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三回 輸他覆雨翻雲手 愧負噓寒問暖心

辛龍生道:「什麼事情?」

車衛沒等他回答,又再問道:「你家裡有些什麼人?」

車淇心裡甜絲絲的,低聲說道:「你是特地討我歡喜的呢,還是真心說話?」

車淇說道:「我問過爹爹,爹爹說他是有辦法令你恢複本來面目的。不過,他卻要等待三年之後,才把醫治的方法告訴我,叫我給你醫治。為了這事,我和他吵了一架。爹爹也是奇怪,什麼事他都依我的,就是這件事他不依我。一定要待三年之後,才肯給你醫治。」

那少女道:「什麼叫做童子功?是很有用處的一門功夫吧?爹爹你會不會,我也想練。」

那老者給她弄得啼笑皆非,只好說道:「對,你爹爹不會,你別歪纏了。這丫頭從沒離開過這座山,什麼事都不懂。龍公子,你可別見笑。」那少女心想:「不懂一門武功,那又有什麼可笑的?待這姓龍的病好了,我瞞著爹爹,磨他教我,諒他不會不依。」

車衛點了點頭,說道:「只要你學好了我本門內功,這病不葯自愈!」

辛龍生給他磕了三個響頭,恭恭敬敬叫他一聲「岳父大人」,車衛哈哈一笑,將他扶起,說道:「賢婿請起,咱們也該回去了,淇丫頭只怕已經等得心焦啦。」

辛龍生張開眼睛,發現自己是身在一間茅屋之中,躺在一個「炕」(北方一般民家睡覺用的床,用泥土造成,冬天下面燒火以供取暖)上,站在他的面前是一個白須盈尺的老頭,旁邊還有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女,雖是荊釵裙布,卻掩蓋不了她天生麗質。

從這天起,辛龍生每日練功三次,果然練了四五天之後,情形漸漸好轉,痛苦日減,反而好像吸慣了毒品的人一樣,不練功就不舒服了。

那老者道:「若然內功沒有根底,摔在松樹上的時候,他已經要氣絕而亡了。」

辛龍生道:「小侄自幼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姑姑。」

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個多月。這一天辛龍生和車淇到外面練武,經過那條山溪,辛龍生怕見自己的水中倒影,疾忙躍過,但不想見的倒影仍是見著了,不覺黯然神傷。

辛龍生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說道:「小侄乃是無辜受累。」

話猶未了,哪知車衛卻伸出手臂,在他脅下輕輕一托,將他託了起來,說道:「且慢行翁婿之禮,我還有話說。說清楚了,你仍願做我女婿,那時再改稱呼。」

那老者道:「你的內功頗有根底,想必是從小練武的吧,令師是哪一位?」

車衛待女兒走得遠了,這才回過頭來,和辛龍生說道:「你的傷好了么?」

辛龍生苦笑道:「相貌是天生的,老天要我變成這個樣子,那也是註定的事,我可不敢奢望恢複本來的面目了。淇妹,你對我這麼好,我已經是感激不盡了。」原來在他傷心過後,暗自思量:「這樣也好,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師父和玉瑾更是不會認識我了。傷心之後,我可以大搖大擺重入江湖,也不用擔心公孫璞向師父告發我,師父要捉我去清理門戶了。罷罷,過去的辛龍生已死,今後我就安安份份的做一個江湖上名不見經傳的龍新吧。」

辛龍生道:「老伯何事賜教?」

車衛道:「哦,有這樣的事么?我卻聽說他是因為給公孫奇所累,在桑家堡被蓬萊魔女等人攻破之後,在中原站不住腳,這才逃到海外的一個荒島去的。」

辛龍生只覺一股熱氣從背心輸入,依法練功之後,全身炙熱,如受火燒,難受之極。心裡暗暗奇怪:「我每次練師父(文逸凡)所傳的內功,只覺全身氣血暢通,只有舒服之感,絕不難受的。為什麼他這門內功這樣古怪?莫非乃是邪派內功?」為了能夠病好,只好咬牙抵受。

車衛點頭讚許他道:「好,你倒很是有點毅力,我是望你速成,才以本身真氣助你。過了幾天,你就可以苦盡甘來了。」

車淇道:「龍大哥你想什麼?快脫鞋子。」辛龍生笑道:「淇妹,今天是我最快樂的日子,我只怕是歡喜得有點傻了。」弦外之音,他的快樂自然是因為知道車淇的心裡了。

那少女說道:「我們姓車,爹爹單名一個『衛』字。我也單名,叫做車淇。『淇』字是有水旁的淇。」怕辛龍生不明白,邊說邊用手指在地上寫字。指尖所到,泥土飛揚,地上現出四個端端正正的工筆楷書。

辛龍生笑道:「我是要多謝它。但更要多謝你,你是它的主人。」

那老者笑道:「你應該多謝我這丫頭,救你性命的是她。」

忽地勁風颯然,迎面襲來,辛龍生模糊見到一個毛茸茸作人立的怪物向他撲來,他也不知是什麼野獸,一下就暈過去了。

那少女道:「不知他是怎樣會失足跌下的,會不會是任天吾的手下害他?你看他衣裳華美,說不定是個貴家公子,任天吾的手下聽說有些本來就還是兼做沒本錢的買賣的,說不定因此謀財害命。」

辛龍生素來以文武兼擅,才貌雙全自負,突然發覺自己變成了醜八怪,這份傷心,當真是比要了他的性命更難受。同時也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在她家裡找不到一面鏡子,想必是她為了避免我受刺激,是以都藏起來了。」

辛龍生曾於無意之中聽師父和朋友談過此人,猜測他已經死了,想不到今日卻給自己遇見。辛龍生心裡想道:「師父曾說此人行為怪誕,喜怒無常,現在看來,也不見得有什麼怪誕,縱然不能說是和藹可親,也相當平易近人。可見傳言大都不盡不實。」他哪知道車衛對他好感,乃是另有緣故的。

車衛似乎有所感觸,忽地也嘆了口氣,說道:「情場失意,往往會令人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或許這兩個原因都有吧。後來怎樣?」

車衛說道:「當真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我就是因為做過一件虧心之事,深自內疚,是以才不願再入江湖的。」

車淇天真爛漫,對他並不避嫌,但也僅止於耳鬢廝磨,並不逾份。日久情生,辛龍生也不覺漸漸愛上她了。不過每當夜靜無人之際,想起了奚玉瑾,仍是不禁心情動蕩,難以忘懷。辛龍生痊癒之後,車衛就對他說道:「本門武功,你可以跟師妹去學。你的家傳武學,很有根底,必定可以事半功倍。你跟她練一兩個月,我再親自教你。」

但出乎他們意料之外,辛龍生其實並沒有死。

那少女又是噗嗤一笑,說道:「又一次多謝了。你說話文縐縐的我可不慣,我和你直說了吧,救你性命的也不是我,是大威。」

辛龍生給這老者看出自己還是童身的秘密,咳了一聲,說道:「我沒請教恩公高姓大名。」

車衛這才緩緩說道:「黑風島主要你龍家斷子絕孫,我卻可以叫他絕難如願!」

辛龍生本意是只想與她玩一場「愛情遊戲」的,聽了這話,不由得大為感動,淚珠兒不知不覺的就滴下來,說道:「只怕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車衛哈哈一笑,說道:「我收他做了徒弟,又要他做了我的女婿了。不過,你年紀還小,所以我打算讓你們三年之後方才成婚,改個兄妹稱呼,親熱一些。你不怪爹爹阻遲你的婚事吧?」

車淇低聲說道:「你怎會不是好人,爹爹也曾向我稱讚過你,說你溫文爾雅,是他平生僅見的翩翩濁世佳公子呢。」辛龍生文武全材,擅於辭令,談吐文雅,這些都是事實,但車淇卻不知道,她的父親之所以稱讚他,主要還是為了討她歡喜的原故。

辛龍生硬著頭皮說道:「小侄與姑姑相依為命,結識的人都不多,更從無與女子勾搭之事。」卻不解他何以在問自己的時候要嘆口氣。

那老者點了點頭,說道:「幸虧你是自小就練童子功,骨骼堅實,童子功又還未破,受到震蕩之際,真氣能夠保護心房。你只須安心在我這裡調治,一個月之後,大概也可以復原了。」

原來他那日從懸崖跌下之時,頭面手足都給荊棘刺傷,臉上滿是一條條的傷疤,丑怪得連自己都認不出來了。

辛龍生忙道:「不知晚輩有沒福份得列門牆?」車衛說道:「本門內功是不傳外姓的,你要做我徒弟,先得是我車家的人。」辛龍生道:「小侄這條性命是老伯救回來的,老伯要我如何,我便如何。」

辛龍生怔了一怔,登然省悟他所指的是什麼病,不覺滿面通紅。心裡想道:「他知道我有這種病,當然不能讓女兒嫁我。一定是怪我不該引誘他的女兒了。」

回到家裡,車衛說道:「淇兒,你過來,你們二人重新相見,從今之後以兄妹稱呼。」車淇有點失望,說道:「爹爹,你收了他做義子嗎?」

車淇又羞又喜,杏面緋紅,說道:「爹爹,我才不急於嫁人呢,你這樣說我,我可不依!」

那老者道:「舒服點了嗎?」辛龍生道:「舒服多了,多謝老丈。」那少女噗嗤一笑,說道:「你這人倒是客氣得緊,醒來還不到一盞茶的時刻,你已經多謝了我爹爹兩次了。」

車衛把辛龍生領入一間靜室,說道:「我現在傳授你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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