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上黨巧布陣 第04章 奪上黨閻錫山墊背,巧策劃屯留城攻堅

陳再道的冀南部隊,包圍了潞城。

野戰司令部指揮太行縱隊,逼近襄垣城。

指揮部設在一個寬大的教室里。由於史澤波侵入上黨,上黨地區進入緊張的戰爭狀態。

夜,司令部里燃著蠟燭。

這裡是高原氣候,秋意頗濃,涼風習習;蠟燭的光隨風搖曳。北面牆上,張掛起上黨的軍用地圖,標出參戰部隊的具體位置。太行縱隊,包圍了襄垣城;太岳縱隊東來,插向襄垣和長治中間,從西面南面包抄過來。

劉伯承司令員,走到地圖跟前,放大鏡在襄垣和沁州中間移動著,張華舉著蠟燭,幫助司令員指出想找的地點。

情報處長魏青報告:「襄垣城裡敵人情況:偽汾東第一支隊,襄垣警備隊,共五百多人。」

司令員罵道:「史澤波是個混帳,襄垣是他的咽喉要地,襄垣不守,長治難存。他只擺了一些雜牌,把主力抓在自己手頭,這就給自己造成了被動。」他向魏青說:「特別注意長治到沁州的敵情。」

張華說:「打襄垣,切斷白晉路,沁州和長治都趕不及援救。」

劉司令員說:「攻其所不能救。這樣我們得了襄垣,卡住史澤波的咽喉,使他守上黨難,放棄上黨也難。」

鄧小平政委樂了:「蔣介石是一枕黃粱。」他指著襄垣城說:「這一步棋,是為把我們的意圖暴露給敵人;也看看敵人的反應。」

張華遺憾地說:「史澤波才過了五天舒心的日子。閻錫山曾經為得到上黨干過杯。」

劉司令員說:「打下襄垣取得攻城經驗,一邊打,一邊練兵。」

史澤波站在長治城樓上,用望遠鏡向北面觀察,可以遠遠地看到襄垣東側的大山,但是望不到襄垣城。而襄垣城和長治城中間,只是一片村莊和樹叢,丘陵地上,覆蓋著莊稼,高粱穗子已經紅了,一片豐收景象。他想用武裝掩護搶收,以備在城被圍時不乏吃的。可是聽說襄垣告急,驚得他一躍而起,走到城樓上。這時,他聽到北面茫茫雲山之中,傳來轟隆的炮聲,震得他心咚咚地跳動。頓時覺得心慌意亂起來。他到這裡才一個星期,八路軍就開始還擊。據說那天從他頭上飛過的飛機,上面就坐著劉伯承,這使他感到莫大的不快。他想:劉伯承打仗,一出手就置對方於死地。這次劉伯承拿襄垣開刀,使他感到莫大的威脅。打襄垣,切斷白晉線,切斷上黨的補給線,關閉了上黨的大門。襄垣地處沁州和長治城的中間地帶,兩方面都是鞭長莫及,無力增援,這是劉伯承的「攻其所不能救」,使他陷於死局。他意識到自己的厄運已經降臨了。

開始,閻錫山是打算讓趙承綬來奪取上黨的。後來,閻錫山因急著在日寇未投降之前就進入太原,派趙承綬先去太原和日本人聯繫;於是把史澤波從十九軍軍長的地位,升為第八集團軍副總司令。史澤波從臨汾出動,乘陳賡主力北出平遙、介休,南面空虛,他便不費吹灰之力,佔了上黨六城。趙承綬在他出發前的宴會上,曾舉杯祝酒,吹噓地說:「站在太行山上吼一聲,河北;河南都得應一聲。」宴會上,酒興方濃,閻錫山給他又陞官加爵,又委以重任,授以重兵。史澤波曾經為此多喝了幾杯,以為日本投降後,就可全力「滅共」了,而且認為美國出力幫忙,蔣介石又大舉進兵,共產黨的末日即將降臨!

史澤波到長治城的頭一天,他真是得意洋洋,說不盡的舒坦。日本元泉福旅團,從長治城撤到沁州,史澤波感到這是釜底抽薪,有一種孤獨、被遺棄的感覺。他再也「吼」不出一聲了,以後的日子都是提心弔膽過的。自從得知劉伯承從延安回到了晉東南之後,他心裡時刻有一種恐懼的感覺,不僅國民黨的將領對劉伯承都感到威懾,就連日本人也都對他大大的折服,一聽到劉伯承的名字,就膽戰心驚。

參謀長崔傑走來,看見史澤波一聲不響,兩眼發直,心裡就明白了。他悄悄地走近來,不使主官感到打擾,站在一邊。

三十七師師長楊文彩走來,一邊走一邊抱怨:「連天連夜,沒完沒了地做工事,士兵疲勞已極……」一見史澤波沒有理他,立刻止住怨言,放輕腳步,以眼示意參謀長,問是怎麼回事。

參謀長崔傑作了一個手勢,不讓他說話,都站起來,聽著北面傳來的炮聲。他低聲對楊文彩說:「劉伯承真是厲害,名不虛傳,他是將才,又是帥才。我們一來,他把部隊都調開,脫離接觸。等到我們剛駐下來,分兵守城之際,他卻對著我們的咽喉部位回馬一槍……」

楊文彩只會打仗,不學無術,不滿地說:「你們是參謀,講戰略、戰術,我是帶兵的,講打仗。有我這一師人在,要讓共產黨用死屍填平長治城壕。你講的那麼多都是瞎話!」

參謀長崔傑無可奈何地說:「可惜的是我們只有一個三十七師。」

史澤波心神不定,臉色灰白,強作鎮靜,向參謀長說:「給太原發報。共軍猛攻襄垣,襄垣丟失,上黨不保。」

他們匆匆走回來,進到司令部里,參謀長崔傑擬好電報請他簽字。史澤波接過來正要簽字,一個參謀進來報告:「襄垣聯繫中斷,呼叫不應。」

郭宗汾說:「重慶此刻顧不上我們。」

閻錫山火了:「你說甚?為了我們?我為了誰?我還為了他呢!」他說的「他」指的是蔣介石。「我鉗制了劉伯承、陳賡,把他們的主力吸引到上黨來,使同蒲、平線兩線空虛。告訴他,希望委員長加緊督軍前進,使劉伯承腹背受敵,上黨之圍可解。」他越說越來勁兒,精神也上來了。在地上來回走動著,發著牢騷:「他不要藏奸。」

郭宗汾知道他在罵誰,也知道司令長官的毛病,自己本事不大,本錢不多,又不認輸,總是罵人。他為了讓下屬跟著他去賣命,在一陣驚恐之後,一邊晃著腦袋,一邊數落著:「他和共產黨坐在一條板凳上談判,遲遲不進兵,這是老蔣消滅異己的老一套,看著我和共產黨火拚,他從中找便宜。告訴他,上黨丟了,中央軍休想北進,如果上黨落到共產黨手裡,下一步就是共產黨和他爭奪中原。那時我閻錫山也會坐在一邊看笑話。」他氣勢洶洶地走了幾個來回,最後給郭宗汾下令:「發報重慶,催中央軍火速進軍。」

重慶。

黃山官邸。

重慶正是炎熱季節,連冷氣設備最優越的蔣介石的官邸,也逃避不了炎熱的威脅。也許是蔣介石正忙著調兵去南京、上海、山海關、北平,忽然接到閻錫山的電報,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

何應欽說:「閻錫山告急。」何應欽不高興起來,因為這會給他帶來麻煩,他說:「這個老奸巨滑的東西,從來沒有向中央說過一句實話;上黨地區剛一接觸,勝敗還未見端倪……」

蔣介石得意地說:「已見端倪。」他到地圖跟前,指著襄垣說:「劉伯承取襄垣城,意在奪取整個上黨。因為我分兵北進,劉伯承不得不考慮他的處境。」

蔣介石在估量形勢,別的地方他以空運、海運調兵,唯獨華北使他擔心。朱德一個命令使他連連失城陷地,交通斷絕;開封、鄭州受到威脅。閻錫山奪取了上黨,這是很有價值的一個軍事行動。空軍情報:山西、河北部隊向上黨集中,而且發現共軍有群眾集會。目前,開封、鄭州壓力已經減輕,這就大有可能利用這一事件。他說:「劉伯承勢必奪取上黨,閻百川絕不會輕易放棄。讓他們打,把劉伯承主力曠日持久地拖在上黨的堅城之下,等他打到精疲力竭之後,我再以重兵臨之。閻錫山是長於防守的,他只是向我們叫苦。命令胡宗南迅速進軍,乘陳賡無暇西顧,儘快地沿同蒲路推進,轉入正太線,佔領石家莊,我南北夾攻,擊破劉伯承。」

何應欽面有難色:「前方叫苦不迭。河南進入雨季,秋雨連綿,河水暴漲,道路泥濘,卡車難以暢行。大部隊行動,吃、住都成問題。病員增多,減員嚴重,開小差的也越來越多。」

蔣介石聽不得下級將領叫苦。他眼珠子一瞪:「娘希皮,抓住逃跑的就地槍決;遲滯不前,貽誤戰機者槍決。給閻百川發報,嘉獎史澤波及全體將士。」

太原。

閻錫山接到電報罵道:「老奸巨滑,拿我當墊背的。我不傻。」

郭宗汾請示:「我們怎麼辦,派兵增援?」

閻錫山踱著步子,慢慢地走著,他在思索。走了好半天停下來,望著郭宗汾說:「派兵去,那不是去上劉伯承的當嗎?劉伯承善用圍城打援之計,他現在攻勢方興未艾,正在火頭兒上;我出援兵,他全力對我,蔣某人袖手旁觀……」他睜著小眼,閃出狡黠的目光,望著郭宗汾,大約有一分鐘之久,決斷地說:「暫且按兵不動,等到劉伯承消耗到精疲力盡,欲罷不能,進退維谷的時候,我再以生力軍投入,擊劉伯承於長治城下,那時上黨可確保無虞。暫不派援兵,觀察戰局的進展。」

郭宗汾問道:「外圍城市丟失,長治孤城難保。」

閻錫山說:「丟掉四城,拖垮劉伯承,整個上黨十九縣為我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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