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回 寂寂山莊 師門情眷戀 茫茫湖水 俠女意凄愴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楊千斤一聲呼喝,舟子將石頭都抬了出來,楊千斤大笑道:「好小子,你再接這個!」雙臂一振,揮了一個圓圈,將一塊重逾百斤的大石,呼的一聲拋了出去,落在湖中,登時激起數丈高的波浪,於承珠的小舟被波浪一拋,幾乎翻轉,於承珠急使「千斤墜」的功夫,將全身氣力都運在腳上,緊緊踏著船頭,定著小船,這種功夫要內功外功都有了相當的火候,才能在波濤險惡之中,定著船身,於承珠雖然得了張丹楓的內家心法,究竟年紀還輕,氣力不足,外功配不上內功。她雖然使盡吃奶的氣力,小舟暫時不致翻轉,但亦已被波浪拋上拋下,於承珠只感到一陣陣頭暈,幾乎就要嘔吐。楊千斤哈哈大笑,一聲大喝,又棒起一塊更大的石頭,丟到於承珠小舟的左側,小舟被波浪一卷、一拋,立刻傾斜,浪花如雨,於承珠衣裳盡濕,只聽得「轟隆」一聲,楊千斤又拋出了第三塊大石,落在於承珠小舟的右側,兩股浪柱,在湖心捲起了漩渦,小舟在漩渦之中急轉,於承珠更覺頭暈眼花,「哇」的一聲,將早上所吃的東西都嘔了出來,手腳軟綿綿的,一身氣力都使不出來,心中又驚又怒,卻是無法抵擋,只見楊千斤又捧起一塊大石,這第四塊石頭拋出,於承珠的小舟定然覆沒。

忽聽得一聲胡哨,湖面上突然現出一條小船,箭一般地疾駛過來,竟然闖入了兩條大船與小船的中間,楊千斤喝道:「你找死么?敢來趁這趟渾水!」那小船理也不理,船中伸出一個頭來,笑道:「白日青天,居然謀財害命,這還成什麼世界呵!」聲音清脆之極,像個孩子的口音,於承珠昏昏沌沌,一聽之下,也禁不住心中一動,這聲音好生耳熟,急把眼望時,只見那小舟中鑽出一個小廝,一身黑色衣裳,頭上也披著黑色斗篷,只露出兩個眼睛,於承珠頭暈眼花,一時之間看不清楚。只聽得楊千斤大聲喝道:「好,你這不知死活的小傢伙,也吃我一塊石頭!」「轟隆」一聲巨響,第四塊大石擲下湖心,那黑衣童子頭下腳上,沖入碧波,小舟登時翻了。

黑摩訶道:「哈,好小子,有眼力,瞧著,羅漢神拳來了!」剛才給擊到床上的那名衛士,反手一按,剛剛彈起,被他一拳又擊個正著,再跌回床中。小虎子道:「這法子不錯,在床上跌他不死,可以多練幾遍。」

黑白摩訶將敵人打發之後,白摩訶笑道:「小虎子呵,你今天不夠運道,咱們的羅漢神拳還只練了一半。」小虎子道:「下一次你再練給我看,這次練的一半,已經夠我學好幾個月啦。」黑摩訶哼道:「傻小子,下一次哪還能有這樣的好機會?」於承珠叫道:「喂,別盡留在這房中說話啦。呀,我師父若然見到他的睡房糟蹋成這個樣子,不知多生氣呢!」

於承珠記掛那個小童,回頭一望,只見那小舟翻倒湖面,小童不見蹤跡,想必是沉到水底去了。於承珠一陣難過,心道:「呀,想不到他這樣一闖,無意中救了我,他卻白丟了一條性命。」忽聽得楊千斤呱呱大叫,那條大船竟然也像她的小舟剛才一樣,在湖面上團團打轉。大船上那兩個舟子叫道:「有人在下面搗鬼!」其中一個立刻跳了下去,楊千斤叫道:「金大哥,你去追那個小子!」

金萬兩氣力不如楊千斤大,兩船相距二十來丈,他可不能像楊千斤那般如法炮製,用大石砸沉於承珠的小船,可是他們善於使船,比於承珠順著水流行走的小船自然要快得多,不消片刻,距離拉近,於承珠一揚手打出五朵金花,金萬兩舉刀便擋,不料於承珠甚是聰明,知道打他不中,其中兩朵金花繞著桅杆一旋,將風帆的繩子割斷,風帆卸下,大船吃重,速度大減,另外兩朵金花分打船邊那兩個掌舵的舟子,左邊的那個避過,右邊的那個卻給金花打中,跌下湖中。還有一朵金花則從金萬兩的頭頂飛過,叫他忙於招架,不能救援那兩個舟子。金萬兩吃了一驚,大船被阻了一阻,於承珠的小船又離開他二十來丈了。金萬兩搶過一條槳,還想划船再追,忽聽得楊千斤在後面的那條船上大叫道:「金大哥,快劃回來!」

回頭望時,只見湖心一片通紅,剛才跳下去的那個舟子,屍身已浮上水面,楊千斤那隻船漸漸下沉,湖水已灌滿船艙,原來那條大船,竟被黑衣小童在船底做了手腳。弄開了一個大洞,楊千斤也不懂水性,故此呼喚金萬兩回來援救。

初生之犢不畏虎,將門之後非凡童。

而且這兩人的身上還散發出一種膻腥的氣味,連檀香的氣味都掩蓋不了。這兩個怪人對於承珠的進房竟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在卧榻上盤膝跌坐,動也不動。兩人都沒有穿鞋,一雙腳板,又大又黑,在雪白的床氈上印出了骯髒的黑印。於承珠大為生氣,指著那兩個怪人喝道:「喂,你們是誰?怎的這般沒有禮貌?」那兩個怪人連眼睛也不眨一下,對於承珠的話竟是相應不理。於承珠更怒,又喝道:「喂,這是我師父的卧房,你怎麼可以隨便鑽進來?還把他的床也弄髒了。」兩個怪人這才眼睛眨了一下,四道眼光一齊射到於承珠面上,但隨即又合什低首,連看也不看她了。

於承珠又驚又喜,小船脫出漩渦,湖面風平浪靜,於承珠頓時減輕了暈浪的感覺,定了心神,運了口氣,氣力漸漸恢複,抓起槳來亂劃,她雖然不懂划船,但水流平靜,恰恰順著水流,居然給她划動小舟,雖然不快,但亦慢慢地向前流去。

再說於承珠脫險之後,順著水流,小船慢慢前行,她回頭望見那兩隻大船,一隻已沉,另一隻也不追趕,心中大奇,想那小童武功,就怎樣高明,要獨力弄沉那條大船,卻是難以思議。正自思索在何處見過這個小童,忽覺船底似乎有什麼東西震動,小舟忽然飛快起來,於承珠叫道:「喂,你這個頑皮的小傢伙快上船來!」湖面水波不興,於承珠蹲下來在船邊望下水底,人影不見,心中想道:「這小童就算如何精通水性,也該瞧出點蹤影來!」奇怪之極,那小舟仍在急速前駛。

小舟離岸已是不遠,轉瞬之間,便到了西洞庭山的山腳,於承珠將小舟泊岸,舟中白馬忽地一聲長嘶,剛才湖心激戰之時,它一點也不害怕,沒叫過一聲,現在卻縱聲長嘶,於承珠笑道:「快到家啦,你還叫什麼?」轉身牽馬,忽地舟中躍出一條黑影,猛不防地在她胸口一抹,又在她面上一抹,濕漉漉的滿是泥漿,連眼睛也幾乎睜不開,於承珠一甩頭一掌斜拍,那黑影已跳到岸上,嘻嘻笑道:「這回你還不著我的道兒!呵,你這小子,原來不是小子,是個大姑娘!」

黑白摩訶所用的羅漢神拳,乃是五種拳法的總稱。五拳就是「龍拳」「虎拳」「豹拳」「蛇拳」和「鶴拳」。拳經上說,「龍拳」旨在「練神」,注重輕靜變化,內勁最長;「虎拳」旨在「練骨」,注重起落有勢,剛猛傷殘;「豹拳」旨在「練力」,注重跳搏兇狠,變化靈捷;「蛇拳」旨在「練氣」,注重舒長靈活,最為機巧;「鶴拳」旨在「練精」,注重穩准狠凝,一擊即中要害。這五種拳法,本來源出「少林」的拳法,溯源推始,又是來自印度的達摩祖師所授,黑白摩訶是印度人,對達摩在印度這派的拳法,早已熟習,到了中國之後,再學「少林」的五拳,雖然因在兩國分傳,已有變化,但到底源出一祖,有許多共通之處,黑白摩訶把中印兩國所傳的達摩拳法融於一爐,端的神妙之極。張風府原是少林高徒,小虎子自小也練過羅漢拳,所以黑白摩訶收他為徒之後,就授他拳經。只是拳經上的道理奧妙非常,小虎子年紀太小,尚不能理解,如今看到黑白摩訶一招一式地演將出來,將敵人打得不亦樂乎,拳經上的道理不須講述,已豁然自悟。這一仗雖然是強弱懸殊,黑白摩訶對那些衛士,恰如貓兒戲鼠,但小虎子卻得益甚大,於承珠也因此增長了不少臨敵的見識。

於承珠呆了一呆,這才發覺自己的束頭巾已被小虎子扯脫,頭髮散亂,胸前印有掌印,面上滿是泥漿,衣裳那就更不消說了。遠處忽然有兩個鄉人走來,於承珠甚是愛潔,如此形狀,自覺不雅,急忙回到船中,理好頭髮,洗凈了臉,換過衣裳,再出來時,不但小虎子早已不見,那兩個鄉人也走過了。

於承珠獨自登山,心中疑惑不解,想道:「那小虎子雖然機靈之極,沒人帶領,他如何能尋到此間?僅僅相隔月余,看他身手,武功竟是大大增長,那定然是有高手指點了。這個人又是誰?莫非就是我的師父?難道他早已知道消息,出去尋訪,將小虎子收為徒弟了?」

偌大的山莊,一點聲息也沒有。於承珠雖然深信師父武功蓋世,不致遭遇意外,卻也有點心慌。她穿房入室,尋尋覓覓,處處都是冷冷清清,凄凄寂寂,她高聲叫嚷,空屋裡只有自己的回聲,最後她來到了張丹楓的卧房,門縫間隱隱傳出檀香的氣味,這是雲蕾平日的習慣,在卧房裡總喜歡燃起一爐檀香。於承珠心道:「怎麼師父師娘白天也躲在房間裡面?」她心中渴念師父,雖然見了庄中異像,仍是自己安慰自己,認定師父師娘還留在庄中。

「洞庭山莊」本來是雲重的岳父,澹臺仲元的產業,後來雲重夫婦住快活林,這裡便讓張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