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回 避世只緣曾失足 懺情何不再回頭

辛龍生瞿然一省,心裡想道:「蘇州在太湖旁邊,這條船在湖上走,當然是太湖了。唉,這可真是糟糕。」

他擔心的事情,果然便在王大夫口裡說了出來:「龍兄,我正要說給你知道,好讓你歡喜。太湖七十二家總寨主王老英雄王宇庭的名字想必你是知道的了,咱們就是上他那兒。你在那兒養病,絲毫也用不著擔心有敵人騷擾了。」

太湖七十二家總寨主王宇庭正是他的師父文逸凡的好朋友,辛龍生心中驚恐,勉強笑道:「王總寨主英名遠播,我是久仰的了,只是無緣拜見。這次倒是因禍得福了。」

王大夫笑道:「我和他本來也是並不相識的,但金雞嶺的大頭目杜復和他卻是很有交情。這次在揚州劫了官糧之後,杜復就料到我們會有麻煩,故而預先寫了一封親筆信,介紹我們到王總寨主那裡安身的。」

王宇庭道:「車衛呢?你可知道?」

辛龍生暗自想道:「完顏豪再來揚州,只怕就是因為沖著我來的。唉,只怕我的秘密終於也是難以保住了。不過一鳴和百悔沒有向韓成德說出我來,我倒可以少擔一重心事。」

王宇庭見了辛龍生,一開口就說道:「龍兄,你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辛龍生吃了一驚:「難道他看出了我的本來面目?」王宇庭接著說道:「這次大鬧揚州,你出力不少。聽說你救了奚姑娘的性命,是么?」

辛龍生這才知道他說的是揚州之事,放下了心,說道:「些須小事,何足掛齒。」

辛龍生心大喜拜謝,心裡想道:「只須性命無憂,我也就可以不必受車衛的挾制了。」

辛龍生連忙說道:「這太使我慚愧了,我只受了一點傷,如何敢受他們的感激?再說,揚州知府岳良駿是個害民賊,我本就想殺他為民除害的。救奚姑娘不過是適逢其會而已,請王總寨主千萬不可小題大作,令我無地自容。他日若有機緣,我自當到金雞嶺去拜會那裡的眾家英雄。」他是生怕奚玉瑾聞訊趕來,是以只好說一套「漂亮話」了。

王宇庭道:「龍兄端的是俠士胸襟,令人欽佩。」忽地如有所思,半晌說道:「說起那位奚姑娘也是可憐,龍兄,你可知道她的遭遇么?」

辛龍生心頭卜通一跳,強自鎮定,說道:「百花谷奚家是有名的武學世家,我只知道她是奚家的大小姐,別的就不知道了。」

王宇庭道:「哦,原來你還不知道她是寡婦身份。她本來是有丈夫的,她的丈夫名叫辛龍生,是江南武林盟主文逸凡的掌門弟子,年少有為,文武雙全,不料最近消息傳來,聽說他已是在舜耕山死在金國御林軍統領完顏長之的兒子完顏豪的手裡了。他們成婚還未滿一年,奚姑娘年紀輕輕便做了寡婦,你說可不可惜!」

辛龍生給他瞧得心裡發毛,臉上不覺變色,谷嘯風瞿然一省,笑道:「龍兄,你有點像我的一位朋友。」

王宇庭說道:「丈夫死了,妻子定要守節,這種讀書人的臭禮法我最反對。依我說,咱們江湖兒女,根本就不必理會它這一套。」

申子駒笑道:「王寨主,這是你的想法,就不知那位奚姑娘的想法如何?」

王宇庭道:「是呀,若然她通達的話,她又無兒無女,實在是不必為丈夫守節的。」

劉湛笑道:「王寨主敢情是想為她做媒?」

王宇庭笑道:「我倒是有這意思,不過現在言之尚早。」

辛龍生何等聰明,王宇庭的弦外之音,他自是一聽便知。心中不禁又是好笑,又是辛酸的想道:「我本來就是她的丈夫,你還要為她做媒,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話了。」

王宇庭見他默不作聲,現出一副疲倦的神態,瞿然一省,笑道:「我也是老糊塗了。龍兄,你有病在身,應該早點歇息了。待你病好之後,咱們慢慢再談吧。」

「賽華佗」王大夫名不虛傳,不過幾天,辛龍生的外傷已是給他醫好,內傷也好了六七分。這一天王大夫和他說道:「龍兄,你可以重行練功了么?」

王宇庭身為七十二家山寨的總寨主,事情很忙,初時三兩天來看他一次,漸漸也來得疏了。

王大夫道:「這種介乎正邪之間的內功心法,有如附骨之疽,不練是不行的。我只有替你設法消滅它的禍害,只要你有恆心,甚至還可以轉禍為福。」

原來這三個人正是喬拓疆手下的大頭目。當中那個大漢是練外功的,氣力極大,輕功則是走過來的那兩個漢子高明。小頭目大怒道:「你們是史天澤、喬拓疆的人!」那站在船頭的大漢哈哈笑道:「對了!你們碰上了我,算你倒楣!」

辛龍生要躲也躲不開,只好硬著頭皮進去,強笑說道:「什麼事情談得這樣高興?」只見聚義廳里,除了申子駒和劉湛之外,還有一個鬍鬚斑白的陌生人。

辛龍生暗暗好笑,想道:「幸虧他不知道他說的那個死了的辛龍生,此刻正站在他們面前。」當下裝出一副悲戚同情的臉孔,說道:「自古紅顏多薄命,老天爺實在不公。」

王大夫繼續說道:「這兩種不同的練功方法,初練之時,不易調和,我給你用針灸療法,繼續不斷的每日針灸三次,滿了之後,就可以見效了。那時你本門內功心法的威力也可以更加發揮。」

辛龍生越發歡喜:「原來還有如此妙用,怪不得他說是可以因禍得福了。以宇文沖那樣高強的本領,他還要想方設法偷學車衛的獨門內功心法,我若然可以免除禍害,發揮它的威力,將來我的本領豈不是還可以在宇文沖之上?」

自此辛龍生安心在王宇庭的山寨養病,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多月,他的傷已然完全好了,王大夫每日給他針灸三次,他每日也在練功之後兼做王大夫所傳的吐納功夫,果然不用服食車衛給他的解藥,到了月底的時候,也不覺得有什麼痛苦了。

這小頭目為人很是精細,驀地想起:「和金虜勾結的水寇史天澤聽說上個月在長江戰敗,他的夥伴之中,有個喬拓疆是東海來的,莫非這就是他們的船隻,戰敗了逃到太湖來?」

辛龍生對谷嘯風一向有心病,但也只好裝出十分高興的樣子和他應酬,說道:「多謝關懷。小弟幸蒙王大夫悉心醫治,現在已是差不多好了。谷兄,什麼風把你吹到這兒來的?」

這日辛龍生在第一次練功之後,覺得精神飽滿,更勝從前,便在院子里再練一趟劍法。這是他病後第一次練武。有個小頭目走來笑道:「龍大俠,你大好啦!王寨主剛才還問起你呢。」

辛龍生想起自己已經有十天左右沒見過王宇庭了,如今自己已是恢複如初,不能再用養病的藉口等他過來探望。於是問那小頭目道:「王寨主沒有外出吧?」那小頭目道:「寨主正在聚義廳和申、劉兩位客人說話。」

王宇庭笑道:「反正他們是要來的,咱們也用不著盤問他,百悔那個脾氣,遲早會忍不住對咱們說。」

辛龍生大吃一驚,心道:「這不是說我嗎?」王宇庭聽得腳步聲響,問道:「是誰?」

谷嘯風倒是極有誠意和辛龍生結交,當下把座位移到他的旁邊,與他傾談。忽地心中一動:「怎的我好像是以前在什麼地方見過他?」不由得呆了一呆,定了眼珠看他了。

王宇庭道:「你來得正好,這位是韓寨主,他剛從揚州回來,我們本來想過一會兒就去探望你的。你的病都好了么?」

原來這老頭兒名叫韓成德,是王宇庭屬下的七十二家寨主之一,也是最年長的一位寨主。辛龍生來山寨的時候,他尚在揚州未歸。

韓成德笑道:「龍兄,我們是見過面的。」辛龍生怔了一怔道:「是嗎?我可想不起是在哪裡了。」

韓成德笑道:「那天大鬧揚州知府的衙門,我也在場。杜復要我幫他做些善後工作,是以多留了兩個月。」

王宇庭道:「我們剛剛談起宇文沖的事情,龍兄,你知道這個人嗎?」

辛龍生道:「我孤陋寡聞,可沒聽過這個人的名字。」

王宇庭道:「這兩個人是誰?」韓成德道:「一個是做了道士的丘大鳴,現在的道號是一鳴;一個是做了和尚的鄧百京,現在法號百悔。」

韓成德道:「這兩個人認真說,還不能算是俠義道的,他們是黑道上的成名人物,但和岳良駿也是作對的。因此勉強也算得是咱們這邊的人了。」

王宇庭道:「宇文沖的年紀不算老,大概還未到五十歲。不過他卻是和車衛同一輩份的魔頭,武功十分厲害。他和車衛差不多同一時候在江湖失蹤,也難怪你沒聽過他的名字。」

韓成德說道:「不過依我看來,宇文沖卻是不能和車衛相比。車衛雖然也做壞事,畢竟不是韃子爪牙,只能說是介乎邪正之間的人物。宇文沖就不同了,他曾經是岳良駿最得力的幫手呢。」

王宇庭道:「韓大哥說得對。但他當年不知因了何事和岳良駿分手,隔了這許多年,也不知他改邪歸正沒有。」

韓成德道:「據我所知,他現在重現江湖,恐怕是找到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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