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四回 惘惘幽情埋舊地 重重恨事走天涯

車淇呆了一呆,說道:「奚姐姐,我感激你對我的好意。但我不能讓你為我犧牲。」

奚玉瑾說道:「不,你完全想錯了。對我,這是一種解脫,並非犧牲。」

「龍生,以前咱們大家都沒有說真話,現在可不能像從前那樣,騙自己也騙別人了。你說對嗎?」

辛龍生點了點頭,說道:「玉瑾,你一向比我堅強,比我勇敢。對著你我實在覺得慚愧,你說吧。」

奚玉瑾說道:「龍生,我想你現在心裡也會承認,我們的婚姻,根本就是一個錯誤了吧?做夫妻,最緊要的是情投意合,但我和你卻從來未曾有過心心相印的感覺,我的性情和你也有很大差別。你承認這一點嗎?」

韓珮瑛料想她是定有難言之隱,當下也就不再追問,笑道:「我們能夠在這裡見得著你,這已經是十分值得高興的了。還有什麼令人高興的消息?」

韓珮瑛安慰她道:「表妹,你別難過,你和你爹不同,我們不會因為你爹看不起你的。」

辛龍生深深為她的坦白所感動,終於也紅著面說道:「我、我心地更壞,我和你相識之時,早已知道你是有意中人了。但因你們奚家是武學世家,你是名門俠女,我欣羨你的才貌,更想倚仗你的家世,於是不惜千方百計,拆散你的大好姻緣。我、我實在是害了你!」

韓珮瑛恍然大悟,說道:「哦,你說的這個人敢情是宮錦雲,她也來了嗎?」想起自己昔日女扮男裝,給宮錦雲誤會的往事,不覺失笑。

辛龍生說道:「我的錯還不止此,還有更大的錯呢。公孫璞的事情……」

奚玉瑾道:「我也早已知道啦。只要你知錯能改,你還可以做個好人。大家也會原諒你的。」

辛龍生心情激動,不禁哭了出來。奚玉瑾亦是忍不住眼淚,她回過了頭,咬了咬嘴唇,緩緩說道:「有的錯誤難以挽回,有的錯誤則是回頭未晚。好在咱們還不至於錯得不可收拾。但一錯不能再錯,這位車姑娘你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負她的了。你答應我這件事情吧!我這是肺腑之言!」

辛龍生道:「那麼咱們呢?」

奚玉瑾笑道:「車老前輩和韓伯伯乃是當世的武學大師,你們兩位切磋武學,我們可是插不進口的。我們也還有另外一些事情,只待送任姑娘回家之後,我們就要離開此地的了。」

辛龍生道:「多謝你給我的金玉良言,從今之後,我一定要洗心革面,做個好人。但你說的那件事情,卻不是我單方面所能答應的。」

奚玉瑾道:「這你自己去和車姑娘說吧,我無需插在你們中間,我走了!」

車淇熱淚盈眶,牽衣叫道:「好姐姐,你別走!」奚玉瑾笑道:「傻妹妹,這裡已經沒有我的事情了,我怎能老是陪伴你們呢?」輕輕甩開車淇,一笑飄然而去。

辛龍生獃獃地望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終於看不見了。和奚玉瑾的這個結果是他意想不到的,他也感到了有如奚玉瑾所說的一種「解脫」的喜悅,但在喜悅的同時,卻有更多的自慚。

正當他獃獃出神的時候,忽聽得車淇在他耳邊噗嗤一笑,將他驚醒過來。

「你笑什麼?」辛龍生如夢初醒,惶然望著車淇。

車淇笑道:「我是笑你沒有福氣,這樣好的一個妻子,你卻輕易地把她放走了。你感到後悔嗎?」

辛龍生正容說道:「我碰到你,是我更大的福氣。」車淇紅暈雙頰,低下了頭,說道:「你用不著討好我,我哪裡比得上奚姐姐呢。」

辛龍生笑道:「你們兩人真是有如姊妹一般,她說你好,你也說她好。碰上你這是我的福氣!這句話奚玉瑾剛才不也是這樣說嗎?」車淇憮然說道:「可惜她已經走了,我真是巴不得有這樣一位好姐姐。」

辛龍生繼續說道:「說老實話,我對奚玉瑾也是十分敬佩,但對你更是更多的歡喜。」車淇心裡甜絲絲的,低下了頭,默然無語。耳邊聽得辛龍生輕輕的一聲嘆氣。

車淇說道:「好端端的你為什麼又長嗟短嘆了?」

辛龍生道:「淇妹,但我自知我是配不上你。」

「你為什麼這樣說?」

「淇妹,你好像一塊未雕的美玉,我卻是滿身沾滿了污泥濁水的人。剛才你也聽到了我過去的一些事情,你能夠喜歡像我這樣卑劣的人嗎?」

車淇抬起了頭,柔聲說道:「我不管你過去做了多少錯事,但我知道你現在是個好人。這也是奚姐姐說的,人誰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不用自慚,只要你喜歡我,我一定永遠陪伴你。」

滿地陽光,辛龍生心中的雲翳也都在陽光下消散了。

不過能夠見著一個家人也總是好的,任紅綃定了定神,說道:「老王,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發生這場大火?我爹呢?」

「早知今日,悔不當初!」奚玉瑾想起往事,不由得一陣心酸:「如果我不是誤信人言,以為嘯風已死,我怎會落得今日的下場?這隻能怪命運的播弄嗎?如果不是我自己把持不定,又焉會鑄成大錯?唉,不知珮瑛見著了嘯風沒有,我可是無顏再見他們了。」

自怨自艾之後,跟著就是自慚。滿地陽光,耀眼生緣,奚玉瑾忽地吃了一驚,想道:「原來我的內心深處還有這許多污穢的東西,真是應該抖在陽光之下曬一曬了。珮瑛比我好得多,她和嘯風才是最合適的一對,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應該為他們高興才是。難道我與他沒有成為夫妻,就不能成為朋友嗎?」

正在她悵悵惘惘,自開自解之際,忽聽得有人「啊呀」一聲,叫起來道:「嘯風,你瞧!那不是奚姐姐嗎?奚姐姐,奚姐姐!」一個少女飛快地向她跑來,可不正是她感到愧對的韓珮瑛!後面跟著的少年自然是谷嘯風了。

老王走後,任紅綃道:「葛大叔,請你帶我去祭我媽媽的墳,過了今天,你也走吧。」

韓大維和那個給他們帶路的任府管家故意放慢腳步,走在後頭,哈哈笑道:「瑛兒,你別賣弄聰明了,你要奚姐姐猜,奚姐姐才要笑你糊塗呢。無事不登三寶殿,她到這裡,當然也是來找人的。你們要我的是同一個人,這還用得著猜嗎?」

奚玉瑾黯然說道:「不錯,我和你們所要找的正是同一個人。」

韓珮瑛連忙問道:「那你見著了辛大哥沒有?」

奚玉瑾道:「見著了。」

韓珮瑛怔了一怔,說道:「那你們為什麼不在一起?」

奚玉瑾道:「他用不著我和他在一起的。」

韓珮瑛吃了一驚,說道:「什麼?他真的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

奚玉瑾道:「不是的,他比以前好得多了。不過,不過……」

韓珮瑛道:「不過什麼?說呀!」

奚玉瑾雖說已經想得通了,仍然不禁有點尷尬,低聲說道:「不過,我們覺得還是分手的好。你先別問我什麼原因。我會慢慢告訴你的。嗯,我現在先告訴你一個令你高興的消息。」

奚玉瑾道:「老王,你慢慢說吧,你說的今日之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奚玉瑾道:「有一個曾經愛慕過你的人,你還記得嗎?」

韓珮瑛怔了一怔,說道:「奚姐姐,你是和我開玩笑嗎?」

奚玉瑾笑:「這人不是男的,是個女的。」

這一下恍如晴天霹靂,登時把任紅綃驚得呆若木雞。奚玉瑾連忙扶穩了她,說道:「綃妹,你醒醒。人死不能復生,伯母——」任紅綃呆了片刻,這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叫道:「媽,都是不孝的女兒害了你了。」奚玉瑾安慰她道:「伯母年過六旬,壽終正寢,也算得是福壽全歸了。人死不能復生,綃妹,你目前應該做的是節哀順變,可別太過傷心了。」

奚玉瑾心中悲苦,強忍眼淚,凄然一笑,說道:「過去的事不必再提了,咱們大家都有錯處……」

韓珮瑛道:「這個人又是誰?」

奚玉瑾道:「是任天吾的女兒,名叫紅綃。」

辛龍生默默無言地點了點頭。

任紅綃欲哭無淚,「嚶」的一聲,幾乎暈了過去。奚玉瑾扶穩了她,說道:「任姐姐,這不關你的事。」

任紅綃顫聲說道:「我做夢也想不到,我爹爹,他,他竟然這樣狠毒,老王,我實在沒臉見你。」

韓大維是個武學大行家,一看車衛步履蹣跚,就知他是受了內傷,真氣未能凝聚。當下走上前去,說道:「閣下想必是車老先生了。在下韓大維,小女多蒙救命之恩,特來拜謝。」宮錦雲、任紅綃早已退過一旁,韓大維伸出手來,便與車衛相握。

車衛苦笑道:「韓兄客氣了。我現在已經是一隻腳踏進棺材裡面的人啦。」

谷嘯風道:「我沒有見著舅母。」

哪知雙掌一握,車衛只覺一股暖氣,從掌心透入,片刻之間,流遍自己的奇經八脈,直達丹田。當真有如豬八戒吃了人蔘果一般,有說不出的舒服。這才知道韓大維乃是用本身的真氣助他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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