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回 身世堪憐同命鳥 沉冤未雪戴天仇

楊潔梅詫道:「這是什麼緣故?」

邵湘華道:「我的母親是二娘——」他見楊潔梅臉有詫異之色,接著說道:「我說的是現在的父母,我已經叫慣他們做爹娘的了。」

楊潔梅這才明白,說道:「啊,原來你現在的母親是邵老伯的如夫人。」

邵湘華道:「爹爹和元配的大媽結婚之後,沒多久就投筆從戎,做了二十多年的武官,前幾年才告老歸家的。當然在這二十多年之中,他也曾經有過幾次請假回家,有一次回家與大媽團聚就生下我的妹妹。那是他做溫州兵備道之前四年的事情,湘瑤比我小三歲。

「他在外面做官,另外娶了一位二娘,未曾告老歸家之前是一直瞞著大媽的。這位二娘就是我現在的媽媽了。」

楊潔梅心裡想道:「原來他的家庭如此複雜!我以為這位邵老伯是武林高人,原來他也會瞞著元配娶小老婆!」古代男子三妻四妾極是尋常,尤其做官的人更是如此,但因楊潔梅曾在情場失意,最為惱恨負心男子,是以聽說邵元化有小老婆,口中雖然不便非議,心裡對他的尊敬已經是減了幾分。

邵湘華接著說:「二娘知道我是從北方拐來的孩子,南方沒有親人之後,就和爹爹商議,要我冒充他們的親生孩子。」

楊潔梅道:「原來如此,但為什麼對你的妹妹也要隱瞞?」

龍天香玩得有點倦意了,坐在山溪旁邊,把採擷來的各種野花,編織花環,編好了笑道:「好看嗎?送給你好不好?」

楊潔梅道:「原來你是有這樣不得已的苦衷。」心裡卻是想道:「可是這樣做總是有點不大光明磊落吧。」

邵湘華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苦笑說道:「十多年來,我現在的爹爹對我極其疼愛,我這條小命又是爹爹救出來的。我不能拂逆他們兩位老人家的心意,沒奈何只好和他們串通作弊了。但我絕不是覬覦邵家的財產,若然找到我的生父,我還是要歸家的。」

剛說到這裡,楊潔梅似乎聽得什麼聲響,連忙回頭一望,卻不見有人。

邵湘華笑道:「你放心,不會有人來的。湘瑤是特地安排這個機會,讓我和你單獨見面的。她已經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了,要半個時辰之後,才會再來接你。」

那姓鄧的道:「文大俠的掌門弟子是辛龍生吧?聽說他是二十年前一個著名的女魔頭、後來突然銷聲匿跡的辛十四姑的侄兒?」

邵湘華笑道:「我不告訴你,你也知道我不是邵家的孩子了。何況咱們同病相憐,自從我那次見了你之後,我就一直惦記著你。雖然咱們沒有說過話,在我的心裡你卻好像我的一個親人一樣。我並沒有把你當作外人看待。」

小丫頭道:「老爺請龍姑娘也一同回去見見這兩位客人。」

邵湘華道:「南北相隔,相去何止千里之遙,而且北方是在金人統治之下,要查究敵區多年前發生的一件案子,談何容易?不過,爹爹總算也已經盡了力了,他曾派遣親信手下到我的家鄉中牟縣去過,那個人回報說是我家早已燒成平地,訪問左鄰右里,誰也不知我生父的下落。」

楊潔梅暗暗嘆息,想道:「我只道可以找到一點線索,想不到仍是一個疑案。唉,他的遭遇比我還要可憐。」

邵湘華道:「這許多年來,你在辛家過得好么?」

楊潔梅淡淡說道:「你爹說辛十四姑是個著名的女魔頭,不過她對我倒還不錯。」

豈是有心施暗算,仇人見面恨難消。

楊潔梅面色一變,說道:「你問這個幹嘛?」

武元感接了過來,卻又給龍天香戴上,說道:「美極了,你戴上就更加好看啦!」龍天香道:「我是送給你的,你怎麼又給了我?」武元感笑道:「我們家鄉的風俗,只有新娘子才戴花環的。」龍天香嗔道:「你胡說什麼?」武元感道:「不是胡說,你戴上了當真就像個美麗的新娘子。只不知我有沒有這個福氣消受,明年咱們——」龍天香的父親前年去世的,三年之孝,還有一年。武元感這話不啻是繞個彎兒與她商議婚期。

楊潔梅道:「有點奇怪是不是?本來我是一個丫頭,是不應該令到少爺難堪的。是么?」

邵湘華忙道:「不,不是這個意思。相反,我對你很是佩服!」

楊潔梅冷冷說道:「佩服什麼?」

邵湘華道:「佩服你是個敢作敢為的女子。我不知道你何以要令那位辛公子難堪,你不願意讓我知道,我也決不勉強你告訴我。他是江南武林盟主的掌門弟子,你敢在一眾賓客之前,令他難堪,這份勇氣,已是令我刮目相看了。」

楊潔梅聽了這話,頗有得一知己之感,半晌說道:「這也不是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嗯,將來到了適當的時機,我再告訴你吧。」

說到這裡,這才看見邵湘瑤分花拂柳而來,笑道:「你們說夠了么?」

楊潔梅面上一紅,說道:「你這小鬼頭,說是去——,卻去了這許多時候。」

邵湘瑤笑道:「我讓華哥陪你,你不感謝我反來罵我!」

邵湘華笑道:「夜已深了,好啦,你們也該回去了。」

楊潔梅和邵湘瑤回到房中,心裡還存在著一個疑團。

回到房中,邵湘瑤笑道:「你覺得我的哥哥怎樣?」楊潔梅佯作不解,說道:「什麼怎樣?」

邵湘瑤笑道:「你和他談得不是很投機嗎?俗語說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哥哥平日沉默寡言,和我也不多說話的,今晚和你一談就談了半個時辰,可見得他雖然和你相識不久,已經是把你當作知己了。你呢?你對他又怎樣?」

楊潔梅道:「都是你弄的鬼,你還胡說!」

邵湘瑤道:「我可是真心真意的問你這句話的,好姐姐,你答應我吧!」

楊潔梅道:「你們兄妹對我都很好,我對你們也是一樣。」

邵湘瑤抿嘴笑道:「總有點不同吧?對啦,你們怎的有這許多話說,說了些什麼,可以講給我聽么?」

楊潔梅道:「也不過是些閑話,他給我講園中的景緻,可惜晚上不便遊覽。」

邵湘瑤道:「就是這麼多?我不相信!」

楊潔梅心中一動,說道:「那你以為我們說了些什麼?」

邵湘瑤笑道:「我怎會知道?總有些體己的說話吧?」

楊潔梅忽地把她按住,作出開玩笑的神氣,呵她的庠,卻板著臉孔道:「小鬼頭,快快從實招來,剛才是不是你躲在花叢中偷聽?」

邵湘瑤笑得透不過氣來,求饒道:「我最怕庠,快快放開。不是我!」

她還怕認錯人,聽了一會,聽得果然是那拐子的口音,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憤怒,想道:「這廝竟然如此大膽,找上門來,這可是當真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活該讓我報仇了!但聽湘華的口氣,這兩個人恐怕是和他的父親多少有點淵源的,我要報仇,可不能先告訴邵伯伯。」

邵湘瑤道:「不會有人吧?」

楊潔梅道:「我看見花叢中有人影的,一晃眼就不見了,不是你是誰?」

其實她並沒有看見任何人的影子,只是聽得風吹草動引起疑心而已。

邵湘瑤笑道:「你們說的若不是私話,又何須怕人偷聽?」

楊潔梅道:「好呀,那一定是你了!你不從實招來,我還要呵你!」

邵湘瑤道:「別呵,別呵,我說給你聽。」楊潔梅放開了手,邵湘瑤笑夠了這才往下說道:「我本來是想躲回房間,後來想想,不大放心,恐怕僕人撞來,弄得你們不好意思,所以我就躲得遠遠的在假山入口那邊給你們放風,你們說的話我可是一句也沒聽見。」

楊潔梅道:「不對,那個人影並不是在假山那邊,是在荷塘附近的花樹叢中的。」

邵湘瑤道:「我還沒有說完呢,那個人不是我,不過,我猜想可能是二娘。」

楊潔梅怔了一怔,道:「哪個二娘?」

邵湘瑤道:「哥哥還沒有和你說嗎?我哥哥是二娘生的。」

楊潔梅登時起了疑心,想道:「她為什麼要這樣鬼祟偷聽兒子的談話?」

邵湘瑤道:「二娘想是盼望哥哥討媳婦,盼得心切,所以偷偷來瞧你們,卻怕給你們發覺不好意思,見你們很是親熱,她放了心就馬上走了。」

楊潔梅到了邵家幾天,還沒有見過邵元化的兩個妻子,心裡本來就有些奇怪的了,忍不住說道:「對啦,我還未曾拜見兩位伯母呢。你的二娘若想見我,為什麼她不叫你陪我去謁見她。」

邵湘瑤道:「二娘長年有病,很少出房的。你來的那天,她正是舊病複發。不過,她是知道你來了的。今天晚上,想必是她好了一點。知道哥哥在園中偷偷會你,她也就偷偷的出來看一看了。」

楊潔梅更是疑心,暗自想道:「邵湘華和妹妹串通,偷來會我,這事他並沒有告訴父母,那個二娘如何得知?分明是早已有心在暗中留意我了。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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