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回 聯劍懲凶 奇招啟疑竇 抽絲剝繭 密室露端倪

黑摩訶揮動玉杖,綠光閃閃,與張丹楓的寶劍相碰,發出一片極其清亮的金玉之聲,白光綠光互相糾結,雲蕾看得吃了一驚,心道:「原來這怪物的玉杖也是一件寶物!」二人似是各以上乘內功相持,張丹楓的寶劍附在玉杖之上,移動不得,而黑摩訶的玉杖也似被劍光裹住,抽不出來。只見兩人猶如釘牢在地上一般,苦苦相持,過了一盞茶時刻,兩人額上都滴下汗珠。雲蕾正自想道:「這樣下去,豈不兩敗俱傷?」忽聽得呼的一聲,黑摩訶身形飛起,寶杖仍未抽開,連人帶杖,就如吊在張丹楓寶劍之上似的,呼呼疾轉。雲蕾心中納悶:這是哪門子的武功?忽聽得「當」的一聲,張丹楓大叫道:「乖乖!不得了!」雲蕾大吃一驚,正要拔劍,但見二人已倏地分開,東西相向,又聽得張丹楓大笑道:「沒事,沒事!原來你不過是頭老驢,轉磨轉了半天,也轉不出個道理來!哈,哈!徒有虛名駭世俗,卻無本事退娃娃!哈,哈,哈!」笑聲未畢,只見那黑摩訶鬚眉怒張,大叫道:「小娃娃,不知死活!」身形暴起,綠光一長,疾如雷霆,向張丹楓的額角天庭,猛地戳下,來勢既疾,手法又怪異之極。雲蕾聽完張丹楓那兩句歪詩,正自想笑,嘴巴剛剛張開,這一下子,笑聲似突然被人封住,卻「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忽聽得張丹楓又是大笑一聲,叫道:「娃娃打老驢頭了!」腳步不動,小腹內陷,身軀陡的後移,青鋒三尺,疾起而迎,這一招拿捏時候,恰到好處,眼看黑摩訶的一條長臂,就要被張丹楓的寶劍硬生生地切下來。原來二人各以上乘內功相拼,爭持不下,張丹楓不敢變招,而黑摩訶卻以西域的「磨盤功」解脫了出來。張丹楓雖沒受傷,卻是吃驚非小,心中想道:「我無法解開這相持之局,他卻脫身出來,實是不容輕視。」無計破敵,所以故意出言相激。張丹楓初入墓門之時,黑摩訶看不起他,稱他為「大娃娃」,其後見他顯出本領,才改容相向。而今張丹楓故意自稱「娃娃」出言藐視,實是有心激怒他。

黑摩訶果然中計,暴怒飛起,疾使毒招。哪知高手較技,最忌動氣,這一下正陷入了張丹楓以靜制動的圈套,但見張丹楓一劍斜削,劍光透過綠光,已削到黑摩訶的臂上,任他武功絕頂,也難逃這斷臂之災!

哪知黑摩訶的武功,異於中土,他練有印度的瑜伽之術,全身柔若無骨,各部肌肉,都可隨意扭曲屈伸。張丹楓正喜得手,忽覺劍尖一滑,黑摩訶的臂膊竟掃過背後,隨即一個筋頭,倒豎地上,雙眼圓睜,有如銅鈴,暴怒叫道:「好小子,俺與你拼了!」倏地跳起來,當頭一杖,張丹楓還了一招,黑摩訶又一個筋斗,倒豎地上,以足作手,掄起玉杖,挑向張丹楓的丹田要穴!杖法之怪,世罕其倫!

張丹楓運劍如風,眨眼之間,還擊數招,但見那黑摩訶時而飛身躍起,時而倒豎地上,手足並用,把寶杖掄得呼呼風響,招數怪絕,攻勢猛極。雲蕾倒吸一口涼氣,定睛看時,只見張丹楓口角斂了笑容,在綠光籠罩之下,竟是凝身不動,長劍揮舞,有如白虹貫日,在綠色光圈之中,東一指西一划,出手並不見快,但每一招都是妙到毫巔,恰恰將黑摩訶的攻勢化開。看他劍鋒明是東指,卻忽地偏向西邊,明是向右削去,卻不知怎的,出手之後,卻是向左戳來,而每一招都是攻敵之所必救,守敵之所必攻,黑摩訶的攻勢如風狂雨驟,卻是無法使他移動半步。黑摩訶的杖法乃是西土秘傳,中土罕見的武林絕學:天魔杖法。鬥了一百來招,竟尋不到敵人半點破綻,也不覺倒吸了一口涼氣。白摩訶在旁虎視眈眈,但以有言在先,不便出手相助。

兩人各以怪異招數搏擊,相持不下,但聽得墓門之外,晨雞動野,飛鳥鳴林,不知不覺已是清晨時分。黑摩訶久戰不下,焦躁異常,搏擊更烈,張丹楓仍是不為所動,腳跟如釘牢在地上一般,劍勢不疾不徐,竟似手揮五弦,目送飛鴻,凝重之極而又瀟洒之極!

雲蕾看得眼花繚亂,心中暗暗稱奇,須知雲蕾自小便隨飛天龍女葉盈盈學劍,年紀雖然只有十七歲,卻已學了十年。葉盈盈的劍術,在武林之中,數一數二,對各家各派的劍術無不通曉,因此雲蕾雖是年輕,對於劍術一道,卻稱得上是個「大行家」,只要別人一伸手,一出招,就能知道他的宗派來歷。偏偏今晚看了半夜,卻一點也看不出張丹楓的劍術淵源,但覺他的劍術也好似自己所學的一樣,包含有各家各派的成份,但出手招數,卻又與自己所學的大不相同,不由得納罕之極!

再看些時,忽又覺張丹楓此套劍法似曾相識,卻又偏偏說不出名來。雲蕾細細思量,這套劍法自己又明明沒有見過,而且也從未聽師父說過有這種怪異的劍法,自己怎的卻會有如此微妙的、似曾相識的感覺?真是越想越奇,莫明所以。但覺他每一招雖然都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但到他出手之後,卻又覺得每一招都「深合吾心」,好似自己想說一句話,還未想得如何表達,卻忽然給別人先行說了,而又說得非常之妙,令自己又是佩服,又是痛快,既出意外,又在意中。

雲蕾全神貫注,忽地心頭好像有一道電光閃過,驀然感到張丹楓這套劍法雖是與自己所學的大不相同,但卻又似是與自己所學的相剋相生,可以互相配合,就如一對孿生兄弟,心靈交感,呼吸相通!

這時雲蕾但覺得心神恍惚,浮想聯翩,場中的黑摩訶與張丹楓雖然還在激戰,她卻好像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突然想起下山前夕,師父對她所說的話來。

那是一個除夕之夜,川北小寒山的山峰之上,有一間石屋,石屋內點著十二枝粗如人臂的牛油巨燭,燭的式樣和枝數,都如今晚所見的一樣。燭光圍繞之中,坐著一個中年女子和一個艷若鮮花的少女,這就是飛天龍女葉盈盈和她唯一的愛徒雲蕾了。層內擺有酒食,但卻不是除夕歡宴,而是師徒相別的離筵,原來葉盈盈替她的徒弟餞行,雲蕾武藝已成,遵奉師父之命,明天便要下山了。

雲蕾早已從師父口中知道自己一家的血海深仇,無時無刻不想下山早日報仇,可是今晚師父替她餞行,卻頗出她的意料之外。為什麼早不叫走,遲不叫走,卻偏偏在除夕之夜替她餞行?雲蕾一邊聽師父囑咐,一邊心中暗自思疑,面上露出疑惑的顏色。葉盈盈也似覺察到了,一口一口的喝酒,連盡了三大杯,忽地喟然嘆道:「一年將盡夜,萬里未歸人。十二年前我送走了一個人,不,是趕走了一個人,今晚我又要送你走了。」

雲蕾聽得沒頭沒腦,不敢置答。飛天龍女嘆息之後,定神望著雲蕾,忽道:「你今後如到了蒙古,見著一個人,就說我叫他回來。」雲蕾道:「什麼人呀?」飛天龍女聽她一問,啞然失笑,忽而面上現出紅暈,又喝了一杯,低聲道:「你的三師伯謝天華。」雲蕾奇道:「三師伯謝天華?他不是到了蒙古,要替我爺爺報仇,去刺殺那張宗周的嗎?」葉盈盈道:「是呀。他去蒙古是十年前之事,可是他離開我,卻是十二年前的今晚。他的武功高強,人又沉毅機智,他說替你爺爺報仇,那就一定報得了。而且一定用不了十年。」雲蕾道:「那麼他為什麼十年來一直沒有信息?」葉盈盈嘆口氣道:「我猜他是不願回來了。」雲蕾道:「為什麼?」葉盈盈忽而轉過話頭,說道:「天下各家各派的劍法我都通曉,就是有一家的劍法沒有見過,你說奇不奇怪?」雲蕾心道:「天下之大,派別之多,有一家的劍法未曾見過,也沒什麼奇怪。」不想她的師父,緊接著說出一句話,果然令雲蕾大為驚奇,她師父說道:「那就是我們自己本門的劍法!」

忽聽得「當」的一聲,火花飛濺,張丹楓一劍隔開白摩訶的玉杖,余勢未衰,劍鋒順手抹去,恰恰掠過黑摩訶頸項。黑摩訶忽覺劍氣森森,沁入肌骨,不知是虛是實,急急反杖一擊,放開了雲蕾。黑白摩訶按著八卦方位出擊,黑摩訶反杖一擊,身形轉倒「乾」位,白摩訶斜走「兌」方,白玉杖亦已劈出,雙杖合掠,圍成了一個大弧,張丹楓未及換招,叫聲:「不好!」雲蕾忽然隨手一劍,插進當中,這一劍插得恰到好處,但見雙劍斜分,黑白摩訶都躲閃不迭。這幾招急如電光石火,大家都是不假思索,卻不料配合得妙到毫巔,雲蕾眉開眼笑,大喜道:「雙劍合璧,果然無敵!」隨手發出一招,但見張丹楓的寶劍亦從相反方向削出,雙劍夭矯如龍,又把黑白摩訶逼得連連後退!

雲蕾思路被打斷了,抬頭一看,原來是張丹楓與黑摩訶交換了一招險招,黑摩訶橫杖疾掃,不料一擊不中,反而險被張丹楓刺中肋脅。二人換了一招之後,都不敢冒險躁進,又在那裡僵持起來。

劍風虎虎,燭光搖晃,雲蕾心念一動,驀然想道:「莫非張丹楓這套劍法,就是我師父從未見過的那套本門劍法?難道他是三師伯在蒙古所收的徒弟么?但看他劍法的精妙和功力的深厚,縱有名師傳授,亦非有十年以上的磨練不行,三師伯一志替我爺爺復仇,斷無一到蒙古就立刻收徒,專心授業的道理。」她回想大師伯董岳給金刀寨主周健的信,「而且,聽說三師伯被敵人捉獲,幽禁胡宮,那更斷斷不會在蒙古皇宮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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