她還是我的第一任丈夫呢!」於承珠的師母——女俠雲蕾,少年時候,曾經女扮男裝,娶過石翠鳳為妻,這個故事凌雲鳳她們早已知道,大家都笑起來了。石翠鳳說道:「我和你師母交杯結拜的情景,歷歷如在目前,晃眼間卻原來已過了二十年了!我聽你叫這聲『老人家』,我心都酸啦,真是歲月催人,不知不覺兒女都長大了。」於承珠笑道:「伯母,你哪裡說得上老呵?還是像當年做新娘子的時候一樣漂亮。」石翠鳳笑道:「小鬼頭,油嘴滑舌,你見過我當年做新娘子的模樣么?那時你還在吃奶呢!」於承珠笑道:「我沒見過。可也聽我師母說過呵。她說可惜不是男子,要不然才不會把你讓給周叔叔。」

石翠鳳一來,氣氛登時熱鬧起來,大家說說笑笑,走入聚義廳,各路英雄,都已在座,大家聽說霍天都他們打敗了喬家父子,得回貢物,都大聲歡呼。周山民道:「且看這馬鞍里藏的是不是貢物?」於承珠拔出寶劍,將馬鞍割破,但見寶氣珠光,耀人眼目,每一件都是價值連城。

周山民請各人坐好,說道:「天下各省的貢物都已劫齊了,多謝各位幫忙,我先敬各位三大杯!」飲過了酒,又道:「這次劫奪各省貢物,特別要多謝三位英雄,一位是張玉虎、一位是凌雲鳳、一位是龍劍虹,他們的功勞最大。最後還要特別多謝這位霍大俠!」

負責點收貢物的天雷劍殷梅閣道:「關內十七省連上蒙古和回疆各藩王送來的賀禮,共是二十二份貢物。其中有七份是張玉虎所劫得的,有七份是這位龍小姐所劫得的。這位龍小姐大家未見過吧?嗯,她這七份貢物早已遣丫鬟送上來了。龍小姐是凌女俠的結拜姐妹,凌女俠主持西北各省的貢物,這次全靠她倆夫婦,才把喬老怪打跑。」眾人哄然喝彩,紛紛向霍天都夫婦、張玉虎、龍劍虹四人敬酒。張玉虎向龍劍虹微微一笑,說道:「咱們的賭賽,誰也沒有贏,誰也沒有輸。」

於承珠道:「有一件事要向大家講明,本來還有一份雲南省的貢物的,是我們夫婦私自放走了。因為保護貢物的那位鐵鏡心,當年曾對我們義軍有過很大的功勞。這份貢物算在我們的名下,等下分配貢物之時,請少分我們一份。」各路英雄大半知道鐵鏡心當年助義軍脫困之事,何況又礙著葉成林與於承珠的情面,大家都沒話說。

周山民笑道:「鐵鏡心這小子最重名聲,這次咱們讓他在京城大大揚名,總算報答了他當年的一番恩德了。雖然用這種方法報答,我個人仍是不大讚同,不過,既然放走了他,也就算了。」歇了一歇,又笑道:「這次除了雲南省的那份貢物之外,其他各省的都劫來了,可是事情還未了結,麻煩還留著呢!」劫了貢物之後,群雄如釋重負,人人都在作回家的打算,忽聽得周山民說還有麻煩,紛紛問道:「喬老怪給打跑了,官軍也殺退了,還有什麼麻煩?」

周山民道:「這個麻煩不是敵人給我們的,是一些武林朋友給我們的。」太湖寨主柳澤蒼嚷道:「給我們找麻煩的,還夠得上朋友么?」周山民笑道:「話也不能這麼說。」頓了一頓,眼光望向於承珠說道:「於女俠,我不是說你,你別多心。雲南省的算是例外,可是其他各省的也有許多託了人來說情,有好幾位來說情的,還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呢。名字我不必說出來了,你們看這該怎麼辦?」河南老武師範子朋最為暴躁,首先嚷道:「這次各省保護貢物的人,人人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要拉起交情來,人人都有交情,誰叫他們替皇帝賣力,出了事情,這才各處請託,前來求情。哼,哼,若講情面,各省的貢物都退回好了。咱們拼了性命為的什麼?」洪澤湖寨主蔣平根也嚷道:「不錯,咱們拼了性命為的什麼?天下珍寶,只讓皇帝老子一人賞玩,咱們的兄弟,就不用吃飯,不用穿衣么!鐵鏡心因為對義軍曾有恩德,放過了他,也還罷了。其他的什麼武林前輩,對咱們的事業置身事外,這回卻來求情,哼,哼,不知道他們懂不懂得慚愧!」

武當派的長老七星子也在座中,他的師侄孤雲道人與屈九疑保護湖北省貢物,被張玉虎所劫,他本來也是想求情來的,這時眼見群情洶湧,每一句話都似利箭一般刺他。七星子禁不住面上一陣青一陣紅,心中想道:「幸虧我聽了於承珠的勸說,求情的話還沒有向金刀寨主說出來,要不然,今天我這塊老面皮可不知往哪裡去放?」

霍天都與凌雲鳳坐在一個角落,悄悄說道:「你瞧他們大叫大嚷的這股神氣,好像他們的什麼事業是天下第一等重要的事情,誰若置身事外都要受他們的譏笑。好在我這次也出了一點力量,要不然可真不敢坐在這裡。」凌雲鳳聽他用這樣的口氣說話,冷淡得令人可怕,這一瞬間,凌雲鳳忽然感到丈夫好像一個非常陌生的人一樣,她費了很大氣力才壓下了心中的怒氣,冷冷說道:「在你看來,你的天山劍法才是天下第一等重要的事情吧?」霍天都感到了妻子話中稜角,頗覺傷心,說道:「你要我像他們那樣瘋狂,才是你心目中的英雄么?那樣的英雄有什麼意思?死了之後,他們有什麼東西可以留給後世?雲鳳,你真不應再和他們混下去了。再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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