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回 面壁十年 天山甘獨隱 凌雲一鳳 湖海怎相忘

於承珠笑道:「我本以為石老前輩要明天才能回來的,哪知他今晚就趕到了。鏡心,我說有一個你意想不到的人可能見你,這該是你意想得到的了吧?」

抬頭一看,月亮已過天心,張玉虎不敢耽擱,當下撮土為香,在於謙墓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喃喃說道:「於老伯伯,求你在天之靈保佑,保佑我能順利的劫到浙江省的貢物,切不可讓別人捷足先登。」

葉成林聞報,派人將屠剛、褚霸、鐵鏡心、沐璘諸人,招待到客房暫行歇息,卻叫張玉虎先去見他。沐璘與鐵鏡心都很心急,想見於承珠,卻被葉成林將他們安頓與褚、屠一道,心中不大滿意,但鐵鏡心轉念一想,這想必是葉成林顧著他與沐璘的身份,不便給褚、屠等人知道他們與「海盜」有交情的緣故。因此鐵鏡心反而悄悄告誡沐璘,勸他在見到葉成林夫婦時不可太露痕迹。

張玉虎聽得莫名其妙,問道:「你說什麼?誰把巡撫衙門的武師擊倒了?」龍小姐眼珠滴溜溜一轉,分明掩飾不住她詫異的神情。張玉虎十分奇怪,正想再問,龍小姐忽地笑道:「既然不是你,那就算啦。你幾時下船?」最後這句問話突如其來,張玉虎冷不及防,脫口應道:「快啦!」龍小姐格格笑道:「好,那麼恕我先走一步,不等你了。」身形一起,疾如飛鳥,轉瞬間笑聲已在數里之外。

石驚濤撫劍嘆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武學之中,推陳出新,亦是如此。以前張丹楓曾對我提過霍天都的名字,說他父子兩代,苦心搜羅天下劍譜,用功之勤,學劍之專,並世無兩。說他年紀雖輕,但他在劍術上承前啟後,隱隱然已具有一代宗師的資格,將來成就,無可限量。我當時聽了,還以為是張丹楓揄揚後輩,言過其實,而今親見,方知不謬,當今之世,劍術之妙,除了張丹楓之外,確是應該數到他了。」

張玉虎霍地一個「鳳點頭」,見他沒有兵器,便也舍刀不用,橫臂一格。只聽得「蓬」的一聲,褚霸倒退幾步,踏裂了一塊船板,張玉虎亦覺手腕火辣辣作痛。低頭一瞧,只見被褚霸手指所拂之處,有如烙了一道火繩,心頭亦不覺為之一凜:這陰陽手果然名不虛傳。

龍小姐也是剛來不久,她在路上碰到鐵鏡心和屠剛,仗著輕功超卓,鐵、屠二人又正在談論適才的事情,兩人勾心鬥角,未曾留意,龍小姐在他們身邊數丈之地掠過,他們竟也沒有發現。龍小姐在掠過他們身邊的時候,恰好聽得屠剛向鐵鏡心探問,適才在於謙墓前是誰將他擊倒,鐵鏡心含混的支吾過去,似是有意的讓屠剛猜疑是他。隨即便聽得鐵鏡心催屠剛快走,好趕落船。龍小姐僅僅聽了這麼幾句,以後的話語,就因離開太遠,聽不清了。龍小姐雖然不知頭尾,但她卻知道屠剛的武功底細,絕非鐵鏡心所可一下擊倒,當下便疑心到是張玉虎所為,同時她也早已從別的地方得到消息。說是浙江省的貢物可能從海道運走,只是不知什麼時候起程,故此她一見張玉虎便用說話套他,從張玉虎的說話中,她知道擊倒屠剛者另有其人,亦是甚覺此事離奇;不過探聽到他們即將開船,卻是意外的收穫。

但這想法剛自閃過,心頭疑念又生,看這情形,來人身手真是快到了極點,以至好多兵士刀剛出鞘,箭方上弦,便給他點倒了,而且是點倒這許多人!張玉虎自問也不能夠,龍小姐武功雖高,卻未必強得過自己,難道是她上次與自己較技時,故意將這手閃電股的點穴手法隱藏不露么?

張玉虎大為詫異,問道:「貢物不是你劫的嗎?」龍小姐笑道:「這回咱們兩個都賭輸了。」沐璘奇道:「你們賭些什麼呀?哈,對啦,小虎子哥哥,你說過要給我追回雲南貢物的,瞧你們的交情好像還不錯呀,你快給我追回來吧!」張玉虎甚是尷尬,支吾說道:「不忙,不忙,到了北京,我自會把來給你。」龍小姐噗嗤一笑,道:「你准能賭贏么?」沐璘奇道:「什麼,你竟將我們保的貢物,拿來作賭注嗎?」龍小姐說道:「是呀,若是沒有交情,我還不和他賭呢。對不住,我怕賭輸,可要趕著走啦!」一聲清嘯,只見一隻小舟,如箭飛來,船中坐著她的兩個丫鬟,那個名叫夏荷的丫鬟問道:「小姐得手了么?」龍小姐跳上小船,一笑說道:「沒有贏也沒有輸,再趕下一場吧!」小舟衝波而去,張玉虎心想追她也沒有用,只好和鐵、沐二人重回前艙。

談了許久,葉成林記起還有事情料理,才與於承珠同向鐵鏡心告辭,沐璘依依不捨道:「承珠姐姐,你這海島真像世外桃源,你若肯將我留下,我就不走了。」於承珠笑道:「你想得太美了,這海島絕不是世外桃源,也許明天便有倭寇或者官兵打來,那便立刻又掀起狂風巨浪了。」沐璘道:「衝風破浪,那更有意思啦。」葉成林笑道:「小沐休要胡思亂想,各人有各人合適的地方。以你而論,你將來繼承國公之位,若能令雲南的百姓安居樂業,那就勝於在這海島之上多多了!」沐璘這才不語,鐵鏡心卻在心中想道:「天下之大,哪裡是我適合的地方呢,難道也是國公府?」

那蒙面人劍刺指戳,以神奇莫測的劍術配上他那迅捷無倫的點穴手法,力戰三名強敵,以石驚濤與張玉虎的武功,加上鐵鏡心的寶劍,竟然也只見僅僅能將他攔住,無奈他何。好幾次鐵鏡心還幾乎給他點中穴道,幸好石驚濤接應得快,而張玉虎所學的武功又雜,這才不致讓他突圍而出。

葉成林與於承珠這幾年在海上抗倭,名氣極大,隱隱然已成為東南沿海一帶,水陸兩路的英雄領袖,屠剛、褚霸都知道他們夫婦倆一諾千金,聽說他們肯予負責,也便放下了心。當下,屠剛、褚霸、鐵鏡心、張玉虎等人,將船上被蒙面人點了穴道的官兵都解救過來,下令將戰船開往葉成林所盤踞的海島。

鐵鏡心倚舷遠眺,忽地失聲叫道:「師弟,師妹,你們來了?」只見海上小舟如箭,轉瞬間便靠近了貢船,一男一女走上船來,正是成海山和石文紈。褚霸一見他們便嚷道:「好呀,貢物都被劫了,你們葉首領的諾言如何交代?」成海山笑道:「這兒可還未曾是東海的海域呀!」屠剛道:「葉舵主威名遠播,咱們的貢物在他的海域門口被劫,說起來恐怕也不見得光采吧?」成海山道:「你們不必用激將之法,我們正是奉了首領之命而來,不必大叫大嚷,總之我們負責給你們將貢物追還便是!」

葉、於二人走後,張玉虎還留在房中,興高采烈的與沐璘談個不休。要知沐璘是小公爹的身份,與他年齡相近的真正朋友,只有張玉虎一人,故此沐璘也捨不得張玉虎,誰都不肯先去睡覺。沐璘聽張玉虎講他劫各省貢物的經過,悠然神往。鐵鏡心被冷落一旁,想起這幾年來自己的武功雖然沒有扔下,但不進即退,江湖上新人輩出,連小虎子也遠遠的超越了自己,干出了那麼多的驚人事業,思之越發悵然。躺在床上,思前想後,漸漸神思睏倦,不知不覺的和衣睡去。

蒙矇矓矓中,忽聽得聲聲刺耳,鐵鏡心一躍而起,但見窗門打開,小虎子已不在房中,沐璘叫道:「有江湖怪客前來鬧事,咱們快出去看!」

回到前艙,屠剛與褚霸還躺在船板上哼哼唧唧爬不起來,眼中燃著怒火。張玉虎一笑說道:「你們敗在我手下,也不算什麼丟臉的事,何必如此生氣?武當派的屈九疑,少林派的蔡福昌,在武林中的地位大約也不算低了,他們給我劫了貢物,也沒有生這麼大的氣啊!」屠剛吃了一驚,問道:「尊駕是誰?」張玉虎道:「三個多月之前,在都門附近劫了九省貢物的人,便是區區!我被江湖同道推舉,主持劫天下各省的貢物,得罪了兩位師父,實是情非得已,請兩位多多包涵。」屠剛、褚霸面面相覷,做聲不得。張玉虎道:「可是這一次劫貢物的人卻不是我,你們現在該瞧得清楚了吧?」褚霸忽道:「敢問尊師是哪一位?」張玉虎道:「說來慚愧,有辱師門。我是大俠張丹楓的不肖弟子。」褚霸「啊呀」一聲,叫了起來,說道:「怪不得尊駕年紀輕輕,手底如此了得,我們輸給了張大俠的高足,哪還有什麼不服氣的?」張玉虎取出金瘡葯來替兩人包裹,並以本身真力,替他們推血過宮,屠剛這才說道:「不錯,剛才劫貢物的那位蒙面人,身材要比張舵主高得多。」張玉虎道:「你們兩位長走江湖,見多識廣,從那位蒙面人神奇的點穴手法上,可找得出什麼線索么?」屠剛、褚霸低首沉思,將天下的點穴高手都想了個遍,仍然是找不出什麼線索。

再過片刻,挨近了那條戰船,戰船高達二層,仰頭一望,船樓上不見一人,那戰船隨著水勢,忽行忽止,東擺西搖,竟似沒人掌舵一般。張玉虎心中大為奇怪,急忙劃近了那條戰船,對舟子道:「等一會你再來接應我。」用「千斤墜」的功夫,定住了小船,騰身一躍,立刻飛上那條戰船。

張玉虎雖是英雄膽大,見波濤洶湧,威勢如斯,亦自暗暗驚心,忽聽那舟子笑道:「還好,風浪不算很大,咱們正好趁著這股汛迅,趕上戰船!」雙手操槳,隨著浪頭起伏,倏上倏下,就如騰雲駕霧一般。原來他是海陽幫中最有經驗的舟子,使船有如奔馬,端的是履險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