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回 虎帳盜符 軍中傷慘變 征鞍解劍 道上贈嘉言

畢擎天在凌雲鳳寶劍威脅之下,宛如斗敗了的公雞,垂首說道:「你要什麼?」凌雲鳳沉聲說道:「把你的兵符拿出來!」畢擎天道:「好,兵符在我懷中,待我給你便是!」說話之間,伸手作掏摸之狀,忽然橫肱一撞,一記「脫抱解甲」,反手擒拿,他料得凌雲鳳不敢殺他,這一招冒險施為,竟使出了極狠辣的小天星擒拿手法。

顧孟章吃了一驚,偷眼看畢擎天時,只見他面色陰暗,好像就要大發雷霆,卻忽地面色一轉,壓低聲音說道:「喚她進來!」

忽聽得馬嘶人鬧,一彪軍馬從山坳處出來,潮音和尚怒道:「好,我放過了畢擎天,他還敢派人來追我!」橫起禪杖,睜眼一瞧,卻是成海山和石文紈兩人,帶著十數騎人馬,衣甲不全,形容憔悴,竟是潰敗歸來。

於承珠道:「我的師父呢?」鐵鏡心道:「張大俠夫婦也為了護送波斯公主之事,上京去了。他比我早走十天,這時只怕快到京都了。」於承珠又問道:「你已知道了畢擎天排擠葉宗留的事么?」鐵鏡心道:「就是因為知道此事,才到大營找你呀。我早就看出了畢擎天不是個好東西,葉宗留雖然稍為懂得打仗,一個土頭土腦的礦工出身的人,卻不是畢擎天的對手,吃了虧也是活該。就可惜你偏和這些人混在一起,教我如何不急,所以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設法令你遠離此地。」於承珠一皺眉頭,淡淡說道:「是么?」

這人竟然是鐵鏡心!想不到他也在這深夜,闖營求見,於承珠頓時呆了,凌雲鳳忙道:「快搜,快搜!」於承珠心頭一醒,忽然想起畢擎天為人貌似粗豪,實甚精細,這兵符應藏在身上,如今既不在身上,也定當在離身最近的地方,想起進帳之時,他已卸下外衣,即將歇息,心念一動,伸手到床上的枕頭底下一摸,翻起了一件外衣,果然底下壓著一塊金牌。

那些人見識過金花的厲害,金光閃處,紛紛躲避,於承珠和凌雲鳳闖出來,抬頭一望,但見鐵鏡心已被幾個高手圍住,運劍如風,拚命衝刺。於承珠禁不住心內一酸,想道:「我只當他在沐國公府內貪戀繁華,卻原來他還惦記著我!」這個時候,她哪裡還會想及鐵鏡心惹人討厭的地方,急忙挺劍撲上,給他解圍。

畢擎天自然知道這個道理,想起將來縱然能稱王稱帝,這殘廢的缺陷亦是無可補償,心中不覺涼了半截。他的手下尚未知道畢擎天有難以解救的隱憂,天明之後,紛紛進帳問候,並彙報軍情,但覺畢擎天脾氣暴躁,大異尋常,眾人均是惴惴不安。

在鐵鏡心的心裡,總以為他一切都為了於承珠,縱然於承珠不表示感激,也總該對他親近一點才是,豈知於承珠竟是對他如此冷淡,比起在大理之時,又好似生疏了許多。尤其令得他煩惱的是,他每每於有意無意之間,試出於承珠對葉成林的心意。於承珠好像極力避免提起葉成林,一當別人提起他時,她臉上就不自禁地露出一種奇異的神色,眼睛也平添了光彩,卻又似帶著淡淡的哀愁、不安和惶惑。鐵鏡心在這方面最為敏感,他在於承珠的眼睛裡看出了於承珠對葉成林的心意,再聯想起自己這次冒了這麼大的風險,趕來會她,她卻是一見面就勸自己上屯溪去助葉成林,看來她竟是極為看重葉成林的事業。於承珠不愛鐵鏡心,也許鐵鏡心還能忍受,但當他感覺到於承珠將葉成林看得在他之上的時候,就大大地傷及了他的自尊!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於承珠道:「讓你去救畢擎天。」鐵鏡心跳起來道:「什麼?要我去救他?」於承珠說道:「不錯,正是要你去救他。」將畢擎天被她封閉了穴道,以及她準備傳授鐵鏡心的解穴之法,由鐵鏡心替畢擎天解穴,作為交換釋放的條件說了。鐵鏡心吁了口氣,笑道:「原來如此,我到這裡來,正是為了與你走出這是非之地,如今可遂了心愿了。」

兩人逃出了大營,跨上寶馬,不消一個時辰,已跑出五十里外,離開畢擎天駐軍的範圍了。凌雲鳳鬆了口氣,在馬背上回頭一望,但見於承珠臉上有幾點淚痕,凌雲鳳心中一動,道:「賢妹,你怎麼啦?」於承珠道:「沒什麼。」凌雲鳳道:「那少年是什麼人?」於承珠道:「是鐵鏡心。」凌雲鳳笑道:「原來是御史鐵鈜的兒子,我也聽說過他的名字,說他一表人才,果然不錯。」

當下成、石兩人與師兄別過,帶了那十七騎人馬,撥轉馬頭,投向屯溪路上去了。潮音和尚道:「承珠,你呢?」於承珠想了一想,道:「我師父師母,已上京都,我想去見見他們。」鐵鏡心大喜,道:「那麼咱們正好同路了。」心中還認為是於承珠聽了他的勸告,故此遠離此地。哪知於承珠是另有一番心事,與鐵鏡心所想的完全兩樣。潮音和尚道:「我也想見見丹楓,那麼咱們就同路吧。」於承珠本來想勸潮音和尚也上屯溪,轉念一想,葉成林已有凌雲鳳、成海山、石文紈等得力的人手相助,潮音和尚只是匹夫之勇,去不去沒有大關係,有他同路,不怕鐵鏡心糾纏,而且師父進京,難保沒有危險,潮音和尚進京,自有他的用處,也便欣然道好了。

畢願窮將於承珠帶到帳後的一間木屋前面,扮了一個鬼臉笑道:「姑奶奶,你何以老是和我們的大龍頭作對?」於承珠道:「你又何苦老是跟著你們的大龍頭與葉大哥作對?」畢願窮心頭一震,內愧於心,再也笑不出來,尷尬之極,只好又扮了一個鬼臉道:「姑奶奶,算我怕了你啦。這是解開鐵鏡心鐐銬的鎖匙,你進去吧。」

凌雲鳳的劍法雖不若干承珠精妙,但奇詭狠辣,卻有過之而無不及,更兼主劍在手,如虎添翼,唰,唰,唰,連進幾劍,除了顧孟章等幾名高手躲閃得宜之外,另外圍攻她們的三名衛士,都被凌雲鳳的劍尖刺中了穴道,滾在地上爬不起來。

三人一路同行,鐵鏡心每每借故與於承珠談說,但見於承珠的神態總是淡淡漠漠,端莊之中帶著矜持,每當話頭說到她的身上便扯了開去,又有潮音和尚在旁,更是不便深談,饒是鐵鏡心自負聰明,對著於承珠這樣的態度,也有無可奈何之感,心中端的是又愛又惱,於承珠卻只當不知,一直把他當作兄長一般看待,尊敬之中,保持距離。感情真是一件奇妙的東西,鐵鏡心曾對於承珠刻骨相思,在離開她的時候念念不忘,而今朝夕相處,卻反而漸漸地冷下來了。

但見帳幕一揭,畢擎天的侍衛隊長闖了進來,軍號紀律森嚴,本來不得畢擎天的吩咐,誰也不敢進入帥帳,但這個侍衛隊長名叫顧孟章,當年是和畢擎天同時稱齊魯的大盜,素得畢擎天信任,為人也工心計,見鐵鏡心在外面大嚷大鬧,畢擎天竟然毫無聲息,心知定有蹊蹺,恃著和畢擎天稱兄道弟已慣,進來稟道:「鐵鏡心定要求見,請,請大龍頭……」「定奪」兩字尚未出口,已是瞥見畢擎天給制住穴道的那副怪狀,說時遲,那時快,凌雲鳳那一劍也已劈面斬到。

於承珠面上一紅,心中想道:「可惜鐵鏡心空自生了一副大好皮囊,哪裡及得上葉宗留叔侄的英雄氣概!」凌雲鳳瞧她神色,見她久久不語,心中大疑,輕聲說道:「賢妹,你可是有什麼心事么?」於承珠忽地掏出兵符,說道:「姐姐,你截了糧草,送到屯溪給葉成林吧,我不去了。」凌雲鳳問道:「你不去見葉成林?」於承珠道:「嗯,有了這道兵符,運糧官不敢違拗你的命令,你坐我這匹照夜獅子馬,先在溫州道上截糧,再東下屯溪,即算畢擎天派人攔阻,亦是追你不及,我去也幫不了你的忙。」凌雲鳳道:「你,你可是要迴轉大營,救那鐵鏡心?」於承珠道:「不錯,他為我而來,我豈可讓他落在畢擎天手上?我自有萬全之策救他,姐姐但請放心。」

本來在這樣情形之下,於承珠要去救鐵鏡心那也是出於情理之常,但於承珠那臉上的淚痕,那失神的眼色,連著那不自禁而流露出來的彷徨,已是瞧在凌雲鳳眼內,凌雲鳳也不禁惶惑不安,心中想道:「我只道她和葉成林是一對風塵俠侶,彼此有情,難道竟是我以前看錯了,難道她的心上人竟然不是葉成林而是鐵鏡心?」但覺於承珠捨棄了葉成林這樣的人,殊為可惜,試探問道:「葉成林孤守在外,處境艱危,賢妹,你就不挂念他么?」於承珠說道:「今日之事,勢難兼顧,只有分開來做,你上屯溪,我回大營,各盡一份心力。葉成林有姐姐相助,我放心得很!」眼圈一紅,忽地翻身下馬,奔回原路去了。若在平時,凌雲鳳是要追上她和她細談心曲,可是情況如斯,救人如同救火,又哪容得她姐妹細細談心。

鐵鏡心和畢擎天的內外功都自不弱,鐵鏡心運勁於外,畢擎天行氣於內,兩股內力衝擊關元要穴,過了一炷香時刻,畢擎天漸覺氣機通暢,璇璣,中府、天闕三處被封閉的大穴,已經解開,只有地藏一穴,還未曾打通,忽聽得帳外又是喧嘩叱吒之聲。

再說畢擎天被於承珠用重手法封閉了七道大穴,仗著精純的功夫,經過整整一晚,雖然能通了三處穴道,也能夠動彈和開口說話了,可是那璇璣、中府、天闕、地藏四處大穴還沒有解開,而且於承珠的閉穴法乃是「玄功要訣」中極秘奧的閉穴方法,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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