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五回 惡鬥華堂驚大吏 潛蹤幽谷覓佳人

要知那王大夫雖說叫他一個月後到蘇州給他診脈,但那王大夫能否解救這種練功誤入歧途的「怪症」,卻是未可知之數,何況車衛的本領辛龍生是知道的,他說過死後都能取辛龍生的性命,辛龍生焉能不懼?

姓申的說道:「我沒有問過他,大概也會去的。」

奚玉瑾道:「多謝夫人賜茶。我不渴。」

甬道中光線微弱,奚玉瑾見是一個相貌醜陋的少年,但不知怎的,卻又感覺得到似乎是在哪裡見過似的。奚玉瑾怔了一怔,說道:「你是——」

辛龍生回到房間,暗自思量:「這個大夫果然是和我的師父相識的,幸好我沒造次。展一環是韓家老僕,我離開師父之時,他正奉命到金雞嶺去,如今卻在這裡,想必是從金雞嶺回來的了。他既然是在百花谷,我可是不能冒這個險去看玉瑾了。」

那姓劉的客人仍然淡淡地說道:「是嗎?」沒有甚麼表示,就在此際,忽聽得有人說道:「老劉,你來了嗎?哈哈,你想不到我也在這裡吧?」這人沒敲門就走進來了。

途中奚玉瑾忽地起了一個古怪的念頭:「倘若龍生當真還活在世上,今日那個人又確實是他的話,我是寬恕他還是不寬恕他呢?」念頭一起,芳心忐忑不安,終於啞然失笑:「絕不會是他的,我為什麼要想這種水月鏡花絕不可能成為事實的事?」

辛龍生在歧路上想了好半天,終於打定主意:「車衛是限我在半年之內回去的,最少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可以讓我任意而為,我為什麼不再去見一見玉瑾!她是不會認識我的了,只要我小心點兒,不給她發現破綻,也就是啦!」正是:

那姓劉的客商說道:「是嗎?」看來似是在和辛龍生敷衍,沒甚表示。

奚玉瑾道:「幸虧他跑進內堂,救了我的性命,他是因為救我,才迫不得已放開岳良駿的。」

岳夫人緊追不捨,從內室到外面大堂,有一條長長的甬道。奚玉瑾抬頭望去,只見大門已經緊閉,不由得暗暗叫苦。

辛龍生一聽得這人說話的聲音,心裡禁不住「卜通」一跳。原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昨晚在王大夫房間里的那個「夥計」。此時一身錦繡衣裳,紅光滿面,正是個大腹賈的樣子。

壽堂里人頭擠擠,但那知府的正室夫人和兩位姨太太卻還沒有出來。辛龍生回頭一望,同來的申、劉二人業已不見,不知是給擠到哪個角落去了。

只聽得噹噹兩聲響,岳良駿旁邊的兩個僕人拔刀敵住杜、展二人。

那姓申的笑道:「龍兄,你不知道我,我可知道你。我和王大夫是好朋友,昨日是王大夫替你看的病,是不是?」

奚玉瑾心中一動,想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當下假裝受寵若驚的模樣,拿起茶懷,手指顫戰,把那杯茶潑瀉了一半。

只聽得乒乒乓乓的連珠炮聲,外面喬裝化子的人放起流星花炮,炮仗的聲音震耳如雷,吆喝的聲音比炮聲更響:「金雞嶺好漢來啦!」「我們只捉贓官,殺韃子!是漢人就別給他們賣命!」官兵中漢人居多,見這群化子好似一群猛虎下山,衝進府衙,十居八九,都是無心應戰。

辛龍生大吃一驚,回頭找尋那個說話的人,只見人頭擠擠,嘈嘈雜雜,哪裡知道是誰說話?

那姓申的笑道:「這點小事,又不費我們甚麼氣力,謝甚麼?龍兄以後在生意上多多照顧我們,這就大家都有好處了。」

奚玉瑾可是做夢也沒想到,辛龍生此刻可正是在百花谷她家的園子里,在等著她!

惆悵荒園人不見,可憐咫尺是天涯。

杜復等人要處理賑濟饑民和押運「鹽餉」的事,當下各人分頭辦事。奚玉瑾與展一環連夜回家。

生瞿然一省:「玉瑾莫非也是像我一樣,有所為而來?這些狗官要調戲她,她恐怕不便出手吧?我怎樣幫忙她呢?」

岳良駿低聲說道:「咱們也該逃啦,來的是金雞嶺的人,人數很是不少,兵備道已經給他們擒了。」他真不愧是老奸巨猾,驚魂一定,立即盤算脫身之計,脫下衣服,換了一個家丁的皂衣,卻叫他的妻子「保護」這個家丁在大門攻破之時,奪路外闖。

岳良駿在揚州做了幾年知府,俗語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那姓劉的說道:「我們同住一間客店,他來和我們結納,求我們帶他進府衙給岳良駿祝壽。蘇州的賽華佗王大夫也在這間客店,王大夫看出他染有怪病,我們則看出他身有武功。猜想他和我們是同一條線的,是以應他所請,果然沒有料錯。」

杜復笑道:「這人倒是有點神秘莫測,不過,他既然是來幫咱們的,想必和我們的人相識,我回山之後,總可以查得出來。奚姑娘,你也不用為了這件事多傷腦筋了。對啦,韓佩瑛姑娘大概下個月就要回金雞嶺的,奚姑娘你也去我們那兒好不好?」

姓劉的客商哈哈笑道:「申大哥,原來你早就來了。你們兩人是認識的嗎?」

奚玉瑾道:「這人究竟姓甚名誰?什麼來歷?」

辛龍生心情鬱悶,想道:「我又不是要和這些官員鬼混來的,樂得先散一散心。」於是就跟著一些客人走進園子看戲。

杜復仔細一瞧,叫道:「糟糕,咱們上了當啦,這人不是岳良駿!」打了那家丁一巴掌,將他放開,忙到內院搜索。岳良駿不知躲在什麼地方,搜遍了府衙,都沒找著。

奚玉瑾道:「你說的這個人是不是面有傷痕的少年?」

只道辛龍生是殺昏了頭,不辨方向,連忙叫道:「龍兄,向外面跑,別殺他的家眷啦!」展一環正要跟著辛龍生進去,「乓」的一聲,後堂的門卻給辛龍生在裡面關上了。

此時壽堂已經開始動手,雙方吆喝的聲音,傳入內堂來了。

辛龍生連忙走過去看,只見一個作著歌女打扮的姑娘,荊釵裙布,淡掃蛾眉,手上打著鼓捶,正在輕啟朱唇,唱著一首「贊西廂」的小曲,可不正是奚玉瑾是誰?

奚玉瑾橫劍一削,「當」的一聲,火花四濺。她用的是一把鋒利的百鍊精鋼的寶劍,竟然未能將這拐杖削斷。

奚玉瑾心想:「或許是我多疑了?她身邊的僕人,要討好她,向她饒舌也是有的。」敷衍了幾句,仔細察看房中布置,只有兩個小丫頭侍立一旁,看不出有伏兵的模樣,奚玉瑾更放了心。

「是嗎?啊,這麼說咱們這位岳大人加官進爵可是指日可待了!」「可不是嗎,去年布政司(比知府高一級的官)給大夫人做壽,完顏王爺都沒派人來呢。岳大人得王爺的看重,你也就可想而知了。」「怪不得岳大人現在還沒出來,敢情是正在陪這位貴客?」「當然是了,剛才張總管告訴我,說是岳大人正在內堂招待貴賓,恐怕至少也得半個時辰才能出來呢。」「啊,還有半個時辰?在這裡氣悶得很,咱們不如到園子里溜溜,聽說有好幾個班子唱戲呢。」「不錯,他們說有一個唱梨花大鼓的姑娘漂亮得很,咱們去看看。」

不料就在她出手的時候,那知府夫人亦在同時出手。奚玉瑾一摔茶杯,朝她面門打去,那知府夫人衣袖一揮,噹啷一聲,茶杯碎成片片,她竟然是個會家!

辛龍生早已看得真切,唰的一劍,把二姨太的首級割了下來,三姨太的「饒命」二字還未曾說得完全,辛龍生笑道:「好,殺一個。饒一個。」首級納入革囊,轉身就向岳良駿衝去。

「我只道你也膽如斗,呸,原來是個銀樣蠟槍頭!」

展一環道:「辛少俠遇難,文大俠定必要知詳情。奚姑娘,你若是不去金雞嶺,就和我一同回去吧,由你親自向文大俠稟告比我複述好些。」

奚玉瑾是個聰明的女子,覺得有點奇怪,暗自想道:「為什麼知府夫人單獨召見我呢?難道是我有什麼破綻,已經給他們看破?」當下小心翼翼,暗自提防。

辛龍生跑進內堂,在甬道轉角之處,把岳良駿放下,說道:「你趕緊逃命!遲一些他們打進來,我可不能救你了!」

可是這天晚上,那王大夫卻沒有回到客店。半夜有隊公差到來查店,見辛龍生是個陌生的外地客商,盤問了許久。後來還是幸虧有劉、申兩個大客商給他擔保,這才沒有甚麼麻煩。

一個侍女叫道:「老夫人,你的拐杖!」呼的一根龍頭拐杖擲了過來。

何況揚州是著名的富庶之區,而岳良駿又並不是「清知府」,宦囊飽滿,可想而知。這次做大壽,鋪張得很,揚州一府,文武官員全都來了。相鄰的州縣,如蘇州、無錫、杭州各地的豪紳富商來的也不少,揚州本地的富商那更是不在話下了。

岳夫人念頭動得很快,不救丈夫,拐杖掃起一個圈圈,四面八方都是杖影,把奚玉瑾圈在當中,喝道:「你殺我的丈夫,我就殺你的同黨!」

辛龍生心中感到一絲甜意,想道:「她改名換姓,別的姓不挑,偏要姓辛。呀,看來她的心中還是有我吧?」不知不覺就擠進人叢之中,跟在她的後面。

那人說道:「記著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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