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上黨雄風 第01章 敵軍蠢蠢欲動,劉鄧回太行

所有的電台都開動了,報務人員揮汗如雨,夜以繼日地工作著。馬達聲響徹清漳河谷,太行山上空充滿了飛馳的電波。

第一組電波都挾帶著緊急情況,敵情、我情、戰報、命令、指示、請示、報告。從冀魯豫,從晉南、晉中,從豫北,從平漢線、隴海線、同蒲線、正太線,彙集到太行山中的晉冀魯豫軍區司令部里來。

1945年8月11日,延安八路軍總部朱德總司令發布命令,命令解放區抗日武裝部隊,配合盟國統一行動,向一切敵占交通要道,展開積極的進攻,迫使日、偽軍放下武器。我軍已經全部投入戰鬥。

作戰科長張華,拿著各方彙集來的電報,匆匆走進作戰室,到北牆跟前拉動一根懸著的繩索,布幔徐徐移動,向後面退去。背後出現了蓋滿整面牆壁的五萬分之一的軍用地圖;地圖上繪有星羅棋布的城鎮,密密的擠滿圖紙的冀魯豫大平原。一條鐵路縱貫南北,通過人口稠密的富庶地區。鐵路以西,開始出現稀疏的等高線,等高線越往西越密,幾乎蓋滿圖紙,使圖紙變成黑色密紋。這時,顯出黑壓壓的一條寬厚的山脈,像凌空而起;張牙舞爪的巨龍,盤踞在河北、山西兩省之間,雄踞黃河北岸,這就是八年抗日戰爭、使日寇膽戰心驚的太行山。布幔又從巨龍身邊緩緩西移,地圖上出現另一種情景,等高線又稀疏起來,表明地勢由陡峻變得平緩,從奇峰突起變成低矮的黃土丘陵;接著,又出現了稠密的城鎮和村落,道路四通八達,河流縱橫交錯,形成一塊小小的盆地,這就是上黨十九縣的中心。盆地的西緣是太岳山,山勢陡然聳起,和東面太行山遙遙相望,形成東西對峙,成為上黨地區的西部屏障。同蒲鐵路,從潼關對岸風陵渡開始,穿過晉南三角洲,沿著中條山脈北麓東伸,到晉南重鎮運城折向東北,傍著太岳山腳下的汾河河谷,穿行直奔晉中腹地,到榆次與正太路相接。至此,地圖上呈現出夾在平漢、同蒲、正太和隴海中間的晉冀魯豫軍區的全部幅員和上黨山區的形勢。

張華把我軍攻克的地方都用紅筆標出記號,上黨盆地以長治城為中心的長子、屯留、襄垣、潞城、壺關六城;又標出代表敵方的藍色標記。明顯地看出,我軍展開的攻勢已經迫近平漢、隴海、正太、焦作鐵路,威脅開封、鄭州、新鄉、安陽。從石家莊以南的元氏,到武安段的平漢路,已被切斷。西側我軍逼近晉中平遙、介休;豫北已大部被我收復。只是閻錫山和日寇勾結,搶佔上黨六城,楔入我晉東南根據地腹心。而蔣介石正向開封、鄭州集結大軍,企圖打通平漢路。胡宗南三個軍已經受命北進,三個軍集中晉南風陵渡和茅津渡,開始北渡黃河。

作戰處長梁近,義憤填膺地走進來說:「豈有此理,耍兩面派!蔣介石一面邀請我黨派代表到重慶去和平談判,同時又下令進兵。」說著,他展開一張紙讀起來:「這是蔣介石批准的受降名單。你聽著,胡宗南接收洛陽;閻錫山這個老漢奸,被蔣介石任命為第二戰區司令長官,接受山西日軍的投降;顧祝同接收浙江和福建;王耀武接收湖南;劉峙接收開封、鄭州、新鄉、安陽和襄樊;李品仙接收安慶和徐州;湯恩伯接收南京和上海;孫連仲接收北平、天津、保定、石家莊;傅作義接收綏遠和察哈爾。唯獨沒有我們總司令朱德的名字。」他把紙抖得嘩嘩的響。

張華從矮凳上跳下來,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用眼盯著地圖說:「這不是一張受降名單,這是下的戰書,這是大規模內戰的開始。內戰已經打起來了,閻錫山搶佔了上黨六城。」他用藍鉛筆標出胡宗南軍隊向黃河以北推進的位置說:「你看,胡宗南軍隊已經從風陵渡、茅津渡北渡黃河了。」他又走到地圖東側,指著鄭州一帶說:「孫連仲的七個軍,得到命令向鄭州結集,暴風雨就要到來了。因為日本投降,美帝國主義、蔣介石和日本的矛盾已經解決,矛頭很自然是對著我們,對著解放區,對著翻了身的中國老百姓。應當給劉、鄧首長發報,催他們趕快回來。」

梁近說:「我們已經同意派代表去重慶和蔣介石進行和平談判。和平,人心所向,大勢所趨……。」

張華說:「你去向蔣介石談『人心所向』吧,蔣介石是迫不及待地想把中國人民投入內戰的火坑,把血雨腥風灑向那些幻想和平的人的頭上,等不了多久了!」

梁近說:「順便通知你,你去東陽關接劉、鄧首長。」

蔣介石在重慶黃山官邸,昂視闊步地走著,頗有得意舒心之感。日本投降了,波斯坦會議之後,他成為中、蘇、英、美四大強國之一的大國「統帥」。手邊有幾百萬軍隊,又有日本投降後丟下的、足以裝備一百萬軍隊的全部物資。美國總統杜魯門的態度是鮮明的,決不支持中國共產黨。目前,日本軍隊在為他守著地盤,等待他的「國軍」到達後受降。魏德邁正在為他組織大規模的海運和空運,從越南的海防把他的軍隊調到內戰前線——山海關。這一次他要完成他十年前在江西想完成而未能完成的事業——徹底消滅共產黨和他的軍隊。在這八年里,共產黨幾乎控制了日本佔領區的全部地盤,所以他們肆無忌憚了,要求合法權利,要求平起平坐,組織什麼「聯合政府」。他想:「我要在三個月到六個月內,把共產黨、八路軍、新四軍消滅乾淨。」

何應欽走來,敬禮,立正站在蔣介石面前。這個一貫擁蔣反共的幹將,衣冠整齊,畢恭畢敬。今天來謁見最高統帥實在有點兒不太好受,特別是重慶的八月天,氣溫像火爐子一樣。他腦門上的汗水直往下流,衣服也濕透了。他顯得有些緊張,不知道會遭到什麼訓斥,也不知道蔣介石對他又有什麼指示。給他安了個上將「總司令」的職務,可是什麼令也司不了,一切唯蔣介石的令是聽,要想在蔣介石手下得到重用,只有俯首貼耳而已。

何應欽報告:「總裁!開封、鄭州告急。」

蔣介石一聽,瞪大了眼睛:「誰的部隊?」

何應欽說:「劉伯承的。」

蔣介石指著何應欽的臉說:「以你的名義給岡村寧次發報,告訴他:在國軍未到達之前,日軍應負責有效的防禦。如果落到共軍手裡,日本應負責收回。」說罷,他走到地圖跟前,指著太行山說:「劉伯承目前不在太行山?」

這一下把何應欽問愣了。他怎麼也沒想到蔣會問他這個問題。何應欽遲疑了一下說:「共產黨七次代表大會上,有劉伯承的名字,估計現在可能還在延安。」他肯定了蔣介石的猜測。

蔣介石說:「閻錫山乘機佔領了上黨。好!」

何應欽說:「上黨是戰略要地,華北的門戶。截至今天(八月二十五日),史澤波已經控制了六座縣城。問題是是否能控制得住,劉伯承絕不會讓閻百川輕易得手,特別是上黨是戰略要地,軍家必爭之地。當年紅軍陷入安順場……」

蔣介石腦子裡立刻出現安順場的情景:當他得知紅軍渡過了金沙江時,他並不吃驚。他知道紅軍走的是當年太平天國名將石達開的路線,那是一條絕路。他電令川軍嚴密把守安順場,配以重兵;命令下達之後,蔣介石自信劉伯承將成為第二個石達開,紅軍將會全軍覆沒。

不料劉伯承早已親自帶先遣團,以少數兵力襲佔了安順場。爾後紅軍急速夾江北進,奪取了瀘定橋。當時川軍一個營守安順場,對岸還駐有川軍一個團,瀘定橋駐有川軍三個骨幹團,下游還有楊森的兩個團。除此以外,還有大隊人馬,星夜兼程趕往瀘定橋,進行追殲。

可是劉伯承奇襲安順場,飛奪瀘定橋,把紅軍帶出了死地。當時,蔣介石聽到消息後,氣急敗壞,暴跳如雷,把他的將領們臭罵了一頓。從那時起,劉伯承的名字像石刻似地刻在蔣介石的心上。今天提起來,他還有些膽戰心驚。

太行山矗立在黃河北岸,從南面望去,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堡壘,鉗制著平漢和同蒲兩條戰略鐵路,蔣介石要費一番周折,才能把他的軍隊由陸路源源開赴華北。他向何應欽下命令:

「督促孫連仲,儘快地集結兵力。命令三十軍、二十七軍、四十軍、三十二軍、新八軍、三十八軍、八十五軍向開封、鄭州、新鄉開進。命令胡宗南,迅速北渡黃河,沿同蒲路向北推進。目前,陳賡主力部隊擺在平遙、介休一帶,乘共產黨主要將領尚在延安之際,我已向延安發了第三次邀請,讓毛澤東來重慶和我談判。你要加緊行動,不得貽誤戰機。同蒲、平漢、津蒲三路,齊頭並進;再加上海運和空運,可以調動八十萬人作戰。」

他盯住何應欽,生怕對方不了解當前形勢、不理解他的意圖似的。接著,蔣介石又說:「閻百川佔領上黨,是給劉伯承一個有力的鉗制。命令閻百川:堅守上黨。自古那裡就是兵家必爭之地;上黨丟失,河北不保,反而會進一步威脅中原。通知閻百川,我將五路進兵。」蔣介石又揮著右手,狠狠地警告他的陸軍總司令說:「不能給共產黨以喘息之機。姑息養奸,後患無窮。大軍壓境,搶佔戰略要地和交通要道。眼前正是黨國關鍵時刻,國際、國內都於我有利。日本兵現在幫我們看守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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