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回 折節納交藏險詐 談詞論世現真形

辛龍生連猜不中,不覺心虛,只好問道:「那是何人所作?」

任天吾哈哈笑道:「對啦,我還沒有向你們賀喜呢。玉瑾,你得了如意郎君,怎的也不給我報個信,讓我來喝杯喜酒?」

任天吾是頭老狐狸,看見他們來到,情知其中定有蹺蹊,哈哈笑道:「什麼風把你們吹來的?」

完顏豪道:「不錯。咱們只是以詞論詞,兄台想不至於怪我讚賞金主的詞章吧?」

奚玉瑾吃了一驚,說道:「有這樣的事,你何以現在才告訴我?」辛龍生道:「我是怕你為我擔心呀。」

辛龍生贊道:「好,好,的確是好詞!口氣之豪,古今罕有。坡老那首詞是瀟洒飄逸,這首詞則是豪邁脫俗,且兼立意新奇,可說得是各有千秋!」

宮錦雲則是急於知道外間的消息,勸道:「玉瑾姐姐是有點工於心計,不過她這個人還是好的。難得他們夫婦遠來,她又是你的兒時遊伴,你可不能讓她知道你討厭她。」任紅綃笑道:「我是心裡有氣罷了,這點人情世故,我還是懂的。」當下兩人一同出去,奚玉瑾見了宮錦雲,又是歡喜,又是暗自羞愧,想道:「她只道我是專誠來探訪她,卻怎知道我是和龍哥串通了要來暗算她的。」

韓老大訥訥說道:「公孫少俠,用、用不著小人了吧?」

辛龍生哈哈一笑,說道:「好一個夫唱婦隨,但願你這句話真正是心裡的話才好。」

辛龍生道:「這件事情,我可是得一大半依靠你呢!」

任天吾走開之後,完顏豪說道:「今晚月色很好,辛兄,你累不累?」

完顏豪笑道:「這人並非文士,他的身份十分特別,我兄只是從詞人之中尋找,就難怪猜不著了。」

辛龍生道:「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就是談到天亮,我也不累。」

宮錦雲笑道:「吹皺一池春水,干卿底事?何況谷嘯風和韓佩瑛如今都已破鏡重圓啦。」

奚玉瑾雖然早就知道丈夫是個只顧自己的人,但聽了他這番話,卻也不禁震驚,心裡想道:「用這等下流的手段,那還算得什麼俠義道?」

辛龍生不覺心頭一凜,想道:「他明明知道我最擅長點穴,卻要和我比試這門功夫,看來定有所恃!」

任天吾這麼一說,奚玉瑾何等聰明,當然立即就知道這位「顏公子」和任紅綃是什麼關係了,當下笑道:「綃妹,恭喜你啦,你有了心上人,怎不和我早說?」

原來任天吾懷疑他們是來打探自己的動靜的。谷嘯風曾經捉著他的大弟子余化龍盤問口供,余化龍回來之後,雖然是對師父加以掩飾,不敢說出自己已經泄漏了師父的秘密,但以任天吾的老奸巨滑,當然亦已是識破他說的不盡不實。他最擔心的就是谷嘯風把他私通蒙韃子的秘密告訴文逸凡,是以他要旁敲側擊,看辛龍生夫婦,對這件事情,到底知道了多少。

辛龍生道:「老伯若不討厭,小侄正是想趁這個機會,多得老伯教益。」

辛龍生只覺一股力道在他肘下輕輕一托,身子就不由自己地站了起來,不禁吃了一驚,心道:「這老兒好深厚的內功,莫非他是有意向我露這一手的么?」

心念未已,完顏豪已是倏地出指,向他的「伏兔穴」點來了。正是:

辛龍生道:「老伯用心良苦,佩服,佩服。」任天吾笑道:「你們的消息倒很靈通啊。」辛龍生道:「我是在路上聽得江湖朋友說起的,當時還以為是假的呢。」

任天吾笑道:「我知道。我和黑風島主過去也曾相識,已有許多年沒來往了。我正因為他這女兒為人正派,如今也可算得是咱們俠義道中的人,所以她路過此地,我就留她住下來,希望可以在她身上設法,勸她的父親改邪歸正。」

任紅綃羞得滿面通紅,低下了頭,說道:「我和他也是相識未久的,奚姐姐,你切莫這樣說,人家聽見了,可不好意思。」其辭若有憾焉,其心則實喜之,語氣之中,不啻默認自己是愛上了這位顏公子了。

辛龍生與他卻是談得甚為投機,兩人皆是文武兼修,談文論武,大有相見恨晚之感。吃過晚飯,已是將近二更時分,任天吾笑道:「難得你們如此投契,顏老弟,我把客人交給你啦。你們多親近些,我失陪了。」辛、顏二人同聲說道:「老伯請便。」

宮錦雲笑了起來,說道:「不錯,我和韓姐姐就是在那次婚變之後相識的。她一氣之下,跑回娘家,女扮男裝,在路上碰上了我。我也是女扮男裝的。她以為我是男子,我也以為她是男子。」想起自己曾經暗戀韓佩瑛的往事,笑得有如花枝亂顫。

念完之後,微笑說道:「辛兄,這首詞如何?」

辛龍生道:「當日在場的還有幾位少年英雄,其中有一個是湘西武學名家武延春的兒子武元感,武延春和我的師父交情甚好,他是把這件事情當作新聞告訴我的師父的。至於黑風島主騙我姑姑的說話,則是當日一個躲在草叢裡的苗丁聽到的,他還親眼看見我姑姑給黑風島主的管家用一輛大車載走,絕不會假。」

辛龍生道:「不錯,我要找著姑姑,就非得從這位宮姑娘的身上著手不可。」

辛龍生疑心頓起,想道:「怎的這個人老是長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辛龍生怕說僵了妻子不肯幫忙,連忙又賠禮道:「好妻子,我只是為了要和你做夫妻,一時情急,說錯了話,你別見怪。你答應我吧!」

辛龍生卻是沉不住氣,當他們說話告了一個段落,便即問道:「聽說有位宮姑娘在老伯這兒?」

果然接著便聽得辛龍生說道:「瑾妹,你認為丈夫親還是朋友親?」

當下說道:「好啦,好啦,誰叫我是你的妻子呢!任家就快到了,小心說話給人聽見。快走吧!」辛龍生以為她已經答應,歡歡喜喜的就和她去拜見任天吾。

奚玉瑾道:「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覺得你起初對公孫璞好像甚為冷淡,想不到你會這樣幫忙他,是以有點奇怪罷了。」

奚玉瑾道:「我的朋友?你是說宮錦雲?」

完顏豪道:「一點不假!令師領袖武林,兄台是他最得力的幫手,江湖上的朋友都說『雛鳳清於老風聲』呢!未來的武林盟主,除了兄台,還有何人足以繼任!」他這一番聲明「不是恭維」的恭維說話,直把辛龍生樂得好像豬八戒吃了參果,八萬四千個毛孔,沒一個毛孔不舒。

完顏豪道:「令師是武林盟主,吾兄想必早已得了令師衣缽真傳?」

雖然這一表露並不如何明顯,但卻怎瞞得過老奸巨滑的任天吾?任天吾暗自想道:「這小子想必已經知道他的妻子與谷嘯風有過一段戀情,所以不願和我多談他。」再又想起:「這小子對我倒是十分謙恭有禮,他是文逸凡的掌門弟子,若然知道我的秘密,不該對我如此。」稍稍放了點心,但一時之間,還是猜不透他們的來意。

宮錦雲正是想和她單獨淡話,當下笑道:「玉瑾姐姐,今晚讓我和你作伴好不好?辛公子,我要向你討個人情,請你暫且讓一讓你的嬌妻給我了。」

宮錦雲是個七竅玲瓏的人,察言觀色,不覺暗暗起疑:「玉瑾姐姐好像是在擔著心事,人家說女孩子成婚之後,十九容光煥發,她反而似是比前憔悴了?何以她沒有新娘子的喜氣,難道是婚姻不如意么?即使如此,她見了我和紅綃,也該十分歡喜的呀。如今她的歡笑,看得出來,那是甚為勉強。這又是什麼緣故呢。」

辛龍生道:「當時只是匆匆一面,沒有怎樣交談。我只知道他是要找他的岳父韓大維老英雄的。」

辛龍生行過了禮,說道:「小侄成親之後,方知老伯與敝先岳的交情非比尋常,請老伯把晚輩當作自己的子侄看待,不必客氣。」

辛龍生有意賣弄才學,搖頭擺腦的便吟詠起來,說道:「不錯,此詞一開筆就是奇句——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說得何等瀟洒飄逸,當真好似不食人間煙火!」

客套過後,大家坐定,任天吾忽道:「難得你們來到,我想向你們打聽一樁事情。」

說至此處,忽地不禁想道:「他今晚和我談論詩詞,好像都是有用意的。他稱讚金主的詞,用意又是什麼呢?」

奚玉瑾給他弄得啼笑皆非,心裡想道:「且待到了任家,再作打算。」

任天吾道:「是是,他可曾和你們說起了我?」

辛龍生道:「不錯,我是要你幫忙,把宮錦雲捉了來當作人質,迫她父親放我姑姑。這可要比抓著孟七娘來迫韓大維替咱們出頭要好得多,也更有效啦!」

心念未已,忽聽得任天吾說道:「今日你們小一輩的好朋友相聚,我也很是高興。但還少一個人,應該把顏公子也找來才對。」

口中甜似蜜,腹里暗藏刀。

完顏豪接著又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前賢這話,是不會錯的。比如武功一道,金人恐也不遜於漢人呢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