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回 萬里遠來 異鄉尋老母 卅年重會 逸士斗魔頭

雲蕾的父親持著拐杖,一蹺一拐,在女兒扶掖之下,走上山來,目光如剪,向張丹楓一掃,眼光中充滿鄙夷憎恨的神情。張丹楓只覺一股寒意直透心頭,忽聽得潮音和尚大叫道:「喂,你、你是誰?呀,你不是雲澄師弟嗎?你沒有死!」一躍而起,抱著雲澄,兩師兄弟相對流淚,雲蕾站在旁邊,也禁不住以袖拭淚,張丹楓目光一到,她又急忙扭頭避開。

只見謝天華與葉盈盈一左一右,雙劍聯攻,劍勢快捷無倫,有如長江浪涌,大漠沙揚,而且招里有招,式中套式,變化奇幻,卻又配合得妙到毫巔。張丹楓識得箇中奧妙,尚自目眩神迷,旁觀的烏蒙夫等人,更是矯舌難下。但那上官天野,武功之高,已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他竟然以一雙肉掌,抵擋雙劍合璧的攻勢,每一舉手投足之間,都是攻敵之所必救,所以在表面看來,他雖似在雙劍威力籠罩之下,有如一葉孤舟,在銀光波濤之中掙扎,但張丹楓卻已看出,雙劍合璧的神奇招數,都被他輕描淡寫地一一化開,比起那紫竹林中的老婆婆,又不知高強幾倍!心中暗暗替師父擔憂。

上官天野也是吃驚非小,這才相信張丹楓所說的不是虛言,世間果真有這樣一套神奇的劍法,若不是自己功力深厚,難保不會落敗,心中想道:「弟子如此,師父可知。」對玄機逸士不由得暗暗佩服。正在吃緊之際,謝天華與葉盈盈見張丹楓突然從大對頭的石室中走出來,怔了一怔,他們本已處在下風,這微一分神,更給上官天野連連反擊,上官天野連劈三掌,將二人逼退幾步,忽地叫道:「張丹楓,原來你也是玄機逸士門下,好吧,你也一併來吧!」

張丹楓這時已記得清清楚楚,師父約了自己與雲蕾到此山中,合力斗這個老魔頭來的。但他雖然神志漸復,心中仍是一片茫然。只覺上官天野與自己氣味相投,並不似一個「老魔頭」,心中只是想道:「他說的那個故事,那負心的劍客是誰呢?是他還是師祖?」

聽得上官天野這麼一叫,張丹楓手撫劍柄,躊躇未決,瞠目不知所對。烏蒙夫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上前一拍他的肩頭,說道:「咱們來比一場吧。嗯,多謝你借那本玄功要訣與我。」在烏蒙夫心中,實是怕張丹楓功力尚淺,擋不了他師父的拳腳,故此想假意與張丹楓比斗一場,讓他交代過去。

五人都如釋重負。原來剛才正到了最緊要的關頭,雲蕾的功夫最弱,被上官天野右肩的牽引之力所吸,幾乎就要抵擋不住,但謝、葉二人乘機進逼,卻佔了上風。若然玄機逸士不來,很可能兩敗俱傷!

正在極端緊張之際,忽見上官天野退了一步,右肩一沉,雲蕾身軀顫抖,劍尖在他肩上跳動,但謝天華與葉盈盈卻跟著迫前一步,面色凝重,顯得甚是用力。雲澄擔心愛女,不由自己地叫出聲來,聲猶未歇,忽聽得哈哈的大笑之聲,山鳴谷應,場中突然多了一個老頭。

張丹楓道:「好端端的我和你打做什麼?喂,你師父的出身是劍客還是強盜?」烏蒙夫見他說話瘋瘋癲癲,不禁一愕。張丹楓正想再問,忽聽得山後又是一陣兵器交擊的聲音,兩男一女邊打邊走,漸漸逼近。那兩個男子,光頭的是潮音和尚,面如鍋底、一頭亂髮的是震三界畢道凡,他們被一個左手持金鉤,右手持銀劍的女子一路追擊,正殺得難分難解,氣喘吁吁。

上官天野正在心思如潮,忽見女徒弟林仙韻上前稟道:「師尊請你看看蒙夫師兄。」上官天野斜眼一瞥,只見烏蒙夫盤膝坐在地下,頭上冒出熱騰騰的白氣。

只見董岳疾奔而上,忽地屈了半膝,朗聲說道:「家師差遣弟子向前輩請安。」原來他手中捧的乃是玄機逸士的拜匣。照江湖規矩,替像玄機逸士這樣一位武林大宗師捧拜匣前來拜山的人,烏蒙夫絕不應阻擋,而上官天野也必須親接拜匣。只是上官天野正在四口劍包圍之下,如何能騰出手來?

日影西斜,天漸黃昏,那老婆婆手持竹杖,輕輕揮了半個圓圈,說道:「推開塵世事,跳出五行中,偏你們有這麼多交待不清的事!」上官天野拍手笑道:「說得好,說得好!從今野鶴閑雲伴,不悔情痴不悔真。玄機老兄,是咱們該走的時候了!」玄機逸士向眾弟子揮手一笑,也朗聲吟道:「參透華嚴真妙諦,菩提非樹鏡非台!」三人一同拍掌大笑,健步如飛,在黃昏殘照之中,飄然而去。兩派弟子都跪下送行,只見這三個老人羽衣飄飄,倏忽之間,沒了蹤跡。

玄機逸士又道:「雲澄在我門下日子最短,武功亦未練成,本身又歷盡劫難,若說我心中還有未了之事,那就是記掛他了。我走了之後,你們都要好好地照顧他。董岳,你可以將本門的內功心法,代我傳授給他。只要勤奮苦練,將來還可有成。」雲澄不禁嚎啕痛哭,張丹楓難過非常,竟不敢向雲蕾再瞧一眼。

正是各自傷心,各有懷抱,忽聽得噹啷啷一片兵刃交擊之聲,只見上官天野長袖揮舞,又把謝天華與葉盈盈的兩柄長劍拂得互相碰擊,雙劍合璧的威力,全在它配合的妙到毫巔,一招半式,都不能有絲毫錯亂,而今被上官天野強以最上乘的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利用了兩條長袖,就如多了一雙手一般,竟在雙劍籠罩之下,強將劍勢打亂,登時險象環生,越來越見吃緊。

你道蕭韻蘭何以能突然說出此種「悟道」之言,原來她在紫竹林中三十年,經歷盡各種心情的波動,始而對玄機逸士憤恨,對上官天野失望,終而也漸漸想到這種種糾紛,都是因自己虛榮一念而起。到了三十年的期限將到,悔恨之念更濃,想起不應因為自己致令兩個武林異人終生結怨,故此急急趕來,卻又目擊他們互相謙讓的一幕,因而立心替他們化解。

上官天野不禁吃了一驚,用足勁力,雙袖一揮,將四柄長劍拂得叮叮噹噹作響,贊道:「好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呀!」張、雲雙劍突地由合而分,雲蕾使出一招「流星趕月」,張丹楓使出一招「白虹貫日」,一點面門,一刺胸膛,青光白光,上下晃動,交叉穿插。上官天野進退三步,長袖一伸一縮,忽地輕飄飄地拍出三掌,招數刁鑽古怪之極,張丹楓不敢接連進攻,斜身一讓,上官天野已在一轉身之間,又將謝天華與葉盈盈雙劍合璧的招數化解開了。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此言一出,兩派門下弟子無不駭異,不知玄機逸士說的究是什麼功夫?上官天野苦笑說道:「若然你的是野狐禪,我的就連旁門左道也談不上。」緩緩走到烏蒙夫面前,伸手探脈,臉上神色越發驚奇。須知金剛掌力,非同小可,烏蒙夫硬接了一掌,以他的功力,最少要七日方能復原,而現在上官天野探他的脈息,發覺他氣血運行,自然舒暢,竟是即將復原。細察之下,烏蒙夫所運的氣功竟然不是自己所傳的心法,他功力並沒有突然加深,只因運氣得法,而就自然而然能把金剛掌力震蕩的五臟調整復原,這真是不可思議!

按說張丹楓的武功尚不如他的師父,比起上官天野差得更遠,怎能削斷他的衣袖?一者是因為上官天野適才那一拂用意不過想奪雲蕾的寶劍,僅用了三分力量;二者是受了謝、葉二人的牽制;三是張丹楓的寶劍削鐵如泥,吹毛立斷,衣袖雖不受力,但他卻藉著上官天野將撤未撤這際的那一拂之勢,借力打力,一削奏功。

董岳道:「師弟死裡逃生,而今父女重會,又蒙師恩,苦盡甘來,不必太傷心了。」玄機逸士輕撫雲蕾的頭髮,道:「你有這樣一位如花似玉的孝順女兒,比我強得多了。人生一世,只求問心無愧,便來得安樂,去得安樂,你是忠臣孝子集於一身,又有佳兒佳女,雖然際遇坎坷,細想起來,亦無缺陷,不必再哭了。」

謝天華與葉盈盈尚未知道其中已生變化,見徒兒得手,心中大喜,雙劍急進,他們二人雙劍合璧的功夫又比張丹楓與雲蕾強了幾倍,但見劍光霍霍,劍氣如虹,倏地合成了一個光環,攔腰便斬。上官天野叫聲:「來得好!」雙袖一抖,謝、葉二人的雙劍,被他的長袖包著,長袖揮動,竟發出一般勁力,隨著劍勢,左右移動,將之化解。

原來張丹楓熟習《玄功要訣》,《玄功要訣》講的是武術的原理,一理通,百理融,所以熟習《玄功要訣》之後,學什麼功夫都可以無師自通,事半功倍。張丹楓適才旁觀,看上官天野運用各種上乘功夫力壓謝天華與葉盈盈雙劍合璧的威力,對他的武功門路,已略知梗概,到自己親自接招之後,更進一步,摸到了攻守應對之道,只因功力差太遠,要不然早就可以反攻。如今上官天野逞強好勝,在四劍圍攻之下硬接拜匣,瞬息之間,硬用一指禪功接連逼退四人,精妙是精妙極了,可是左肩卻露出一絲破綻,張丹楓覷個正著,乘虛即入,劍尖一動,點到了上官天野左邊的肩井穴。雙劍合璧,配合得不差毫釐,張丹楓的劍招方出,雲蕾的青冥劍也自然跟著刺出,刷的一聲,劍尖觸到了上官天野右邊的肩井穴。

張丹楓走出石室,見大樹之下,一男一女,手持長劍,與上官天野打得正烈,張丹楓神志漸漸清醒,覺得這對男女的面貌好熟,猛然想起:男的乃是自己的師父謝天華,女的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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