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回 鴛夢已隨雲水杳 舊盟難續海天遙

耿照說道:「不錯,你認識我這徒兒?」

耿照本來不是很頑固的人,但因他和公孫璞的母親桑青虹少年時候有過一段不足為外人道的往事,桑青虹是因為得不到他的愛,後來才給公孫璞之父公孫奇騙上手的(事詳拙著《狂俠·天驕·魔女》)。是以耿照常覺內疚於心,桑青虹既然把兒子付託給他,他就一切都要照桑青虹的旨意去辦。

武林中人最重視師徒的情份,得有一個好徒弟比什麼都寶貴。耿照聽得公孫璞已經「揚名立萬」,心中的歡喜自是可想而知。

不料他的內力發了出來,竟如泥牛入海,一去無蹤。對方神色自如,竟似絲毫也沒受到影響。而且對方也完全沒有運力反擊。

耿照眉頭一皺,說道:「你的意思是……」

耿照見他默默不語,笑道:「咱們不提這件事了。對啦,我就要趕回去了,有一件事我還沒有和你說呢。」

谷嘯風識得這是七十二把大擒拿手法,倒也不敢輕敵,當下身移步轉,左掌一托敵手肘尖,右掌肘底穿出,一招「驚濤拍岸」,劈向對方面門。史宏喝道:「來得好!」

蒙銑打了一個哈哈,冷冷說道:「好小子,多虧你還記得!今日可算是應了一句話,咱們是『陌路相逢』啦!」

谷嘯風心知不妙,卻是傲氣不懼,冷冷笑道:「你們並肩齊上,那就怪不得我用劍了!」雖處劣勢,傲氣兀未稍減,劍法展開,四面八方,都是劍光人影。

當下,按劍凝眸,看他怎樣。

那軍官笑道:「或許你曾聽過我的名字,我是江南耿照!」

距離百步之遙,這軍官的說話就像在他耳邊說的一樣,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呼呼風響,那軍官業已追來了!

原來耿照是十多年前隨辛棄疾這支義軍從北方撤回江南的,這支義軍本來是他叔父所建,後來由辛棄疾率領,辛棄疾歸來之後,不受重用,這支軍隊撥給統制張俊,耿照仍然留在軍中,但在采石磯金宋大戰之後,耿照因為南宋的小朝廷只圖苟安,抑制抗敵的將領,也就心灰意冷,脫離軍籍了。

谷嘯風心頭一凜,史宏是給他點了穴道的,沒有倒下,已經頗出他的意料之外,立即就能動手,更是超乎他的估計了。

原來蒙銑乃是當日圍攻百花谷的群豪之一,曾經在谷嘯風的劍下受過傷的。

谷嘯風大吃一驚,說道:「原來你是公孫璞的師父,江南大俠耿照!」

谷嘯風道:「我明白。白老前輩古道熱腸,此次脫我於難,我已經是感激不盡了。」

谷嘯風勃然大怒,同時亦是瞿然一省,心裡想道:「蒙銑如今乃是和史宏這廝同在一起,自必是貪圖富貴,甘作權門鷹犬的了。我豈可把他仍然當作以前的蒙銑,當他是一條江湖好漢呢?」

蒙銑是領教過谷嘯風的七修劍法的,連忙叫道:「小心點穴!」說時遲,那時快,谷嘯風的指尖已是點個正著,史宏大叫一聲,躍出三丈開外,靠著一棵大樹,這才沒有倒下。他的內功造詣,確也不凡,聽了蒙銑的叫聲,百忙中運氣閉穴,居然沒有昏倒,只是吃了一點不大不小的虧而已。這個結果,倒是頗出谷嘯風的意料之外。

那姓龍的少女倒是怕她鬧出事來,輕聲笑道:「這裡可不是你們所住的幽篁里,千萬不能鬧出笑話來的。再說西湖上這種輕薄的少年也多著呢,你哪裡懲戒得這許多?你討厭這些人,我和你到外西湖去,那邊遊人稀少,咱們可以玩個痛快。」說罷就叫舟子掉轉船頭,一葉輕舟,離開堤岸越來越遠,向外西湖去了。

谷嘯風怔了一怔道:「什麼不好?」

身形微側,手腕一繞,全身成了弓形,雙掌平推如箭,力猛如山,倏然間從大擒拿手法變成了剛猛之極的大摔碑手!

他是在穴道解開之後不到兩個時辰就動手的,和谷嘯風硬拼,有此結果,亦即是說,他的功力即使未必高得過谷嘯風,至少也是旗鼓相當的了。

谷嘯風忽道:「是么?」突然欺身直進,唰的一劍刺他心窩,史宏退步回身,雙掌擊他下盤。蒙銑的鋼叉又從側面刺來,這才化解了谷嘯風攻勢。

耿照笑道:「幸虧我到相府之時,韓相爺正在晝寢,要等到他醒了才能接見我,我和白老師是老朋友,因此我就先去與他相敘,我是從他的口中知道你的事情的。」

史宏面紅直到耳恨,只好和蒙銑雙雙退下。那軍官卻又不立即動手,瞅著谷嘯風說道:「你打得累了,我讓你先歇一會。」谷嘯風大怒,唰的一劍刺過去,這軍官象不經意的一飄一閃,谷嘯風這一劍便刺了個空。軍官冷冷說道:「你忙什麼,我還有話要和他們說呢。」

耿照道:「韓侂胄的習慣,午睡非到傍晚時分不會起來,我也向他的家人打點(賄賂)過了,萬一韓侂胄提早起來,接見賓客,我叫他們替我最後通報。對啦,你剛才說起我的徒弟公孫璞,他現在怎麼樣?」

谷嘯風心頭一凜,想道:「還有一個蒙銑在旁,我可不能耗了全力。」

侍梅彈罷瑤琴,幽幽地嘆了口氣。那姓龍的少女道:「好端端的怎麼又嘆起氣來了?」侍梅道:「沒什麼。」那少女噗哧一笑,說道:「你當我不知道你的心事么,你是在惦記著那位辛公子!」

那軍官道:「你剛剛劇鬥了一場,我讓你先跑出百步之遙,再來追你!」

谷嘯風道:「我正是柳盟主派遣我來江南的,想不到這樣巧碰上了耿大俠!」

蒙銑冷笑道:「你倒說得這樣輕鬆!哼,你要和解,那也不難,你刺了我一劍,如今你只須給我這柄鋼叉在你的身上搠一個透明的窟隆就成!」

谷嘯風更為詫異,不由得傲氣頓消,向那軍官施禮說道:「閣下是誰?」

正在他悵悵惘惘,獨自前行之際,忽聽得腳步聲響,後面追上了兩個人來。

雙掌相交,發出了郁雷也似的「蓬」的一聲,谷嘯風斜退兩步,史宏身形一晃,退出了三步之多。不過,他雖然多退一步,卻是臉不紅,氣不喘。

谷嘯風道:「公孫大哥的本領比我高明得多,聯手斗那兩大魔頭,我其實不過是從旁協助而已。那兩個魔頭八成以上的攻勢都是他抵禦的。」

谷嘯風道:「我與令徒是曾經共過患難的朋友,說來可是話長——」

但想不到這個蒙銑,現在卻要來和谷嘯風算這筆舊賬。

谷嘯風實是不願與他相鬥,當下忍住了氣,說道:「不錯,當日我是不應下手狠了一些,誤傷了你,但當時你和左臂刀管昆吾、野豬林的鄧寨主聯手攻我,刀劍無情,這也不能全怪我吧。好,就算是我錯了,殺人不過頭點地,我給你賠罪如何?」

史宏自以為佔了上風,哈哈笑道:「好小子,技只此么!」大擒拿手法加上了大摔碑手的功夫,一招猛過一招,強攻狠打,攻勢綿綿不絕,端的有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上!

耿照笑道:「諒他不敢。白老師已經知得確實,這廝是假傳韓侂胄的命令的。他在我們面前說謊,我不揭穿他,已是給了他的面子了,他還敢在韓侂胄面前說我?我回去只須對他說追不上了你,即使他有所思疑,也是無可奈何的。」

這軍官說道:「你們兩人先回去,我不願意有人在旁,免得這小子提心吊擔,恐防我要倚多為勝。」

史宏知道這個「耿大人」性情剛直,不敢拂逆,只好諾諾連聲,與蒙銑退下。

谷嘯風道:「聽說她的爹爹是黑風島主,是一個介乎邪正之間的人物,不過——」

這軍官約有三十多歲年紀,劍眉虎目,相貌不凡。史宏首先發現,臉上忽地現出了尷尬的表情,似乎想與那軍官打招呼,卻又訥訥不能出之於口,只好裝作全神搏鬥,暫時未看見他。要知史宏是相府大護院的身份,如今要和蒙銑聯手,方能敵得住谷嘯風,自是不願意給相熟的軍官看見。

那軍官笑道:「史護院,你還不懂我的意思?我是要你把這小子交給我,讓我試試他的功夫,咱們拿了他,也得令他心服口服,是不是?」這話說得甚為明顯,即是他要單打獨鬥,自信可以穩操勝券,令對方輸得心服口服。

眼看谷嘯風的劍中夾掌就要打到他的身上,史宏一挺身軀,箭一般的射出,說道:「蒙大哥,別慌別忙,我不過一時大意,吃了一點小虧而已,豈能給這小子傷了?當然沒事!當然沒事!」他在相府中的地位比蒙銑高,自是不肯在蒙銑眼前失了面子,不過,他雖然是賈其餘勇,掌力仍然足以裂石開碑,倒也不算得是打腫了臉充胖子。這幾句話急如炒豆的爆出來,話未說完,已是發了三招七式,替蒙銑抵擋了谷嘯風的攻勢。

耿照不覺有點擔心,說道:「你到了金雞嶺將近一月,又奉派來江南聯絡,璞兒卻還未到金雞嶺,不知會不會又在路上遭了意外?」

那姓龍的少女忽地目光一瞥,發現了站在岸邊的谷嘯風,低聲說道:「侍梅姐姐,別耍鬧了,岸上有人偷看咱們。」

谷嘯風冷笑道:「我早叫你們兩個並肩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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