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上黨巧布陣 第05章 陳賡攻破長子城,史澤波困守長治

陳賡帶著旅長劉忠和司令部的參謀們,來到二十團吳孝閔的團部,這裡,直逼長子城跟前。因為是劉、鄧親自指揮,又和兄弟縱隊並肩作戰,陳賡司令員決心要拔掉敵人這個強硬的釘子,他自然有一種想法:不甘落後。他的這一特點,下邊每一個指揮員都十分清楚。陳賡司令員親自到前邊,這一仗要打得乾脆、漂亮,以彌補部隊北出平遙一無所獲、又被史澤波抄了後路的損失。日本投降之後,別的部隊節節勝利;他的部隊一出手就不太順利,真讓他窩火。所以打仗的事他要親自抓,配備團級幹部,要能夠打仗的人。劉、鄧已經打了招呼:減少傷亡,保持元氣,以應付即將到來的嚴重情況,不能一出手把骨幹打掉,那會影響戰鬥力。目前,蔣介石急於調兵遣將,終有一天會較量的;而閻錫山也會派兵來援助上黨。所以他決定用爆破手段,為突破長子開路。他們一行人,來到吳孝閔的團指揮部,吳孝閔迎接出來,領著陳賡司令員徑直地向前邊走去。他們通過一片低矮的丘陵地帶,穿過叢生的松樹和小橡樹林,可以清楚地望見長子城。

長子坐落在上黨盆地的西緣,地勢向東傾斜,襯得長子城高大突兀,成為上黨盆地西面的屏障,所以史澤波把挺進第二縱隊擺在這裡。

部隊十三日奪取了長子城關。

劉忠旅長,向司令員報告戰鬥部署:「七七二團從北面攻,二十團從西門攻,三十八團從長子西南登城,二十一團奪取東關,正在打坑道,現已接近完成。」

陳賡司令員正注視著長子城,用望遠鏡仔細觀察敵人的動靜,尋找城牆上的射孔。一個有堅強戰鬥力的部隊,拉來拉去打不好仗,會把一個部隊帶垮的。為此,他親自來到前邊,證實一下自己的決策是否正確。對劉忠他是信任的,他任三八六旅旅長的時候,劉忠是他的參謀長,現在代替了他的位置。因為他是縱隊司令員,他的到來,就意味著這一仗非打好不可。吳孝閔在司令員正在觀察的時候,彙報了他們對長子偵察的情況:「長子城三丈六尺高,外壕寬、深都是兩丈,外壕上有日本人修的工事,史澤波來了又加固了。各城角都有碉堡,城外是石砌的低碉;低碉之外又有三個以上的暗碉,能在不同水平上進行直接射擊。外壕上有一道一公尺高的鐵絲網,主要地段埋有地雷。這種情況硬攻是划不來的。」

陳賡司令員一邊聽著,一邊用望遠鏡尋找。

夕陽從西面反射過來,把長子城塗上了一層金色。輪廓鮮明,一目了然,森嚴的敵堡高高地俯視著四野。表面上看,是一面平光的城牆;仔細察看,看出密密排列著的小小射孔,每個垛口後面都隱藏著黑黑的槍口。而在城牆下面,貼近地面的地方,暗堡如同雨後的蘑菇,一個個經過偽裝,每一個暗堡的下面,都睜著黑黑的方眼。再看遠處的長子城外,淡淡的棉絮般的暮氣,逐漸擴散開來。

敵人估計我軍黃昏時可能行動,開始有目的、有規律的射擊。陳賡司令員鄙視地說:「敵人擺開陣勢等我來攻擊,我們不要上敵人的騙局;我們要誘惑敵人按我們設好的圈套,給他個出其不意,要把炸藥裝足。」

他們走回吳孝閔的團指揮所。一進門,陳賡司令員就把所有的人都打發走了:「分頭去干你們的,我自己留在這裡。」旅長和參謀們都走了。

司令員一見人們都走了,頓時活躍起來,輕鬆多了。他不願人多,更不高興好多的人盯住他一個人的嘴巴,人們在他的跟前都裝得一本正經,不苟言笑的像木頭人。他問吳孝閔:「哪個連主攻?」

吳孝閔說:「霍剛連。」

司令員關切地問:「你見到霍青山老人嗎?」

吳孝閔說:「見到了。老人自告奮勇帶民工挖坑道。」

「挖得怎麼樣?」

「連天連夜幹了四個晝夜,現在開始裝葯。」

「裝多少葯?」

「一百箱。」

陳賡司令員皺了一下眉說:「會波及民房嗎?」

吳孝閔說:「有震動。不會塌。」

「部隊在幹什麼?」

「動員。」

司令員站起來走了兩步,猛地回過身來說:「讓他們父子見一面。」他盯住對方,徵詢對方的意見,實際上等於是命令。吳孝閔政委站起來走出去,一會兒又回來。

敵人開始用迫擊炮射擊,炮彈帶著燃燒的藥包被拋向天空,直上三千多公尺高,眼看升到人們的頭頂,炮彈停止前進,慣力又把它帶出幾尺遠,而後垂直掉下來。立刻就聽到怕人的嘯鳴,大地爆炸,火光四射。街上不見一個人,戰士打通牆壁,巧妙地逼近敵人城根前,和敵人對峙著。

陳賡司令員想起這個團的歷史,這個團是在河北平原上建立起來的,長於村落戰。陳司令員問:「現在河北人還多嗎?」

吳孝閔說:「連以上幹部絕大多數還是河北人,只有少數是山西人,戰士全換成了山西人。」

他們順著交通溝來到霍剛的連部。

霍剛站起來迎接司令員。司令員的到來出乎他的意料。縱隊司令員戰時到最前沿來,他感到激動,又擔心司令員的安全。一到司令員跟前,再也沒有連長的架子了,像孩子似的問長問短:「司令員,你還洗冷水澡嗎?」「誰給你提水?」

「你腿上的傷口天氣變的時候還痛嗎?」

陳賡司令員樂了:「我這點家底都叫你知道了,你還想著這些。」他問一個戰士:「有信心拿下長子城嗎?」

戰士不客氣地說:「我們擔心的不是長子城,擔心的是我們的談判代表,擔心毛主席、周副主席的安全。家裡誰主持工作呀?如果我們這次不好好教訓一下心懷鬼胎的蔣介石,他是不會死心的。」

陳賡司令員說:「我們的代表從延安走的時候,就安排好了,家裡由少奇、陳雲同志和朱總司令主持。你不要擔心,蔣介石在試探我們,如果我們打不過他,他就用不著和我們談判了,我們的代表也就回不來了。你明白了嗎?對蔣介石講理不行,得來硬的。」戰士們樂了。

那個戰士說:「那就沒問題了,長子城一定拿下來。請司令員放心。」

霍剛把戰士們打發走,他自己留下來。

陳賡司令員張口就問:「見你父親了嗎?」

霍剛一驚:「我爹來了?」

司令員說:「來了。我們帶民工的人不要他,他自己趕來了。老頭子一肚子火氣,見了我就大發雷霆。」

霍剛解釋說:「我爹脾氣倔……」

陳賡司令員說:「不,老人是對的。」

霍青山老人一邊走,一邊拍身上的土。坑道里土是濕著,弄得老人兩個膀子、頭上、臉上全是黃土。老人連幹了四天四夜,顯得瘦了,但是精神很好。因為合了他的心愿,而且完成了一項十分重要而艱巨的工作,為此把一切疲勞都丟到九霄雲外了。他不知他來的地方就是兒子的連部,老人不願意讓人知道他兒子是八路軍的連長,更不願為了是「軍屬」而受到照顧。自從老伴慘死在日本人的刺刀之下,他就把感情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從不向任何人訴說,只是一聲不響地幹事,不怕苦,不怕累;他很少歡快,也不見他悲傷。他是個感情深沉、個性倔強的人。他知道兒子這個連擔任主攻,為兒子感到驕傲,只是這會兒不是和兒子見面的時候,大家都在忙著打仗的事,沒有閑情來談家常。

霍剛也不知道司令員和團政委安排他父子見面。戰鬥就要開始了,他的思想完全在工作上。

老人霍青山走進來,霍剛一下子站起來,不知說什麼好:「爹,你來幹什麼?」

老人一聽就炸了,臉也紅了,眼睛裡冒火,好像這一切都怨兒子不好:「我來了,兩條腿走來的,不是特為來看你的,我是為了支援我們軍隊的。」

父子倆一見面就來了個僵局,團政委吳孝閔真不知怎麼和解。

司令員被逗得哈哈大笑。

這一笑倒好,使得一見面就成了僵局的父子倆,都不好意思的也樂起來了。僵局被打開,只是父子之間沒有什麼話說,倒顯得拘謹了,何況有司令員在場。

霍剛這時才體會到父親孤獨的苦楚,在家他一天也待不下去,出來工作是他最大的安慰。他開始憐惜起父親來,體會到老人不言不語,為了戰爭的勝利不辭勞苦,不計報酬,不顧一切地工作。也因為內心的痛苦,父親常懷念長眠在地下的媽媽。霍剛問:「爹,你有什麼說的?」

老人大度地把手一擺:「司令員在,你們團政委在,我有什麼話說?」在這一刻,老人發現兒子的眼睛和死去的妻子一樣,使他突然想起死去的親人。已經死去整整五年了,這五年是怎麼過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想在家安靜地度過晚年,常常是半夜裡忽然醒來,悄悄地走出來,走到妻子的墳前,一坐半夜。想到這裡,心中酸楚得說不出話來。現在兒子長大了,帶兵打仗了,要解放上黨,上黨人民有了盼頭了。他心裡念著:「孩子他娘,你死得太早了!」老人借著抹去臉上的泥土,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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