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回 留書示警疑真幻 揮劍誰知是友仇

李思南喜道:「孟大俠知道家父?」

劍光一閃,只聽得「當」的一聲,火花四濺,隨即是「嗤」的一響,宋鐵輪頭上的皮帽穿了一個洞。原來李思南先用劍背擋一擋他的鐵輪,閃電般地把劍一翻,刺穿了他頭上的皮帽。

孟少剛道:「後來你的爹爹給調到另一個地方。這個人就不知道他的下落了。」

柳三娘出手更快,「呼」的一聲,一條軟鞭已然卷到,叫道:「大哥,留活口!」她倒是不想殺李思南,而是要把他拖下馬來。李思南冷不防,大吃一驚。可是他畢竟是少林派武學名家的高足,就在那間不容髮之際,倏地騰身飛起,如箭離弦,「飛」出了三丈開外,但饒是如此,他的衣襟亦已被柳三娘的軟鞭撕去了一幅。

「什麼地方?」

李思南面上發熱,心裡想道:「難道明霞對我有點意思,給她爹爹知道了?」

李思南急忙問道:「是什麼人?」

宋鐵輪翻身下馬,跟蹤撲到,李思南叫道:「你要殺我,也得——」底下「讓我明白」這四個字未曾出口,宋鐵輪的雙輪挾著勁風,已經是打了到來。

柳三娘說得很客氣,李思南卻是感到有點突兀,說道:「不敢。不知柳女俠要問的是什麼事情?」

「霞兒,這是防患未然。此事關係太大,咱們不宜有婦人之仁。咱們既然不能老是跟著他,不如早早除了這個後患。」

出了沙漠又是一番景象,遠遠望去,平平的一片草,一望無際的綠到天邊。

「我是擔心他將來為虎作倀!」

李思南側耳一聽,先是聽得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多半就是前面這小子了!」隨即聽得一個粗里粗氣的男子聲音,只說了一個字:「追!」那兩騎馬還在數里開外,遠遠望去,還未曾看得怎麼清楚,可是這男子的一聲斷喝,卻已震得李思南的耳鼓嗡嗡作響。

柳三娘聽說他是到蒙古尋父,緊接著又問:「令尊大名,能否示知?」

李思南心裡有點氣,想道:「問人討東西也不是這麼討法。」忽地心念一動,「孟明霞昨晚所見的那一男一女,莫非就是他們?」

李思南展開了少林派嫡傳的達摩劍法,沉著應付,應付了三五十招。可是柳三娘的這條軟鞭矯若游龍,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實在難以應付。宋鐵輪的招數雖然較弱,但他的氣力卻是很大。

孟明霞埋怨道:「爹,你不該將李大哥叫醒的,他睡得正香呢。」一面說話,一面把那盛水的皮袋放下。

宋鐵輪是個爽直、急躁的性子,立即說道:「反正我們是要去見孟大俠的,你有什麼事情,我替你轉告。」

李思南想起了讀過的古詩:「天蒼蒼,地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時節是盛夏七月,野草沒有他想像的長得那麼高,在草原與戈壁的接壤之處,也未曾發現一群群的牛羊。但戈壁上的熱風一陣陣吹向草原,草在風中起伏擺動,煞像是海面上的風浪,這草原上的景象也是極盡壯觀之至。尤其李思南是從一片黃沙的戈壁上走出來的,如今看到延展至天邊的一片綠,心情的愉快自是可想而知!

宋鐵輪驀地一聲大吼,喝道:「孟少剛不殺你,我來殺你!」他名叫「鐵輪」,使的也是一對鐵輪,雙輪罩頂,猛地就向李思南當頭砸下。

過了五十招,李思南已大汗淋漓,漸感不支,柳三娘喝道:「小子,拋劍吧!還要頑抗么?」言下之意,李思南拋劍投降,或許她還可以饒他一命。

孟明霞道:「不知是友是敵,輕功好生了得,在沙漠好似一溜煙的就過去了。我隱隱聽得其中一人提及『毒龍鏢』這三個字。」

李思南道:「宋室南渡之後,我家世代務農,家傳的武藝早已丟荒了。我的本領都是師父教的。」兩人又說了一會話,不過孟少剛的態度已不似先前的親熱,李思南問他在蒙古各地所見的情形,他是問一句才說一句。李思南精神睏倦,不知不覺打了一個哈欠。

「爹爹,不可!」這是她用尖銳的喉音叫出來的。李思南沒有聽到他們前半段的談話,嚇了一跳,不知孟明霞說的「不可」,到底是指什麼事情?

李思南這柄寶劍是他師父從前的佩劍,傳劍之時,李思南曾經向他師父立過誓:「劍在人在,劍亡人亡!」而且給人繳械,乃是武林中認為最是奇恥大辱的事情,李思南如何肯棄劍投降。

隨即聽得孟少剛沉聲說道:「還是殺了的好!」

李思南吃了一驚,心裡想道:「想不到兩日之間,竟是接連碰著武林高手。卻不知他們要追我幹什麼?」在這草原上的,只有李思南一人,不用說那個女子所指的「小子」就是他了。

李思南曾經學過伏地聽聲的本領,沙漠空曠,此時又已是萬籟俱寂的三更時分,伏地聽聲,可以聽得見數里之外的聲音。李思南本來是害怕有什麼敵人來的,一聽之下,不覺又驚又喜,他聽到的,正是他所挂念著的孟明霞的聲音。

柳三娘道:「哦,這麼說,就是他還沒有問過你了。」

「他現在可並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呀!」

李思南道:「哦,孟姑娘,你已經打水回來了?真是辛苦你了。」

不料風波平地起,幾番奇遇反糊塗。

那兩個人的馬快得出奇,轉眼間已經追到了李思南的背後。李思南索性停下來等他們。只見那個男的粗須如戟,相貌粗豪;那個女的卻是個姿容甚美的半老徐娘。兩人都是漢人,看他們並轡而行的親密情形,似乎是一對夫婦。

李思南卻是個謹慎的人,一來他與這對夫妻素不相識,不便交淺言深;二來他要說也不知從哪裡說起,總不成就告訴他們孟少剛要想殺他,這隻有徒增對方的疑猜而已。於是李思南句斟字酌地說道:「不敢有勞兩位。我只想請兩位代我多謝孟大俠,我一定會依從他的吩咐。只要這麼說,孟大俠就明白了。」

「不!我看他十九是會同流合污。你想——」底下的話的一個字也聽不見,想必是孟少剛在女兒的耳朵邊悄聲說的。

儘管李思南還是疑團莫釋,但孟明霞已經回來了,他的心裡也用不著再牽掛了。心情一松,很快就真的熟睡如泥。

李思南大失所望,這個消息和他的家鄉逃回來的那個人所說的差不多,不過比較詳細一些,還有一個他父親三年前曾經住過的屯墾區的地址。李思南心裡想道:「總算得到了一點線索,我可以到那個地方再行查探。」可是父親的生死依然未知,心中不免牽掛。

李思南是吃軟不吃硬的脾氣,而且宋鐵輪的雙輪已經打到,再不還手,只能活活給他打死。李思南無暇分辯,拔劍出鞘,迅即還招。

孟少剛說道:「你連日奔波,又惡鬥了一場,身子睏倦,應該睡了。你睡吧,我出去看看。」

宋鐵輪怔了一怔,說道:「怎麼?」

柳三娘柔聲笑道:「你這小子倒還有點硬份,怎麼,你還不服么?」李思南喝道:「不服!」話猶未了,唰的一鞭,柳三娘又把他的右肩打出了一道血痕,仍是柔聲笑道:「不用十鞭,你就要渾身破碎,遍體鱗傷,那時你再求饒,可就遲了!」她談笑自如,好像和一個老朋友說話,鞭法可是狠辣無比,招招都蘊殺機。她在山東黑道上給人稱為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固然她所殺的都是敵人或者她心目中認為是敵人的人,但這個綽號也的確不是冤枉她的。

李思南道:「是什麼人?」

李思南百思莫解:「他們為什麼不等我醒來就走了呢?」他知道孟少剛是要迴轉江南,遲早是要分手的。可是這樣的不辭而別,卻未免太過不近人情!

孟少剛放下了心,想道:「我們一踏上這個土丘,就停止談論那件事。即使他沒睡著,隔著這麼遠,他也不會聽見。」他怎知道李思南曾經走出這個帳幕,而且李思南還會伏地聽聲!

「爹爹,我不依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取笑女兒?」腳步聲漸漸走得近了。

要知柳三娘是個精細的人,她盤問了李思南,已知那三支毒龍鏢是孟少剛不告而取的,據此推想,他當然也是不別而行的了。否則以孟少剛的身份,何至於拿了小輩的東西,卻不告訴他。

李思南想道:「她是怕我睡著了,那兩個人來偷襲。」心裡十分感激,又想:「孟大俠所要殺的人莫非就是那個男的?」但仔細一想,這一男一女,孟大俠並沒有見著。而他所要殺的那個人,則是他們父女都認識的,這又不對了。

偷聽別人的秘密正是江湖上最為禁忌的事情,李思南暗暗後悔:「如果給他們發現我在這裡聽他們的談話,他們一定會把我當作品行不端的少年。」於是像小偷一樣,悄悄爬入帳幕,倒頭便睡。心中暗暗嘲笑自己:「怪不得人家說是作賊心虛!李思南呀李思南,你本來是孟大俠的客人,現在卻變成了爬他帳幕的小偷了。」

柳三娘道:「好吧,依你就是!」一招「迴風掃柳」連環三鞭,呼呼風響,捲起了一團鞭影,霍地掃來。

「西部庫倫池畔的海拉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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