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回 荒村午夜驚奇變 巧計金牌退敵騎

李思南道:「奇怪,火未熄滅,人到哪裡去了?」

楊婉說道:「屋裡堆滿柴草,沒人看守,這一堆火可是很容易惹起火災啊!」

李思南笑道:「那咱們就替他看守吧。」

在西北的一些小村莊,往往一個村裡只有一個磨房,屬於村民公有,依照當地的風俗,異鄉人在磨房借宿,是無須請准主人的。楊婉正自冷得難受,見了這一堆火,也就樂得坐下來了,心裡想道:「反正這磨房裡有人,待那人回來,我們向他解釋,想必他也不會怪責我們擅入磨房的。」

李思南把水壺放在火上,把一壺冰冷的水煮沸,笑道:「寒夜客來茶當酒,咱們連茶葉也沒有,只好用水來當酒了。請啊,請啊!」

楊婉笑道:「我可不是客人。」喝下幾口開水,送下乾糧,渾身暖烘烘的好不舒服。

楊婉打了個哈欠,說道:「我可真是有點想睡了。」

李思南道:「那就睡吧。我替你守夜。」

楊婉道:「那人還沒回來,我睡著了不好看相。南哥,你找點有趣的事情和我說,我就不想睡了。」

李思南笑道:「我知道的只是一些江湖上砍砍殺殺的事情,說起來可並不怎樣有趣。可惜我又不會說故事。咦,奇怪,那人怎樣還未回來?」

一陣冷風吹進磨房,只見外面已在飄著鵝毛般的雪花。楊婉道:「這裡的天氣真古怪,果然下起雪來。」

李思南笑道:「朝穿棉襖午穿紗,晚上抱著火爐吃西瓜。現在火是有了,就可惜沒有西瓜。」

楊婉道:「那就喝水吧。」

李思南笑道:「不錯,水可當酒,也可當西瓜。但也別喝得太多,明天路上還要喝呢。咱們人生路不熟,倉卒之間,未必找得著水源。」

楊婉道:「怕什麼,你看雪越下越大了,喝乾了水囊的水,咱們還可以喝雪水。」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心裡可都是想著同一的問題:「天上下著這麼大的雪,那人為什麼還不回來烤火。」

楊婉忽道:「我倒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李思南道:「說來聽聽。」

楊婉道:「卡洛絲把那鎮國王子形容作醜八怪,明慧公主那樣又美貌又嬌縱的女子,怎肯嫁給他?」

李思南問道:「這有什麼好笑?」停了一會說道:「她是迫於父命,不想嫁只怕也得要嫁。」

楊婉道:「是呀。所以我擔心她若在洞房之夜發起了脾氣來,可不是大大的笑話?」

李思南默然不語,楊婉似乎也覺得這個「笑話」並不好笑,嘆口氣道:「明慧公主其實也很可憐,丈夫相貌丑那還不要緊,偏偏這個鎮國王子又是個鄙夫!」

李思南勉強笑道:「你要說有趣的事情,你自己卻嘆起氣來了。」

楊婉笑道:「南哥,成吉思汗對你可是很不錯啊。他送你這把他自用的鐵胎弓,還要封你作金帳武士,若是那鎮國王子陣亡,南哥,你就大有做駙馬的希望了。」

李思南佯嗔道:「你怎麼胡扯一通,扯到我身上來了。好,看我不撕破你這張小嘴?」

楊婉笑得如花枝亂顫,說道:「我怕癢,別來攪我。你不是說明慧公主嫁給那醜八怪是沒趣之事嗎?我不過想把沒趣的悲劇變成有趣的喜劇罷了!」

李思南呵了呵手指,作勢說道:「還說還說?好,我非得叫你討饒不可!」作勢抓下,卻忽地停手不動,臉上似乎露出詫異的神色。

楊婉怔了一怔,說道:「南哥,你——」李思南向她打了個眼色,「奇怪,我剛才好似聽到什麼聲音,怎麼現在又不聞了。這是風吹瓦片引起的幻覺呢?還是屋裡有耗子走動?」

李思南遊目四顧,忽然發現地上有幾點淡淡的血漬。這幾點血漬本來給禾草掩蓋著的,李思南剛剛抽了一把禾草加火,這才顯露出來。

李思南疑心頓起,正要搬開柴草,看個明白,忽聽得蹄聲馳驟,來得有如暴風急雨。楊婉變了面色,悄聲說道:「敢情是那兩個西夏武士率眾尋仇?南哥,咱們怎麼辦?是躲呢還是打?」李思南道:「且看看他們來意如何,說不定只是路過。」

話猶未了,只聽得蹄聲戛然而止,正是停在這座磨房之前,聽得出有五六騎之多。

這夥人已經發現了他們系在籬笆之內的坐騎,有一個說道:「哈,這兩匹馬倒是很不錯呀!」有一個道:「磨房裡有火光,這兩匹馬的主人定在裡面,咱們進去問問。」楊婉在蒙古多年,這兩個人說的雖然都是西夏方言,她卻聽得出後面那個人的說話帶著蒙古口音。

楊婉好生納罕,心裡想道:「蒙古和西夏也是敵國,怎的這兩個的武士卻混在一起?」心念未已,那些人已經推開那兩扇虛掩的木門,走進來了。這些人穿的雖是武士服飾,但他們日間遇見的那兩個西夏武士卻並不在內,李思南稍稍放了點心。

那個帶著蒙古口音的武士喝問:「你們是什麼人?哪裡來的?」

李思南答道:「我們兄妹是在龍沙堆附近居住的漢人,避難來的。」

李、楊二人這一個月來僕僕風塵,衣裳早已蔽舊,身上滿是風沙的痕迹,看來倒是很像難民。但楊婉的天生麗質,卻依然是掩蓋不住。

那個說話帶有蒙古口音的武士半信半疑,說道:「你們當真是從龍沙堆逃難來的嗎?有沒有碰上蒙古大軍?」

李思南道:「我們聞風而逃,僥倖沒有碰上。」說至此處,楊婉悄悄地碰了他一下。李思南霍然一省,這才聽出了這個武士的蒙古口音,同時也就明白了楊婉的示意,是叫他不可說蒙古兵的壞話。

那武士「哼」了一聲,說道:「蒙古士兵也不是吃人的魔鬼,你們就那樣害怕?哼,我看你們並不像難民!」

一個西夏武士說道:「不錯。難民哪能有這樣好的坐騎?那兩匹坐騎我一看就知道是大宛出產的名馬,大宛馬至少也要值幾百兩銀子一匹。」

另一個西夏武士道:「這雌兒也長得很不錯呀,把她帶回去吧。」

第三個西夏武士說道:「對。這兩兄妹也不知是真的難民還是假的難民?但總之是形跡可疑的了。帶回去盤問准沒錯。」這個武士比他的同伴奸滑,雖然同樣是想強搶民女,他卻還要找個藉口,以免在這蒙古武士面前,失了身份。

蒙古武士忽地喝道:「且慢!」他似乎是這一夥武士首領,一喝之下,那幾個西夏武士愕然後退。

這蒙古武士換了一副口吻,指著那張鐵胎弓說:「這張弓是你的嗎?」

李思南心中一動,想道:「他一定見過成吉思汗這張鐵胎弓的。可是,他並不知道我是誰,可知他必然不是哲別派來緝捕我的了。」

李思南迅速地判斷了敵情,說道:「是一位朋友送給我的!」

蒙古武士更是吃驚,訥訥說道:「你這位朋友是什麼人,他怎會送給你這張弓?」

李思南道:「這位朋友是幾個月前我在和林結識的。他的身份我可是不便說,承他看得起我,送了我這副他自用的弓箭,還送了我一面金牌。」

蒙古武士忙道:「金牌在哪裡,可不可以給我看看。」

李思南決心冒一冒險,心想:「他若不知我是『逃犯』的身份,見了這面金牌,決不敢將我難為。」於是掏出金牌,說道:「你看看是可以的,但你可不能讓外人知道我有這面金牌。」話中之意,暗示他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是蒙古的武士了。

蒙古武士大驚失色,連忙說道:「我明白了,你收起來吧。你我心照不宣,我不會泄漏你的秘密,你也不要把今晚碰見我的事情說出去。我想,你、你該懂得吧!」

原來這個蒙古武士乃是負有秘密的任務,潛入西夏,圖謀大事,兼且要追捕一個人的。這幾個西夏武士早就受了蒙古的收買,是他的內應。

這個蒙古武士見了「金帳令牌」,以為李思南也是和他一樣,是負有秘密任務的。但任務不同,必須各守秘密,即使明知是自己人,也不能打探。但雖然不能打探,在知道是「自己人」之後,則必須互相協助。

蒙古武士心裡想道:「此人有金帳令牌,還有大汗所賜的弓箭,一定是大汗親自派遣的了!」他是受命於神翼營統領木華黎的,成吉思汗親自派遣,而且持有「金帳令牌」的人,地位當然是遠遠在他之上,故此他對李思南自是不能不必恭必敬!

那幾個西夏武士不識金牌,見他們的首領突然對李、楊二人辭色謙恭,不禁都是大為詫異。其中一人傻裡傻氣,腦筋一下子轉不過來,還在咕咕噥噥地說道:「咦,黃澄澄的,只怕當真是金牌呢!既然說是難民,卻又有如此闊綽的朋友送給他金牌,這小子一定不是什麼好路道。」

蒙古武士雙眼一瞪,喝道:「你們有眼無珠,得罪了貴人,還不快快賠禮!」

李思南笑道:「不知不罪,你也不必責怪他們了。沒什麼事,最好你叫他們走吧,我還要睡覺呢。」

蒙古武士忙不迭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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