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龍 闖關劫天子 丹心報國 拔劍護仇人

脫不花笑道:「這是府中武士出差,不必驚恐。」伸手替張丹楓探熱,張丹楓忽地手指一勾,口一張,哇的一聲,將適才所吃的酒菜都嘔了出來,脫不花最喜愛的一件夾緞新裝,給他撕裂,嘔出的酒菜,直噴入衣內,油膩膩的雞片肉屑,沾上胸脯。脫不花雖是蠻女,但生性愛潔,不覺皺眉道:「怎麼還是醉成這個樣子?」捏著鼻子,給他端來一碗解酒的百合參湯。張丹楓把手一揮,叫道:「我醉欲眠君且去!唔,唔,若然不去再三杯!」那碗湯給他一拂,登時潑翻,都濺在脫不花身上,碗也跌得粉碎。脫不花給他一拂,手腕疼痛,只見張丹楓納頭又睡,雙手亂打床沿,心中暗道:「他竟然醉得這樣厲害,連解酒的五辣返魂香也沒有用。」脫不花給他嘔吐得滿身都是污物,氣味極之難聞,又怕給他打著,只好退了出去。只聽得張丹楓唔呀叫道:「窗子打開,不要把燈吹熄,我怕黑呀,你知不知道?」似醉非醉,脫不花剛一回頭,張丹楓又「哇」的一口嘔吐出來。脫不花嘆了口氣,走出去換衣,叫侍女替他收拾打掃。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潮音又粗聲喝道:「丹楓,你敢犯上作亂?你再阻攔,看我敢不敢將你一杖打死?」張丹楓說道:「你就是將我打死,我也要你退出此地!」潮音和尚禪杖一揮,攔腰疾掃,張丹楓的卸力巧招,只能偶一使用,不敢空手對付潮音的禪杖,只得揮劍相迎,師伯師侄,就在斗室之中大戰。張丹楓在初次入關之時,與師伯已不相上下,這時他武功精進,早在潮音之上。潮音和尚連揮了十數杖,張丹楓竟是一步不退,劍招隨著杖勢所移,潮音和尚的禪杖打向何方,都給他緊緊封住!

也先逼張丹楓回覆他昨晚的問題,張丹楓一笑說道:「太師你久歷戎行,想必是熟知兵法了。」也先道:「怎麼?」張丹楓道:「兵法有云:備多則分,力薄則敗。最忌幾方面同時作戰,所以在中國春秋戰國時,那是一個群雄割據的局面,各國都要爭取『與國』(按:『與國』這一名詞本是中國古代用語,至近代又復通用),聯橫合縱,只想多樹與國,少樹敵人,就是這個道理。」也先道:「這道理我又豈能不知?所以才想你我攜手,先統一了瓦剌再說。」張丹楓笑道:「我父子的力量有限,中國的力量無窮。」也先默然不語。張丹楓道:「我這次深入中原,深感中國地大人多,若用得其當,不要說一個瓦剌,就是十個瓦剌也動搖不得。」也先道:「你是給明朝作說客么?」張丹楓大笑道:「我的身世,你豈有不知,我何至於為明朝作說客。若定要說我是說客,那麼我是為了中國,也為了瓦剌,前來向你遊說。」也先道:「好,你說。」張丹楓道:「目下中國於謙當政,整軍經武,上次進兵中國,尚可以打到北京,設若你下一次再進兵中國,只怕打入邊關也未必可能。非但此也,設若中國知道你想篡位稱王,再圖稱霸,它索性揮兵北進,與阿剌聯盟,為瓦剌平亂,你又如何?」

張丹楓擺脫了脫不花的糾纏,心中甚是得意,但一想到也先篡位在即,仍是明朝之禍,兀是想不出如何應付,心中又不覺愁煩。按說他此時若要刺殺也先,那也並非難事。不過刺殺一人,並不能從根本消彌兩國之間的干戈戰禍,而且被俘虜的明朝皇帝更會因此一來,絕了生還之望。于謙與張丹楓的抱負,都是願與鄰國和睦相處,故此張丹楓絕不願效尋常的刺客所為,徒逞一時之快。

張丹楓急忙坐起,只見陽光透進紗窗,已是第二日的清晨。張丹楓道:「太師,你好早啊!」也先道:「哈,早!你酒醒了嗎?」張丹楓道:「昨晚失禮,請太師勿罪。」也先哼了一聲,說道:「你想好了嗎?你們父子是否願與我聯同,剪除阿剌,共圖富貴?」張丹楓道:「想好啦,我正有話要與太師一說。」也先道:「你說。」張丹楓見他眉頭打結,臉似寒冰,心中已料到是什麼事情,暗暗好笑。

張丹楓不由得吃了一驚:這叫化子好俊的功夫!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囚房的窗口給人打開了,一個叫化子跳了進來,右手持棒,左手一伸,向著祈鎮當頭抓下。祈鎮嚇得「哇哇」大叫,張丹楓不及拔劍,駢指一戳,那人忽地叫道:「張丹楓,是你!」身形一閃,迅即飛起一腳,又踢祈鎮的膝蓋!

也先不由得心中一怔,張丹楓這話若是半年之前所說,他必定大笑不已,那時他以為中國指日可平,哪會將明朝的軍隊放在眼下。經過北京這一場大戰之後,他才感到中國實是不易吞併。到了最近,于謙整頓邊關,又靠了彭和尚遺下的地圖,接連打了幾次勝仗,將瓦剌寇邊的軍隊都驅逐回去,也先更是心驚,漸漸感到反了過來,明朝的軍隊也足以構成他的威脅了。這時聽了張丹楓的說話,表面雖然不露神色,好像不以為意,其實卻是心中暗驚。張丹楓又道:「這次我深入中華,察覺中國民氣激昂,確實是不可輕侮。尤其他們的皇帝在土木堡被你所俘,舉國上下更認為是奇恥大辱。恐怕你未揮軍南下,他們已先要北上報仇了。太師你兵力雖強,也未能外御中華舉國之兵,內抗阿剌南部的勁旅吧?」也先乾咳兩聲,神色漸變,卻仍是硬著頭皮道:「我擁有雄兵十萬,戰將千員,即算中國與阿剌內外夾攻,最多亦不過玉石俱焚而已,大丈夫生不為霸主,死亦當為鬼雄,有何足懼?」張丹楓哈哈大笑道:「若是尚未出師,就死於非命,那又如何?何況成王敗寇,自有公論,只怕太師自命英雄,後人卻未必將你比為孟德(曹操)。」也先被他說得氣餒,道:「明朝朱家朝廷,真是如此恨我,要派人刺殺我么?」張丹楓道:「據我所知,明朝確是派有劍客前來,會不會殺你,那就要看你的所作所為了。」也先想起昨晚之事,不覺汗毛直豎,卻仍不願示弱,故意笑道:「明朝有高手劍客,難道我就沒有力足斬蛟伏虎的勇士么?」張丹楓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道:「你的勇士只是一批酒囊飯袋,中什麼用?只怕真要碰著高手之時,不過一招,就要被人削掉腦袋了!」也先一怔,跳起來道:「昨晚之事,你知道么?」張丹楓道:「什麼事情?我不過說罷了,你的武士真的被人一招削掉腦袋么?」也先驚疑不已,心道:「他昨晚爛醉如泥,足不出戶,敢情真是隨口說說,不過他說的倒非假話。」張丹楓又笑道:「是哪位勇士給人殺了?」也先道:「沒什麼,昨晚是有刺客,不過已被我們逐走了。我們也有一二人受傷。」張丹楓嘻嘻一笑,道:「那就真算你們造化了!」其實昨晚之事,原來就是他的策劃。殺掉青谷法師,削掉麻翼贊耳朵的人,乃是謝天華與葉盈盈。

原來昨夜青谷法師與麻翼贊照常到宮中輪值,替也先暗中監視皇室的動靜,三更過後,忽見有兩條黑影,從宮中飄然而出,兩人上去攔截問話,那黑影出手如電,只一招就把青谷法師腦袋削了,麻翼贊武功雖高,也不過接了兩招,就被敵人削了耳朵。只聽得敵人笑道:「饒你一命,報與也先知道,他若只是想在瓦剌稱王,這個咱們不管,但欲在篡位之後,再侵中華,咱們卻是饒他不得。」說話的是兩個漢人,一晃不見。這消息今早也先得知,真是又驚又氣,既駭且愁。令也先驚駭的是:青谷法師是紅教喇嘛中的有名人物,麻翼贊的武功也在也先帳下號稱第一名武士的額吉多之上,而這兩位被也先當作左右手的人物,卻被敵人不費吹灰之力,殺死刺傷,而且只不過是一兩招的功夫!設若這兩人到太師府行刺,何人可以防禦?令也先憂愁的是:這兩個漢人明明是從中國來的,卻暗護瓦剌皇室,還看出他的心意,只怕篡位之謀也要受到莫大障礙。

也先口雖強硬,心中卻是越想越慌,只聽得張丹楓又說道:「太師目前的圖謀,恐非善策。」也先道:「那你又有何高見?」張丹楓正欲暢所欲言,忽聽得外面人聲嘈雜,也先眉頭一皺,喚進人來,問是何事。

只聽得府中敲了三更,從窗口望出去,但見新月在天,微風動樹,張丹楓想來想去,還是想不出最好的辦法。忽見窗外枝頭,黑影一飄,張丹楓未及出聲,來人已站在床前,端的是迅捷得出人意外。張丹楓看清楚時,不由得喜出望外,原來卻是自己的師父謝天華。

也先也倚著窗口觀望,這時鬆了口氣,回過面來,只聽得張丹楓說道:「請太師恕罪,敝師伯以為我困在此,有所誤會,我自會找他解釋。我敢擔保以後再也沒有人來騷擾你啦。」也先親眼見他出了全力,抵禦師伯,解了自己的危險,對他甚有好感,笑道:「好啦,咱們還是照今早的說話辦事。你也不必多所疑慮啦!」張丹楓謝了一禮,也先道:「現在可以進去再看看你們的皇上啦!」與張丹楓並肩走入。只見祈鎮面色蒼白,兀自倚著牆壁發抖,也先微微一笑,心道:「讓他回去再做皇帝,倒是於我有利。」說道:「哈,你受驚啦,苦盡甘來,待你們使者到來,你就可以回去再享福啦。但願你不要忘了我的好處才好。」祈鎮正想道謝,忽見張丹楓向他打了一個眼色,猛然省悟自己乃是一國之君,也先不過是瓦剌的太師,若向他謝恩,實是有辱國體,於是一挺胸脯,道:「不勞有禮,你的好處我記住啦!」張丹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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