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回 聯手二奸施毒計 傷心一曲寄深情

一鳴道人繼續說道:「那天趕集的人,也有太湖的兄弟在內。他們聽得那兩個強盜用切口交談,立即加以注意。後來辛龍生追了出去,他們也暗暗『綴』(跟蹤之意)在後面。」

辛十四姑正在暗暗歡喜,準備再等些時,就去車家的,突然看見辛龍生出現在她的面前,不覺嚇了一跳。

痛心的是姑姑非但不肯聽從他的勸告改惡從善,反而變本加厲了。驚駭的是他的姑姑竟與他的仇人串通,來暗算一個毫無機心的少女。

「大丈夫來得光明,去得磊落。我但求心之所安,就是丟了性命,也勝於苟活人間。我和宇文沖這樁事情告訴了車衛,然後把我的身世秘密也都告訴他,他怎樣處置我,那就是他的事情了。」辛龍生心意已決,胸襟豁然開朗,迎著秋天的陽光,緩緩走上山去。

宇文沖慢條斯理地掏出一塊碎布,說道:「你想必是車淇姑娘了?車姑娘,你還認得這件東西嗎?」

百悔和尚說道:「結果是兩敗俱傷,不過宇文沖卻似乎傷得較重一些,辛龍生當天便能動身,宇文沖卻是躲在樹林里一天,第二天才動身的。」

辛十四姑道:「你求我什麼,慢慢再說,我要和你先說宇文沖。他絕不會無緣無故的要殺你的,總得有個原因。」

一鳴道人接下去說道:「但辛龍生卻不知道宇文沖跟蹤他,他是見了我們之後,才知道的。他得知這個消息,神情似乎甚為著急,連話都不肯和我們多說,就匆匆走了。」

車衛說道:「為什麼他不肯和你們重回太湖,他總該說了一些什麼吧?」

辛龍生伏在茅草叢中,看見宇文沖已經走到車淇身邊,不由得又驚又怒,可又不敢叫喊。他怕他一叫喊,雖然可以提醒車淇不要上他的當,但卻怕宇文沖會下毒手。

車衛說道:「他和王宇庭的交情比我厚得多,你們是王宇庭的使者,尚且不知,我又焉能知道?」

他口裡是這麼說,其實他心想是知道的,此際他正在暗自思量:「他說他欠了一個人的恩情,這個人自必是指我了。宇文衝要迫他到舜耕山,不用說也必定是要利用他暗算我了。他為我們父女,不惜與宇文沖性命相搏,這麼看來,這小子倒也還有點良心。」

車淇說道:「他擔心什麼?」

車衛聽至此處,瞿然一省,說道:「那我也要走了!」

「他在揚州辦妥那件事情之後,我跟蹤他,看見他走的另一條路,我忍不住就現身和他相見,勸他回去你的家裡,但他卻不肯回去。」

車衛說道:「不錯。老實告訴你們吧,他也可說是我的徒弟,他要去的地方,可能就是我的家!」

宇文沖道:「她說她的辦法要見了你才說,但我相信她是不會硬來的。嗯,咱們說了這許久話,不知不覺天色都快要黑了。」

辛十四姑吃了一驚,說道:「為何他要殺你?」

一鳴道人知他怪僻的脾氣,不敢多問,說道:「但不知你的傷養好了沒有?我看也不在乎遲一天吧?你繼續在這裡運功療傷,我們可為你抵禦野獸侵襲。」

宇文沖道:「你的龍大哥在江湖上並非無名之輩,他真名叫辛龍生,是江南武林盟主文逸凡的掌門弟子。令尊這次親自出馬訪查,一查就查得清清楚楚了。」

和一鳴、百悔分手之後,車衛獨自前行,心潮起伏,想道:「辛龍生和百花谷的奚玉瑾已經成了親,卻來騙我的女兒,此事我是決不能饒他的。但他趕回去的原因,料想也必定是恐怕宇文沖趁我不在家的時候,跑去傷我女兒,哼,這小子騙婚之罪難饒,但卻也還知道知恩報恩,倒叫我不知道要拿他怎麼辦了?」隨著又想道:「從各方面得知的消息看來,這小子毀容之後,曾經見過奚玉瑾,卻不肯認她,這又是什麼緣故呢?世間怪事很多,或許他們夫妻之間,也有什麼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情?這事必須見著了辛龍生,方能問個水落石出。現在無謂多費心思去想。」

宇文沖說道:「不錯,我將他送到辛十四姑那裡養傷,他卻嚷著要見你一面。」

十天時間,他趕了一千多里路程,路上倒是平安無事,但踏入舜耕山之時,卻是心亂如麻了。

「她對我這樣痴,這樣真,我實是不該再騙她了。」辛龍生心裡想道。

宇文沖道:「不用客氣,那麼我就在你的家裡等龍生的姑姑好了。說不定她今天就會趕到的。」

辛十四姑道:「我只問你是也不是?快說!」

宇文沖道:「你聽我說。你爹本來還不肯饒他的,經我苦勸,你爹見他已經受了重傷,這才罷手。他傷得很重,好在還沒性命之憂。」

想至此處,辛龍生內心交戰,忐忑不安。車淇的幻影消失了,車衛的影子消失了,奚玉瑾的影子卻在他面前浮現出來。辛龍生內疚於心,不由得臉上發燒,又再想道:「我和玉瑾是掛名夫妻,也還有著夫妻名份。我若是和車淇成了親,那又怎對得住她?雖說我們做了這一年多的掛名夫妻,本來就是同床異夢。」

車衛說道:「啊,這段事情我還沒有知道,結果怎樣?」心想:「宇文沖的武功比辛龍生高得多,這場打架,只怕他吃虧不小。」雖然業已知道辛龍生沒遭毒手,聽至此處,也不禁暗暗為他擔憂。

辛十四姑道:「原來你是見異思遷!好,那麼我倒要問你了,你和車衛的女兒訂了親,卻把奚玉瑾置於何地?」

宇文沖道:「就是你的『龍大哥』給我的呀,你相信我是他的朋友了吧?」

車淇也是像他一樣,心亂如麻。此際她正在山坡上採集野花,編結花環。

「今天是十月十五,他已經過期一個月了,為什麼還不回來呢?龍大哥是不會騙我的吧?或許他是在路上碰著什麼事情,耽擱了行期了?」

宇文沖說道:「我正是家住揚州,你爹和我雖然二十年沒有往來,但還是互通消息的。他差遣龍新到揚州的時候,曾託人遞個消息給我,叫我暗中監視龍新。你要知道你的龍大哥在揚州幹什麼事情嗎?」

只聽得她曼聲唱道:「莫不是雪窗螢火無閑暇,莫不是賣風流宿柳眠花?莫不是訂幽期錯記了荼蘼架?莫不是輕舟駿馬,遠去天涯?莫不是招搖詩酒,醉倒誰家?莫不是笑談間惱著他?莫不是怕暖嗔寒,病症兒加?萬種千條,好教我疑心兒放不下!」

這是一支從彈詞「西廂記」的曲調變化出來的小曲,在當時民間極為流行。曲辭描寫張生進京赴考,一去不歸,鶯鶯惦念之情。她獨自在閨房裡胡猜亂想,猜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故此,「好教我疑心兒放不下」了。

宇文沖道:「好的,我把後半段的事情先告訴你吧。

辛龍生聽得如醉如痴,暗暗嘆了一口氣,想道:「她這樣相信我,我真是怎麼可以負她?」此時他正在山澗之旁,臨流照影,現出他醜陋的顏容,他不禁又再想道:「我和玉瑾結為夫妻,認真說來,其實乃是各懷私心。這世界上真正喜歡我的人,恐怕還是只有一個車淇。」想至此處,不禁又是歡喜,又是自慚。「且待我叫她驚喜一番,我要對她說道,你不用多猜疑了,你看我不是回來了嗎?」辛龍生心道。

他正要偷偷上去,準備突然出現在車淇面前,好叫她驚喜的時候,忽地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小聲說道:「你聽這妞兒正在想情郎呢,咱們可來得正是時候。」

車淇說道:「用不著試探了,我當然是願意見他的。不過要待他傷好再說。」

辛龍生道:「怎麼反而是我好歹不分?」

宇文沖道:「不過他卻還有一樣擔心呢!」

他一時拿不定主意,心裡想道:「我且聽聽姑姑說些什麼。」

車淇吃了一驚,說道:「你是誰?」

宇文沖道:「好,料想車衛這老賊也不會這樣快就趕回來。你若看見她肯把我帶回家去,那就是她給我哄得服服帖帖了。那麼,你只須再等一個時辰,就可以放心來啦。」

是非難識別,涇渭各分流。

宇文沖道:「他怕你恨他,更怕你傷心氣惱弄壞身子。他求我帶他到你這裡來,但我卻怎能答應?後來我說,不如我替你捎個信兒給車姑娘吧,你有什麼話要向她解釋的,我也可以替你說呀。經過我再三苦勸,他才點頭,撕下一幅汗衫,給我作為信物。」

宇文沖道:「他有一個姑姑,名叫辛柔荑,排行十四,人稱辛十四姑。二十年前,在江湖上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你知道么?」

車淇說道:「當然願意。不過她能夠拋下侄兒么?還是和侄兒一起來?」

辛龍生道:「說來話長,總之他是個又陰險又狠辣的魔頭,姑姑我要求你!」

車淇怔了一怔,說道:「辛龍生又是誰?」

宇文沖道:「你還不知道嗎?辛龍生就是你的『龍大哥』龍新呀。」

此言一出,車淇不禁驚喜交集,她盼望已久的「龍大哥」的消息終於給她盼到了。

雖然她的心裡有幾分疑惑,為什麼她的「龍大哥」要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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