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回 世亂見人心 來尋俠跡 疾風知勁草 獨守危城

雲重怒氣未消,恨恨說道:「真是個忠奸不辨的昏君,咱們這樣為他打算,他卻想把咱們一網打盡。好,這把火若把他的三宮六院燒為平地,倒也大快人心!」張丹楓笑道:「這皇宮也是老百姓的血汗造成的,真的一把火燒了,也太可惜。而且燒了他不會再建么?更苦了天下的百姓。」雲重道:「我只是氣這昏君不過!」回想起自己年輕時候那一股忠君愛國的熱誠,再俯視皇宮中的大火,不覺感慨萬分,但覺一腔熱血,報國無從,少年時候的天真願望:輔佐君皇,安邦定國的雄心壯志,竟似被這場大火燒得乾乾淨淨。

張丹楓又笑道:「你說他是昏君,我看他自己一定認為自己精明得很呢。咱們都是被他認為會危害及他的皇位的人,招他所忌乃是必然之理,哈,哈!不招人忌是庸才,咱們招受皇帝之忌,也大足以自豪了呢!」連說帶勸,將雲重的怒氣消了。雲蕾記掛波斯公主,道:「大哥,你看波斯公主和駙馬被皇帝扣在宮中,有無危險?」張丹楓道:「非但沒有危險,祈鎮一定還會待他們以國賓之禮。他們不比咱們,祈鎮為了自己的江山著想,不管將來是否能和波斯聯盟,他施些小恩小惠,結好一個外邦公主,又何樂而不為。」雲蕾也笑道:「如此說來,你這次入宮,為他剖陳利害,他雖然想除掉你,卻也不得不聽從你三策之中遠交近攻的那一策略呢。」

說話之間,御花園中的火勢已漸漸減弱,張丹楓道:「咱們可別只顧說話了,只怕火頭撲滅之後,他們又要追出來了。快回去吧。」雲蕾道:「回去哪兒?」張丹楓想了一想,笑道:「你忘記了給咱們送禮的人么?好吧,咱們就連夜到八達嶺去向他們回拜,這兩個朋友倒是值得交交。」雲蕾也笑道:「好,你每次料事都料得不錯,看看這回料得如何?我卻是想不明白,他們怎知道咱們在皇宮中有性命之危,而又肯這樣地冒險來救?」

霍天都將自己的故事說完之後,於承珠也將凌雲鳳的情形說給他知道。霍天都聽說凌雲鳳在屯溪陷入官軍的包圍,甚為著急。當下商議,第二日便與張丹楓夫婦等人結伴同行,到屯溪去見機行事。

那老頭坐了起來,道:「月夜比劍,大是雅事,有劍術可看,我老頭兒倒不想睡了。」於承珠本想住手,聽他這麼一說。心中動念:「且看這霍天都的劍術如何?」青冥劍挽了一個劍花,又是一招刺出。

張丹楓一笑,道:「好,霍世兄,你再來用這一招。小虎子,你瞧清楚了。」霍天都依言又是一招「雷電交轟」,只見張丹楓樹枝一引,輕描淡寫地將他的劍勢一舉卸開,反手就點他的手腕,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手法之巧,劍術之妙,只可意會,難以言傳。

「點將台」附近樹木稀疏,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卻並沒有人現出身來,於承珠等了一陣,甚為生氣,待想離開,小虎子卻還沒有趕到,石台旁邊另有一塊石碑,說明這個古迹的來歷,於承珠拂拭殘碑,細讀碑文,始知這是宋朝女傑穆桂英曾在這裡點將的石台。

忽聽得「嗖」的一聲,打破了林子的寂靜,也打斷了於承珠的默想,抬頭一看,只見一顆石子正好落在她的跟前,小虎子叫道:「咦,這是人是鬼?我似乎見到一條黑影,晃眼就不見了。」話聲剛停,又是一顆石子落在他們兩人的中間。

小虎子奇道:「你認識那個八達山人?」於承珠道:「不認得。」小虎子道:「那你怎樣找他?他和師父又不是約定今晚見面,你怎麼保得住他會在點將台等你。」

於承珠道:「咱們把八達嶺搜遍,不信找不著他。」小虎子道:「什麼人值得你這樣急於尋覓?」於承珠道:「我希望他是一位我聞名已久卻從未見過面的朋友。好,小虎子,不必多問了,咱們下了長城,進林子去吧。」

小虎子懷疑之極,禁不住再又問道:「你這位未見過面的朋友,是男的還是女的?」於承珠道:「是男的。」小虎子道:「咦,你不喜歡葉成林哥哥了嗎?」於承珠啐了一口道:「你這小鬼頭,滿腦子不正經,你再胡說,我就打你!」小虎子伸伸舌頭,不敢再說。

於承珠想找的是霍天都,她聽西山藥隱葉元章說那個「少年俠士」住在八達嶺,給師父送禮的人又自稱「八達山人」,心中便懷疑這兩人即是一人,多半便是霍天都。他究竟是死是生,這疑團定要打破。於承珠自幼在京師長大,萬里長城也是舊遊之地,可是「點將台」在什麼地方,她卻不知道,這時暮靄已合,夜色蒼茫,荒山裡杳無人跡,於承珠懷著一股激情而來,這時心中卻不禁暗暗著急。

於承珠與小虎子搜遍周圍十里之地,連茅屋也沒有一間,夜色更濃,月亮也升起來了,森林裡夜風呼嘯,時不時傳來猿啼狼嗥的聲音。小虎子笑道:「幸而今晚月亮正圓,要不然若是有野狼偷襲也不知道呢?怎麼樣?咱們今晚就在這林子里行到天明?」於承珠忽地仰天吟道:「飛盡遼夭尋比翼,凌雲一鳳落誰家?」小虎子道:「虧你還有興緻吟詩!」於承珠的內功已有相當根底,聲音能夠鼓氣行遠,但聽得「凌雲一鳳」「一鳳」「一鳳」「鳳、鳳……」的回聲不絕於耳,自忖十數里內,若然有人,定能聽到,可是直到那迴音越傳越遠,聽不見了,林子里仍是毫無反應。

月光倒是甚為明亮,一叢叢不知名的野花在夜風中顫抖,景色清幽之極,令人有點不寒而粟。於承珠忽地想起了在芙蓉山之夜,與凌雲鳳踏雪尋梅,傾談心事,那景色就像今晚一般。那一晚她第一次在凌雲風口中知道霍天都的故事,而今晚則為她尋找霍天都;於承珠不斷地在心中默禱:「但願凌雲鳳,能尋回她的伴侶,比翼同飛!」

於承珠沉住了氣,將青冥寶劍舞得霍霍生風,見招拆招,見式破式,守定心神,不為所動,那少年的劍法雖然奇詭百出,卻是破不了她,但於承珠費盡心神,卻也削不斷他手中的樹枝。

於承珠朝著那石子飛來的方向,飛身便迫,於承珠的輕功何等快捷,追了一會,仍然不見人跡,於承珠心中暗氣:「我為鳳姐這樣苦心尋你,你卻來較考我的武功。」腳步一停,忽地又是嗖的一聲,飛來了一顆石子。

於承珠施展蜻蜒三掠水的上上輕功,三起三伏,掠出了十數丈地,隱隱見到一條黑影,剛換一口氣,再施展輕功提縱術時,那黑影又不見了。

萬里長城是中國歷史上最偉大的建築,從嘉峪關到山海關,在叢山峻岭中蜿蜒一萬二千餘里,居庸關這段通過八達嶺。於承珠和小虎子從居庸關的南面山,上了長城,但見山峰重疊,一望無盡,萬里長城,有如一條看不見首尾的長蛇,小虎子在城牆上披襟迎風,大呼爽快,忽而懷疑問道:「承珠姐姐,你真的只是為了帶我來看萬里長城?」於承珠笑道:「怎麼,難道不好看嗎?」小虎子道:「好看,但天色已晚,回去時城門怕已關了。咦,我不信你今日有這樣閒情逸緻,帶我游山。」

霍天都道:「我被拋棄在大漠之中,本來是活不成了。無巧不巧,大風過後的第二天,沙漠上忽然落了一場百年罕見的大雨,我給雨水滋潤,居然復甦。但因雨淋日晒,埋在沙堆下面時,又被那熾熱的沙子將熱毒迫入五臟,因此得了一種怪病,經常發冷發熱。我到了八達嶺來尋世伯,幸遇西山醫隱葉元章,在他家中住了數月,這才將病根徹底治好。」

於承珠心道:「凌姐姐的文才武略,可與穆桂英比美,但風雲際會,兩人的際遇卻又大大不同了。呀,這人是不是霍天都?」背後腳步聲響,於承珠回頭一看,卻原來是小虎子,只見他臉上一副驚詫的神色,指著石台說道:「於姐姐,這個人就是你的朋友嗎?你為什麼還不叫醒他?」於承珠這時背向石台,急忙轉身看時,只見石台上果然睡有一個人,於承珠自幼練習暗器,耳朵最為靈敏,竟不知這人什麼時候來的,這一嚇非同小可,呆了一會,好半晌才說出話道:「霍,霍……八達山人,約我師父的是不是你?」這人用一件藍布大褂,蒙頭大睡,看不清他的面貌,於承珠不敢斷定他是不是霍天都。

小虎子跳上石台,大怒道:「你這廝好生無禮!」一把將他翻了轉來,揭開那件藍布大褂,這一下更把於承珠嚇得呆了,這人竟然是個白髮蒼蒼,有著一個酒糟鼻的糟老頭子,面貌雖然不算太醜陋,但與凌雲鳳所描述的那個少年英俊的霍天都,絕無絲毫相類!這老頭兒伸了個懶腰,道:「哪裡來的頑童,為何擾人清夢?」小虎子怔了一怔,道:「你是誰?」那老頭兒道:「你要找誰?」小虎子道:「你是不是八達山人?」那老頭兒道:「怎麼,你來找我?我老頭兒可不認識你這樣頑皮的野孩子。」扯過大褂納頭又睡,小虎子再叫,他竟然呼呼地打起鼾來,小虎子怒道:「偏叫你睡不安心!」雙指一伸,鉗那老人的鼻子,小虎子小時最愛這樣和同伴開玩笑,這老人的酒糟鼻又紅又大,小虎子忍不住童心大起,雙指鉗下,想像那老人的窘態,「咭」的一聲先笑起來。

於承珠見這滑稽模樣,亦自忍俊不禁,正想出聲喝止,只見那老人略一側身,小虎子竟然鉗了個空,小虎子還不服氣,覷准那老人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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