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回 相見爭如仍不見 多情卻似總無情

屠鳳面色唰地變得蒼白如紙,叫道:「原來是我的哥哥給你以致命之傷!他是在半個月前用毒掌傷了你的,此時方始發作!他、他為什麼要對你下此毒手!」

李思南道:「屠女俠,你走了么?你爹爹的兩個手下宋鐵輪、柳三娘夫婦現在蒙古。」

屠鳳喝道:「你走不走?」淳于臏惱羞成怒,冷笑說道:「我是你哥哥請來的,我偏不走,你怎麼樣?」屠鳳道:「我哥哥認得你,我認不得你。我認得你,我的劍認不得你!你有本領就賴在這兒吧,看劍!」

屠鳳心想:「只有把哥哥找來,要他向母親賠罪,才能消得她心頭之氣。」於是說道:「媽,你先歇歇,我這就去把哥哥喚來。」

屠鳳無暇和李、楊二人敘話,互通姓名之後,就走到師兄身邊,說道:「二師哥,你傷得如何?我給你看看。」

李思南吃她一頓排揎,滿面通紅,強笑說道:「我固然是不會說話,這位屠姑娘的脾氣也是真難伺候。」

吃驚、心痛也還罷了,淳于臏還得提防給她打傷。原來屠鳳是用「天女散花」的打「暗器」手法,把串珠的線扯斷了,這串一共是三十六顆又圓又大的明珠,變作了三十六顆打穴的暗器,每一顆明珠都是打向他的穴道。

龍剛道:「你不要恨你哥哥,但卻要提防他。我死了之後,請你把我的骨灰帶回去,我不願意埋骨異鄉。師妹,你放心,石師弟會回到你的身邊的。」說到後面兩句,聲音已是弱不可聞,屠鳳把耳朵湊到他的唇邊才聽得清楚。

屠鳳不知李思南心情的紊亂,見他訥訥不語,很是不耐煩,心裡想道:「這個人怎的如此婆婆媽媽?」禁不住雙眉微蹙,說道:「你怎麼樣,究竟是去也不去?」

楊婉道:「好在我並沒受傷,你快去看你的師兄吧。」心裡可是很不高興,想道:「縱是出於誤會,你也不該不問青紅皂白。」

楊婉啐了一口,說道:「你把我看作什麼人了,我是醋娘子么?孟明霞與你相識在前,於你又有救命之恩,你去看她,難道不該?」

紅衣女子點一點頭,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孟姑娘相信得過的人怎會不是好人?」

龍剛掉轉頭來看著楊婉,說道:「這位是——」想要介紹楊婉,但楊婉並未和他通過姓名,龍剛說到一半,這才霍然省起自己也還未知道她的名字。

楊婉淡淡說道:「我姓楊,單名一個婉字。」

紅衣女子又是一怔,心裡想道:「原來他們不是兄妹。」

楊婉喝道:「孟明霞,你怎可這樣不講道理!」「當」的一聲,寶劍削出,紅衣少女的飛抓損了一個缺口,火星蓬飛。紅衣少女也不禁吃了一驚,叫道:「你識得孟明霞么?」

屠鳳把母親扶入了卧房,出來問婢僕道:「你們有誰看見我的哥哥沒有?可知他躲在哪兒?」

屠鳳冷笑道:「你本來就不是人!」氣恨交加,還想追下去再給他一劍,龍剛道:「師妹,何必和這樣的齷齪小人生氣,由他去吧。」

原來屠鳳也是不識如何破解淳于臏這招「騰蛟起鳳」的,但她聰明絕頂,龍剛在這一招上吃了虧,她看在眼中,胸中已有成竹。於是在交手之時,便採取以快打慢的方法,制敵機先,不求破解敵招,卻自然就破解了敵招。

李思南道:「不是不該。但你別忘了,咱們還是剛剛擺脫追兵,尚未脫出險境,我撇下你,又怎能放心?」

屠鳳道:「是誰傷了你的,我給你報仇!」

屠鳳插不進口去,但也氣得肺都炸了,正要指斥她的哥哥,屠龍卻忽地在她的身上做起「文章」來,「媽,你不喜歡這個淳于臏,妹妹可收了他的聘禮呢!」

李思南雖然決定了不去與孟明霞相會,但卻也是給楊婉說中了心事,驀地想起小時候讀過的一首詩:「人生到處知何似?知是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哪復記東西?」想起楊婉說的「咫尺天涯」四字,不覺一片惘然。

心念未已,只聽得屠鳳已在說道:「我不相信,榮彩有多大的本領,怎能給你以致命之傷?」

龍剛道:「我的師父就是她的爹爹。」李思南這才知道,原來這個紅衣少女正是屠百城的女兒,心想:「怪不得她有這樣好的本領。」

淳于臏一面閉了穴道,一面騰出一隻手來,施展接暗器的手法,希望能多少收回幾顆。正在手忙腳亂,玉簪又已射到,這對玉簪是屠鳳當作袖箭射出的,勁力更大。淳于臏無可奈何,只好用虎頭鉤遮攔,「當」的一聲響,那對玉簪碰著了他的精鋼所鑄的虎頭鉤,斷為四段。淳于臏忙於遮攔,身上有三處穴道給明珠打著,雖然是閉了穴道,也是痛得難受!

說話之際,屠鳳一隻手已經搭上了龍剛的脈門,給他細察傷勢。龍剛掙扎著說道:「傷是醫不好的,你、你——」

屠鳳道:「醫不好我也要看,我一定要知道誰是你的仇人!」龍剛不想給她檢查傷勢,屠鳳卻是非看不可,而且面上露出非常古怪的神色,似是惶惑,又似驚慌,驚慌惶惑之中還帶著幾分憂憤。此時連李思南也是大為驚愕,隱隱感到事情定有蹊蹺了。

龍剛掙扎不過,嘆口氣道:「這仇是不能報的,師妹,你忘記了這件事吧!」

李思南笑道:「我又說錯話了。好,走吧。」

龍剛苦笑道:「除非是你爹爹復生,天下無人能夠解你哥哥的毒掌。所以,你是不必費神了。我身上有一封信,是三師弟給你的,你拿去吧。」他並沒有回答師妹的問題,但屠鳳聽他這麼一說,心中已是明白。

屠鳳接過那封信,手指顫抖,眼角掛著淚珠,說道:「二師哥,這都是我們連累了你。唉,你受了冤枉,為何卻不分辯。」

紅衣少女怔了一怔,道:「你就是李思南?」

屠龍有個朋友,名喚淳于臏,三年之前,曾經和屠龍來過一次。淳于臏的父親淳于周是黑道上的著名的人物,聲名僅次於屠百城。但兩人的作風卻頗有不同。淳于周不但手辣,而且心黑。他對黑道白道全不賣帳,沒有一定的朋友,也沒有一定的敵人。惟利是視,好惡隨心。淳于臏「青出於藍」,在江湖上的聲名比他父親更壞。

跑到後山,只見石璞已在向他們走來,一張本來是英氣勃勃的面龐好像被抹了灰似的,變得十分憔悴。屠鳳吃了一驚,連忙問道:「石師哥,你怎麼啦?可是受、受了傷了?」

龍剛道:「我是給他們圍攻的。」

李思南知道楊婉懷有心事,但他不願挑起話題,只好找些不痛不癢的閑話來說。

屠鳳這才把那封信拆開了,含著淚看了一遍,自言自語地嘆口氣道:「二師哥,可憐你擔了虛名,我是對不起你了。」

龍剛老成且兼幹練,石璞純厚而又聰明,屠夫人向來對他們是一視同仁,難分軒輊。她想在這兩個徒弟之中,挑選一個作她女婿,但因女兒遲遲不肯表示態度,屠夫人委決不下,婚姻之議只好暫且拖延。她打算待丈夫回來,才作最後的定奪。

烈焰熊熊之中,龍剛的屍體化為灰燼。待到火光熄滅,屠鳳騰出了暗器囊,裝了龍剛的骨灰,掛在馬鞍,跨上馬背。

屠鳳飛快的向後山跑去,一面跑一面叫:「三師哥,三師哥!」憂急之情,表露無遺!龍剛當然也是為石璞擔憂的,可是屠鳳驚惶地叫喊,卻也撥動了他的心弦,令他茫然若失,隨即恍然大悟:「小師妹喜歡的是石師弟。唉,其實我也應該早就明白的了。」

虎頭鉤善能剋制刀劍,在兵器上淳于臏先佔了便宜。龍剛沉著應付,兀是給他迫得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忽聽得「咕咚」一聲,母親叫道:「畜牲,你給我滾!」母親的手杖一摔,跌倒地上。

屠鳳吃驚道:「什麼?他不是和你在一起的嗎,怎的會跟哥哥走了?」

屠夫人道:「把拐杖給我拿來!」

屠百城臨行之時,曾經和妻子說過:此去蒙古,快則三月;遲則半年,就會回來。不料三個月過去了,半年也過去了,半年又加半年,一年都過去了,她的丈夫還是不見回來!水遠山遙,吉凶難測。屠夫人隱約聽到風聲,說是她丈夫在蒙古已遭不幸,只是還未能證實而已。屠夫人憂急成病,在這樣情形之下,當然更是無心進行女兒的婚事了。

龍剛道:「我已經親手報仇了。」指一指榮彩的屍體,說道:「你認得他吧?他是陽天雷的大弟子,我已經用師父的毒龍鏢將他殺了。」

楊婉做夢也想不到「孟明霞」突然對她襲擊,大驚之下,只好和衣一滾,呼的一聲,飛抓從她頭頂掠過。楊婉用的是「燕青十八翻」的身法,在地上接連打了幾個滾才避開的。男人在地上打滾還不怎麼,一個少女被迫使用這種身法,可就顯得十分狼狽了!

屠鳳道:「多謝你給我報訊,不過,我們不準備去蒙古了。對啦,有一件事我應該告訴你。」說至此處,突然停了下來,望了一望楊婉。

屠鳳這一驚非同小可,失聲叫道:「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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