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回 人間魍魎知何限 心底波濤或更深

孟明霞不由得氣上心頭,冷笑說道:「這是哪門子的規矩?我走過的地方也不算少,從來沒聽說過開飯店的不許女客進門!」

此時亦已不容孟明霞再想,這採花賊端的是十分厲害,雙手空空,居然就來硬搶孟明霞的長劍。

酒樓上的兩個客人做好做壞地勸道:「大姐,做買賣是兩相情願的事,他不願意賣東西給你,那也是不能勉強他的。」

孟明霞試一運氣,覺得並無異狀,於是說道:「沒什麼呀。」

孟明霞掏出金創葯,伏在他的背上,給他敷上傷口,這才敢小心翼翼地抓著他的雙肩,避免碰著他的傷口。

孟明霞正自低首思量今晚如何是好,忽聽得有人低聲說道:「姑娘,你彆氣惱。你在城中可有親友么?」

孟明霞道:「我正巴不得那採花賊前來找我!」

孟明霞道:「我若是有親友在此,也用不著上酒樓吃飯了。」

賀九公大喜道:「這麼說老朽可要為闔縣的百姓拜謝姑娘的大德。」

孟明霞道:「我前往靈武投親,路經此地。」靈武在飛龍山附近,孟明霞不慣說慌,急切間想不到別的合適地名,信口就說了出來。

那老漢道:「唉,我勸你還是別往前走了。」

孟明霞道:「為什麼?」

那老漢道:「這裡不方便說話,你今晚大約還沒有住處吧?」

淡淡的月光之下,只見屋頂有條黑影。原來褚雲峰早已防她會有疑心,先躲開的。孟明霞面上一紅,跟著就跳上去。

那老漢道:「可憐,可憐!這麼晚了,你也不便出城去找地方求宿了。不如就到老漢的家裡去吧。」

孟明霞道:「客店不肯收留我,定有原因。你不怕我連累你嗎?」

那老漢道:「我只有一個老伴兒,都是一大把年紀了。」言下之意,即使受到連累,他也不在乎。

孟明霞道:「實不相瞞,琅玡山的新寨主屠鳳就是老寨主的女兒,她與我情如姐妹。這樣吧,我打算在這裡耽擱兩天,偵察那採花賊的動靜,若然得不到結果,我寫一封信給你帶給屠鳳,她一定會伸手管這樁事的。」

當下那老漢在前領路,穿過幾條彎彎曲曲的小巷,把孟明霞帶回他的家中。孟明霞心裡想道:「這老頭兒看似老態龍鍾,步履倒是甚為矯捷。」

那老漢關上了大門,叫道:「老伴兒,有客人來啦。」一個老婆婆走了出來,見了孟明霞,不覺好生驚異,說道:「這位姑娘是——」

孟明霞道:「正是,客店都不肯收留我。」

那老漢道:「我姓賀,排行第九,沒兒沒女,姑娘,請你恕我倚老賣老,你到了我的家裡,我就把你當作孫女兒一樣看待,我不客氣,你也不必客氣了。」

孟明霞道:「這麼說,是同一個人了?」

孟明霞道:「若是這樣,那你倒不用替我擔心。但不知婆婆擔心的是什麼事情?」

那老婆婆道:「此事說來話長……」那老漢道:「這位孟姑娘還沒吃晚飯呢,你先給她弄點東西吃吧。這樁事情,我和她說好了。」

這一招「海燕掠波」,本來是孟明霞的得意殺手招數,此際雙方距離甚近,孟明霞迅速刺出,滿以為非中不可,不料就在她刺出之時,忽地感到胸口一麻,劍尖雖然沾著對方的衣裳,卻已是軟而無力!這採花賊會「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劍尖尚未刺穿他的衣裳,就滑開了。

褚雲峰的左肩受了劍傷,幸虧只是傷著皮肉,並無大礙,不過亦是鮮血淋漓了。孟明霞不敢碰著他的傷口,只能抓緊他未受傷的右肩。心中又是感激,又是羞愧。感激的是褚雲峰不顧受傷,救她性命。羞愧的是自己剛才不相信他的說話,沒有聽從他的規勸,從速離開,以致自己受了賀九公的暗算,還連累他也受了傷。

孟明霞喝道:「住嘴!」唰的一劍刺去,燈光下只見這採花賊身材頎碩,面貌和褚雲峰果然有幾分相似,眉心也有一顆黑痣。但孟明霞一看就知道這顆黑痣是用人工點上的,他的相貌也是經過化妝,看得出是有意扮得似褚雲峰,好掩飾本來面目的。

那採花賊罵道:「你這老虔婆還想騙我,你沒有閨女,可有別人的閨女在你家投宿,你當我不知道嗎?她躲到哪裡去了,快說!」

賀九公道:「因為縣裡出了個採花賊。」

孟明霞反手一劍,削斷了那人的一截軟鞭,回過頭來,看清楚了那個向她偷襲的人。這一下更是嚇得孟明霞口呆目瞪,如同做了一個惡夢!

褚雲峰知道她對自己尚有疑心,不說明白,恐怕她是不肯跟自己走的。

賀九公喝了口茶,說道:「我們縣裡有個姓孫的大戶,家財萬貫,家中的護院就有八人之多,聽說都是從各地重金聘請來的名武師。

賀九公大吃一驚,本能地把手臂一抬,說時遲那時快,已是給孟明霞抓著了他的手腕。孟明霞是個武學的大行家,一抓著了對方的手腕,就試出了賀九公武功的深淺,心裡想道:「這位老前輩果然是會武功,但卻不如我所料的高明。」

「不料就在這位孫小姐出嫁的前三天晚上,那個採花賊來了,公然就在繡房中迫奸,聲喧戶外。八個護院聞聲而至,那採花賊笑道:『我本來不想搶人的,現在給你們敗了我興,我卻偏要搶人了!』

「據說還不到一盞茶的時刻,和這個採花賊動手的護院,八個人中就死了六個,另外兩個也受了重傷,一個斷了一條手臂,一個給斫掉一條大腿。

「這採花賊當時是抱著孫大戶的閨女的,只用一隻手就殺傷了那八個護院的。他傷人之後,抱著孫小姐從屋頂逃出去,聽說他在瓦面行走如飛,連一片瓦也沒踩碎。」

孟明霞心裡想道:「大戶人家的護院,大多是相互標榜,彼此吹噓,騙取錢財的二三流角色,未必有什麼真實本領。不過,這採花賊抱著一個人,在瓦面飛跑,沒有踏碎一片瓦,如果是真的話,這份輕功,倒也是不容小覷。」

賀九公繼續說道:「第二件案子可就是前天晚上才發生的事情了。這次鬧得更凶,鬧到了城裡守備老爺的官衙里。

那老婆婆捧了一碗熱騰騰的面出來,詫道:「咦,你們在鬧什麼?」

孟明霞道:「這採花賊是怎樣的一個人?既然有許多人和他朝過相,想必你曾聽人說過吧?」

賀九公道:「聽說大約是一個二十五六歲年紀的少年,身材高高的,眉心有顆黑痣。」

孟明霞自幼跟隨父親在江湖上行走,有點名氣的黑白兩道人物,她沒見過也聽說過,她打聽這個採花賊的年紀、相貌,就是希望可以找到一點線索。不料聽了賀九公的描繪,卻不由得她不大感意外。

原來賀九公說的這個採花賊,很像說的就是褚雲峰!孟明霞心裡想道:「身材年紀或者還有相似,但眉心上的一顆黑痣,褚雲峰也有。如果不是他,這就未免太巧合了。」

賀九公道:「孟姑娘,你好像並不怎麼害怕採花賊?」

賀九公道:「孟姑娘,你若是相貌醜陋的話,我倒不用替你擔心。你又年輕,又貌美,可是千萬不能讓那採花賊碰上啊!怎的你倒好像並不如何憂慮?」

孟明霞道:「這麼說距今也不過只有五天。」

此言一出,倒是大出孟明霞意料之外,問道:「一個採花賊,怎的就鬧得如此猖獗,人人都怕了他!連客店酒樓,都不敢做女客的生意了?」

孟明霞暗自尋思:「假定褚雲峰那晚已經逃下山去,他也不過只是比我先走兩天。守備衙門那件案子,或有可能是他做的,但孫大戶家那件案子,就決不能是他所為的了。」

孟明霞疑團滿腹,又再問道:「兩宗案子的採花賊是否同一個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孟明霞漸漸有了一點倦意,忽聽得「卜」的一聲響,似乎有人在窗子輕輕彈了一下。這輕輕的一彈,登時令孟明霞睡意全消,精神一振,心裡想道:「莫非當真是那賊兒來了?」

孟明霞道:「我不過問問而已。說不定那採花賊還有黨羽呢?」

賀九公嘆口氣道:「一個採花賊已經鬧得天翻地覆,再多一個,那還得了!」

那採花賊冷笑說道:「你不說,難道我就不會自己找么?不過,你這兩個老傢伙如此嘴硬,我卻非給你一點苦頭吃吃不可!」一面說話,一面把賀九公夫妻縛了起來。縛好之後,拿了一條鞭子,噼噼啪啪地就朝著這對老夫妻的身上亂打!

賀九公道:「前天晚上的案子,守備衙門的衛兵有數十人之多看見這個採花賊,對他的相貌自然是說得比較清楚。孫大戶家卻只有八個護院和他朝過相,其他的家人,當時不是躲起來,就是趕到現場之時,那採花賊已經走了。孫家的八個護院六死兩傷,重傷的那兩個想來一定是說得不清楚的。所以你問我是不是同一個人,我也不知道。

「因為我只是在酒樓上聽得有人談論守備衙門發現的那個採花賊,那些人和衙門的衛兵非親即故,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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