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回 往事如煙 罡風吹已散 前塵若夢 死水又重波

鐵鏡心又道:「你說不是於相公,那你總得請這匹照夜獅子馬的主人出來與我一見!」說話的聲氣簡直近於懇求了。谷莊主喝道:「什麼照夜獅子馬,什麼主人?谷家莊是我的,這周圍十里的田地、房屋、牲畜全都是我的,我就是主人!敢情你是看中了我的這匹寶馬,哼,哼!你這小賊擦亮眼睛,我谷中豪可是好欺負的!」鐵鏡心大喝道:「不讓我見人,敢情你是謀財害命,殺了於相公,搶了他的馬?」谷中豪大怒喝道:「瘋小子,胡說八道,看刀!」只聽得叮噹一聲,火花四濺,鐵鏡心與谷中豪已交上了手。

這兩個人是沐璘和沐燕,他們想趁混戰之際,騎上白馬逃走,盤天羅如何肯放走他們,只見他身形一晃,人還未到,長鞭已發,呼地一卷,一棵大樹竟給長鞭拔了起來,恰好攔著了沐璘、沐燕的去路。盤天羅嘿嘿笑道:「小公爹休要亂跑,等下子咱們同回昆明。」谷小莊主率領家丁將沐璘、沐燕圍著,這時他們已知道了沐璘、沐燕的身份,不敢動粗,恭恭敬敬他說道:「請小公爹和小姐回庄。」沐璘道:「我偏要在這裡看熱鬧。」谷小莊主但要他不再逃走,於願已足,不敢多說。

且說沐璘、沐燕和鐵鏡心見了面,雙方都不認識,大為詫異,鐵鏡心道:「你們是誰?哪兒偷來的這匹白馬?」沐燕一凜,心道:「他怎麼也知道我是偷的?」沐璘卻發了公子脾氣,冷冷說道:「這匹馬不是我的,難道是閣下的嗎?誰能騎它,便是主人,你們都想要這匹馬,你們就一個個試去騎它,看它究竟服誰?」

第二日一早起來,走過了一段山路,中午時分,轉出山坳,便望見一座墨藍色的像是從地底突然湧出的高山巍然聳立面前,開始只見山峰,漸漸走到山腳,看到山腳的時候,在山的東面也看到了被陽光照得耀眼的湖水。澹臺滅明道:「下去便是下關,接著便到大理了。你看這便是有名的蒼山和洱海了。承珠,今晚,你可以見到師父啦。」

正待盤問,忽見兩騎快馬飛來,谷中豪一聲歡呼,於承珠在岩石後探頭一看,來的竟然是陽宗海和盤天羅,陽宗海在未入京師供職之前,稱霸西南,與師兄盤天羅到過幾次大理,他們和谷中豪都是舊相識。

刀來劍往,金鐵交鳴,加上庄丁呼喝的聲音,鬧得震天價響。於承珠對這些聲音,好似全沒有聽進耳中,只是痴痴地想:「鐵鏡心這樣渴壘見我,我卻儘是想躲避他!」忽地感到有些對不住鐵鏡心,幾乎就想衝下去與鐵鏡心相見,忽而又想起以前與他相處的日子,只怕見了反要平添許多麻煩。驀然間聽得鐵鏡心大叫一聲,於承珠瞿然一驚,急忙探頭一看,只見鐵鏡心肩頭鮮血滴下,原來已是給那谷莊主的刀鋒划了一道傷口。

過了片刻,只見那小莊主帶了一對青年男女走出來,看來都不到二十歲的年紀,衣服麗都,竟似貴家子弟。

谷中豪父子一見勢頭不對,便已逃入庄中,在庄前撒下蒺藜,關閉庄門,準備迎敵。澹臺滅明向沐燕姐弟問明原委,哈哈笑道:「此人是滇西一霸,這次居然肯以黃金百兩換取你的寶馬,雖說是有眼無珠,但還不算是窮凶極惡,咱們就饒了他吧。」於承珠得回寶馬,喜出望外,一心想快上蒼山拜見師父和太師祖,亦不願再在谷家莊耽擱。

張丹楓笑道:「三位老前輩正在坐關練功,要到我師祖八十大壽之日,才功行完滿,選定那日開關。」烏蒙夫道:「他們還要練什麼功?」張丹楓道:「武學之道,絕無止境,他們坐關練功,想是要集三家之長為武學創一新境。只不知赤霞道人(赤城子的法號)和那幾個魔頭什麼時候來?」烏蒙夫道:「他們以拜壽為名,想當在玄機逸士壽辰的正日來了。」小虎子拍手笑道:「好呵,那日咱們可以看到太師祖大顯神通,驅逐群魔了,這眼福真不淺啦。」於承珠微笑道:「太師祖是當今武林至尊,他輕易不肯出手的。」張丹楓道:「太師伯董岳遠在藏邊,只怕不能來拜壽了。二師伯潮音和尚遠到雁門關外訪金刀寨主,只怕來不及趕回。但我的師父和師娘(即謝天華和葉盈盈)到時一定會從小寒山趕至,有他們二人的雙劍合璧,敵人雖強,諒亦無足為患。」

谷中豪一聲長嘆,問道:「俊兒,你受傷了么?」那小莊主道:「沒有。」谷中豪道:「好,這是我二十年來的第一次敗仗,你叫什麼名字?」鐵鏡心道:「台州鐵鏡心!」谷中豪道:「好,俊兒,把那匹馬的兩位主人請出來見鐵相公。」鐵鏡心問道:「什麼,兩位主人?」谷中豪不答這話,撕下衣襟,包紮了三處傷口,又嘆了口氣,吩咐兒子道:「把那匹馬也牽出來。」

於承珠心中稍定,仍然躲在岩石後面,心道:「鐵鏡心對付得了這個莊主,我且再看一會。」那谷中豪雖敗不亂,一柄厚背斫山刀舞得呼呼風響,居然遮攔得風雨不透。於承珠心道:「想不到在這個地方,居然有如此人物?我的照夜獅子馬怎麼會到他的莊上來呢?他武功雖高,卻也未必盜得了我的寶馬。」

原來那日沐璘知道大內總管陽宗海到府,自知闖了禍,和沐燕商量,兩人都厭倦了國公府中牢籠般的生活,憧憬著外面的世界,商量之後,竟一齊逃走,想到大理去找張丹楓。張丹楓在國公府教書時,曾對他們說起自己有一匹寶馬,名為「照夜獅子」,神駿無比,現在給了徒弟於承珠作為坐騎,這匹馬不但神駿,而且極有靈性,除了主人,誰都不能騎它,它又最認得主人日常佩戴的東西,若是持有它認得的主人之物,它也會聽話。張丹楓是無心提起,沐燕卻聽在心裡,在張丹楓離府之時,沐燕求他送一把日常慣用的描金扇子作為紀念,張丹楓不以為意,隨手就送了給她。

鐵鏡心呆了一呆,叫道:「你,你,你們是准?」那對少年男女也是莫明其妙,問道:「你,你是誰?為什麼定要見我?」

雲重道:「你師父到王府議事去了,這幾日軍情緊張,聽說沐國公已在昆明發兵了。」沐璘、沐燕「呵」了一聲,心中頗感不安。於承珠正想請問師母,忽聽得屏風背後嬰兒的哭聲,雲蕾抱了一個孩子出來,原來雲蕾到了大理之後,不久即養了一個女兒,如今已有半歲了。

忽聽得陽宗海縱聲長笑,叫道:「鐵公子,還要再打嗎?」驟然間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震人耳膜,只見雙劍相交,火星四濺,兩人身形倏地分開,鐵鏡心踏著五行八卦方位,連連後退。原來他的青鋼劍已給陽宗海削去了一片劍尖,變成了鈍頭劍。要知陽宗海名列天下四大劍客之中,雖說比起張丹楓、烏蒙夫等人那是大大不如,但在劍術上也確有不凡的造詣,而且內力深厚,較之鐵鏡心自是高出一籌。於承珠仗寶劍,憑暗器,在昆明之時,也不過僅僅和他打個平手,鐵鏡心在三十招之前還可以與他勉強周旋,三十招之後,卻就被迫處下風了。

鐵鏡心驟然間聽到於承珠的叫喚,心頭大震,百忙之中,抽眼一望,但見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已是向著自己奔來,鐵鏡心還是第一次見到於承珠的女兒本相,不覺呆了,陽宗海一劍刺來,他竟然忘了招架,只聽得又是「唰」的一聲,左邊肩膊,已給陽宗海划了一道長長的傷口!鐵鏡心好似毫不知道痛楚,但見他身軀搖晃,拚命一衝,脫開了陽宗海劍光的籠罩,迎著於承珠奔去,顫聲叫道:「承珠,承珠!」

那匹白馬聽話得很,跑到山下,便停了下來,翹首揚蹄,有如人立,竟似關心主人的安危,在那裡出神觀戰。谷中豪心中痕痒痒的,真想趕去,捉這匹白馬,但轉念一想,捉到了也是陽宗海的,何苦給他賣力。把眼一瞧,只見陽宗海給葉成林與鐵鏡心二人聯手夾攻,漸處下風,陽宗海叫道:「谷莊主,這是你給朝廷立功的機會了。」谷中豪家財萬貫,倒不在乎一官半職,但他被鐵鏡心刺了三劍,在一眾家丁之前,要向鐵鏡心服輸求饒,這口氣卻是難消。一聽陽宗海求援,也樂得賣個人情,抬起了厚背斫山刀,上前助戰,刀刀劈向鐵鏡心的要害。谷中豪本領雖然較差,但加上陽宗海這樣一個強手,和葉、鐵二人剛好旗鼓相當。

兩姐弟各自全神觀戰,心有所思,看到緊張驚險之處,不禁失聲叫喚。忽聽遠處馬嘶,那匹照夜獅子馬也突然嘶鳴起來,於承珠怔了一怔,只見那匹白馬躍下山坡,跳上官道,如飛奔跑。心中大奇,一個疏神,幾乎給盤天羅的長鞭掃中。

葉成林卻也傲然不懼,腳步紋絲不動,連接了陽宗海三招,於承珠一看,知道合葉成林與鐵鏡心二人之力,盡可抵擋得住,對鐵鏡心瞥了一眼,柔聲說道:「你好生抵敵,我救了白馬就來!」飛身一掠,那匹白馬亦已來到跟前,於承珠寶劍連揮,將四條鐵鏈全都斬斷,那四個庄丁已給白馬拖得半死。

原來鐵鏡心自被師父逐出門牆之後,自思自想,要不是自己當時被陽宗海威脅,勸師父將寶劍交回朝廷,亦不至如斯。他不知自責,卻把一腔怒氣都發泄到陽宗海身上,這時藉此馬為由,立刻便與陽宗海動手。

於承珠躲在一塊岩石之後,心頭好像有一頭小鹿,跳躍不休,眼睛卻註定鐵鏡心。只見鐵鏡心沖入草坪,大聲喝道:「谷老匹夫,快出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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