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回 弄鬼裝神 行屍藏貢物 飛針揮劍 古廟斗妖人

按下鐵鏡心與沐璘暫時不表,且說張玉虎離開他們二人之後,連夜趕路,第二日午間,到了浙、贛、閩三省交界的仙霞嶺下,自唐朝的黃巢在嶺上開出山道七百餘里,直通建州,並在山上設置仙霞關之後,這條路便一直是浙贛之間的交通要道。

張玉虎雖說拍了胸脯替沐璘追回貢物,其實他心中卻是一片茫然,那位龍小姐是什麼人物?為什麼要與他作對?劫貢物的用意何在?他都找不到半點端倪。但他已得到了消息,說是湖南、江西、湖北三省的貢物,這幾日間定將從這條路經過,估量那位龍小姐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劫了貴州、雲南、福建三省的貢物,諒來對這三省的貢物也不會放過。

「轟」的一聲,哭喪棒卻砸在地上!原來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少女的身軀已在地上滾出一丈開外,張玉虎吐了口氣,心中一寬,看來這少女並沒有受黑煙毒火之傷。

那兩個趕屍人怔了一怔,只見那少女格格笑道:「我正要查究是誰裝神弄鬼?」忽聽得暗器破空之聲,少女雙袖一拂,將那兩個趕屍人所發的毒錐拍落,倏地拔出一把精光閃閃的長劍,一躍而下,挺劍便向一具「殭屍」刺去!這少女拂暗器、拔長劍、刺殭屍,三個動作一氣呵成,端的是快捷無比,連張玉虎看了,也自暗暗心驚!

再過一會,山間明月漸漸升起,張玉虎飛身跳入破廟,從後面悄悄地溜到前面正殿,躲在一根柱子後面,偷偷的向裡面一瞧,但見裡面破破爛爛,正中間有一個神案,供著一尊佛像,案前點有一盞半明不亮的油燈,兩邊的神幔掩了一半,那兩個趕屍人盤膝坐在當中,兩個「行屍」則直挺挺的各靠著一根柱子。驟眼看去,當真是鬼氣陰森,令人不寒而慄。

張玉虎心頭一凜,想道:「莫非這就是所謂萬里行屍么?」據說湘西一帶,有專以趕屍為業的人,有些客死異鄉的人,喪家因為搬運不便,便請趕屍的將他們死了的親人「趕」回故鄉。經「作法」之後,「死屍」便聽從趕屍者的指揮,要走便走,要停便停,縱在三伏天時,走他十天半月,屍體也不會腐臭。這一行有很多禁忌,神秘詭異之至。路人若是碰到了「萬里行屍」,便得遠遠避開,更切忌和趕屍的人談話。這種傳說,凡是跑江湖的人,無不知曉。張玉虎卻是一向不信,料不到今天親眼見了。不禁好奇之心大起,想道:「死屍也會走路,天下哪有這樣奇怪的事情?」他武功既高,人又膽大,好奇之心一起,不但不遠遠避開,反而遠遠跟在他們後面。

走了一程,忽見前面大路的中央坐著一個人,他明明看見趕屍的走來,也並不逃避,那兩個趕屍的也好像沒有看見他一樣,仍然揮舞皮鞭,趕著「死屍」,一直向前走去。

張玉虎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一時之間,看不清楚,心中方自想道:「這位朋友的膽子倒大,且看這兩具行屍拿他怎樣?」轉眼之間,那兩具行屍已跳到他的跟前,那人忽地站了起來,向趕屍的大罵道:「你們走路不帶眼嗎?將這兩個晦氣的東西趕來撞我!」呼的一掌,便即發出,敢情竟是特地來挑釁的。

那兩個趕屍的人仍是那樣的木然毫無表情,不發一語,但見那人一掌拍出,剛剛沾著屍布,忽地大叫如狂,竟然像「行屍」一樣直上直下地跳起來,不過比那兩具行屍跳得更高更急,忽地一個失足,踏出路旁,直滾下坡,墜下百丈幽谷,那狂叫之聲,仍然斷斷續續地傳上來,慘厲之極,饒是張玉虎膽大包天,也不禁心驚肉跳!

張玉虎定一定神,那兩個趕屍的已轉過了山坳。張玉虎驚疑交並,憑著他的武功眼力,竟然看不出那個人是怎樣受傷的,心中想道:「莫非真箇有鬼?哼,哼,天下哪有這樣的怪事?」大著膽子溜下斜坡。谷底是條山澗,水流湍急,那人已被水流衝出很遠,幸而山澗水淺石多,不久那人就被擱在一塊凸出澗中心的大石上。張玉虎一提真氣,使出「凌雲縱」的絕頂輕功,在空中轉了個身,落在那塊石上,一手抓起那人,用力拋出,接著腳尖一點,仍用「凌雲縱」的身法凌空躍起,在那個人未落下之前,已把他的背心抓住,落下之時,剛剛落在澗邊,滑出兩步,方才定住身形。走回岸上,腿彎以下,全部濕了。

張玉虎將那人輕輕放下,看了一眼,不禁又是大吃一驚,失聲叫道:「你是羅大哥?」一撫之下,氣息毫無,早已死了。原來這人正是仙霞嶺彩虹寨的副寨主羅青,張玉虎與他也曾有一面之緣。彩虹寨的大寨主楊子周則是應邀攔截貢物的綠林英雄之一,張玉虎本來就想到彩虹寨去探訪他們的,卻想不到在這裡遇見,而且一見面他已經不會說話了。

張玉虎的梅花針到底還是幫了這少女一個小忙,要不是他發出這兩口飛針,少女雖不至於被那兩個漢子的長鞭打中,但最少也要遮攔一下,那就沒有這麼容易得手了。

只見龍小姐將那兩件「屍布」堆在廟門外的一棵樹下,擦燃火石,將它燒了。一股腥臭的氣味傳進來,胸中果然有煩惡之感,張玉虎將那顆丸藥吞下,但覺一股清香,直沁肺腑,登時將那股腥臭的氣味消除得乾乾淨淨,這才知道原來蒙在「殭屍」身上的油布乃是用毒汁浸過的,怪不得彩虹寨的副寨主羅青稍微沾著一點,便竟送了性命。

張玉虎定了一下心神,想道:「就算你真是殭屍,我也要查個水落石出。」遠遠的跟著他們,直入深山,又走了好一會,只見他們走入一間古廟,這時天色已完全黑了。

張玉虎走到廟後,歇了一下,想道:「羅家兄弟定是遭了那兩個怪物的毒手,但他們的手腳都罩在油布裡面,究竟是用什麼手段傷人,我卻看不出來。而且他們為什麼要這樣裝鬼作怪?一見生人便下毒手。黑白兩道中,我可從沒聽過有這樣殘暴的人物!」

說時遲那時快,少了雙鞭的攔阻,這少女唰的反手一劍,劍光飄瞥無定,祝節提起那半截哭喪棒一擋,卻聽得「咔嚓」一聲,少女的長劍指東打西,卻把祝符的那根哭喪棒又削斷了。

那兩個趕屍人忽然「咦」的一聲,一個人道:「這裡似乎有生人氣息!」張玉虎吃了一驚,以為已給這兩人發現,正要闖進去,忽聽得廟裡發出咭咭的笑聲,那兩個趕屍的喝道:「什麼人在這裡裝神弄鬼?」陡然間,但見神幔無風自揭,竟是一個妙齡少女坐在裡面,端的是大出眾人意外,連張玉虎也幾乎叫出聲來!

走至午後,山路穿人兩山峽峙下的幽谷,頭上是一線青天,腳下是山谷中奔騰的激流陰陰沉沉,行人漸漸稀少。張玉虎加快腳步,走了一程,忽聽得前面吆喝之聲,抬頭一看,只見前面有兩個從頭到腳都罩著油布的「人」,直上直下地跳著走路。每跳一跳,等於常人跨出的兩步有多,但動作遲滯卻也比常人慢得多。這兩個怪物的後面,跟著兩個黑衣漢子,揮舞皮鞭,面目毫無表情,斷斷續續地發出一些怪叫,有時又大聲吆喝,就像趕牛趕馬一般。

那趕屍的喝道:「殭屍在此,生人勿近,你找死么?」話聲未停,那少女已是一劍挑開罩著殭屍的油布,但聽得咔嚓一聲,寶劍如觸木石,竟然不似刺著血肉之軀!

就在此時,忽地一股黃煙飛起,張玉虎忙閉了呼吸,又含了解毒之葯,煙霧迷漫之中,但聽得兵器碰擊之聲,震得耳鼓嗡嗡作響。好在不久就有一陣山風刮來,將煙霧吹散,張玉虎但覺眼睛一亮,定睛瞧時,只見有兩個木人倒在地上,珍寶撒滿一地,另有兩個怪人,頸項掛著一串紙錢,身穿麻衣,手提哭喪棒,端的似個殭屍模樣,正在和那少女激戰!

張玉虎看得怦然心跳,他跟過黑白摩訶幾年,自是識貨之人,但見滿地流動的珠寶中,竟有好幾件價值連城的東西,其中有一尺來高的珊瑚筆架,有鑲著十幾粒「貓兒眼」寶珠的鳳冠,這些寶物,絕不可能是尋常的富商巨賈所能藏有。地上還有一個火漆封口的大信封,張玉虎目力特強,雖然在黯淡的燈光下,還是看不清楚信封上所寫的字,但卻可以看得出信封上蓋有四四方方的大紅官印。

張玉虎這時恍然大悟,原來這幾個人敢情就是湖南省所聘請的、押解貢物上京的高手,他們叫兩個人扮作殭屍,蒙在油布裡面托著木人走路,另外兩個人則扮作趕屍的人,這一計策真是想得詭異絕倫,奇妙無比!試想「萬里行屍」,何等恐怖?誰敢沾惹?縱然是極有經驗的綠林好漢,也難以猜得到貢物就在「殭屍」身上。

但此時此際,最吸引張玉虎注意的既不是價值連城的貢物,也不是扮作殭屍的怪人,而是那個少女!這少女必是沐璘所說的那位龍小姐無疑,數日來悶在心上的疑團即將揭破了。張玉虎打定主意,先不出手,且看她怎樣劫奪貢物。

那兩個殭屍模樣的怪人,仍像日間走路一樣,一跳一跳的,手上的哭喪棒直上直落,身法棒法均甚怪異,轉眼之間,已和那位少女鬥了二三十招。

激戰中忽聽得那少女喝道:「還不露出本來面目,更待何時?」長劍一圈,倏地彈出,有如龍吟虎嘯,一招「斗轉星橫」劍尖左刺,劍鋒右削,一招之間,連襲兩個敵人,端的是極得輕靈翔動之妙!那兩個怪人的武功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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