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回 意冷神傷誰可語 人亡家破太堪哀

韓珮瑛嚇了一跳,大怒喝道:「你,你,你,你這老魔頭,你——」朱九穆突然在她面前出現,她自是不免吃驚,但雖然吃驚,卻也並不畏懼。

朱九穆給她一輪搶攻,忙於招架,急切間倒是無暇施展隔物傳功的本領。

依照武學原理,弱者一方不宜搶攻,若要與強手拼個兩敗懼傷,只有待對方先行出手,留心看他有何破綻,這才可以收後發制人之效。當下韓珮瑛手按劍柄,強攝心神,心中暗暗盤算使那一招狠辣的殺手。

韓珮瑛怒道:「什麼可惜?」她以為朱九穆是貓哭老鼠假慈悲,一怒之下,就想動手。但她深知敵人的厲害,若然魯莽搶攻,只怕未曾碰著敵人,就要傷在對方的修羅陰煞功之下。因此驚魂稍定之後,反而沉著下來。她父親教過她一路「驚神劍法」,正是用來對付朱九穆的。當年他們父女聯手,朱九穆就曾經給她刺了一劍。韓珮瑛自知功力不足,只憑一己之力,這路劍法決計不能打敗對方,但若想拼個兩敗俱傷,或者可以僥倖做得到。

谷嘯風詫道:「是么?但他們既然死了,咱們也該給他們埋葬。」

兩人循聲覓跡,在花園的一角找到了那個人,但更確切的說,是只發現了那一個人的頭部。

他想假如那人還有一口氣在,他就可以仗著少陽神功救人一命。

朱九穆見她激憤之情,不似做作,倒是有點奇怪:「難道是我猜想錯了?」問道:「你是剛剛回到家中的是不是?」韓珮瑛道:「是又怎樣?」

谷嘯風笑道:「謹慎一些,總是好的。」韓珮瑛嗔道:「這人從鬼門關走了一轉,本來就已嚇得有點痴呆了,再給你這麼一嚇,只怕什麼話也問不出來!」谷嘯風甚是尷尬,說道:「咱們待他歇一會兒,再問他吧。咦,這是什麼聲音?」韓珮瑛怔了一怔,道:「難道還有活人?」她功力不如谷嘯風,尚未聽得清楚。

那人發出野獸般的「荷、荷」的叫聲,好像是只受傷的野獸,而在他面前的韓珮瑛則是獵人。他一推之後,氣力用盡,身形不穩,「撲通」便倒。

韓珮瑛禁不住插口問道:「那又怎樣?」

要知他的以指彈劍,這是相當冒險的怪招,必須找到了對方的破綻,才能放心使用的,否則若是有絲毫差錯,這根手指豈不是要給劍鋒割了。

原來在這一招之間,韓珮瑛已是閃電般的刺出了一十三劍,劍尖顫動,每一式都是刺向對方的穴道,朱九穆則是在她的長劍上連續彈了九下,每一下都是彈在無鋒的劍脊或者劍柄之上,妙到毫巔,最後的一彈本來可以彈中韓珮瑛的虎口,令她長劍脫手的,但因韓珮瑛省覺得快,倏地一個變招,這才得以免遭毒手,但雖然如此,亦已吃了點虧。

韓珮瑛聲音顫抖,問不下去,朱九穆卻在陰惻惻的一笑之後,又打了個哈哈說道:「呀,可惜呀,可惜!」

朱九穆聽見了,谷嘯風聽見了,韓珮瑛卻沒聽見。

此時正是皓月當空,月光下只見韓珮瑛粉臉微泛輕紅,谷嘯風深感抱愧,一時間竟不知說些什麼話好?

這幾具屍體死狀十分可怖,韓珮瑛不敢再看,突然丟下鏟子,掩面就哭起來。谷嘯風柔聲說道:「你歇一歇吧。這兒的事,我來料理好了。」

朱九穆道:「諒你也逃不出我的手心,我何須著急?但你定要為你爹爹辯護,我倒想揭破他的奸謀,讓你知道韓大維的本來面目。」心想:「這女娃兒以為父親是正人君子,待我揭穿了他,這女娃兒自然是要傷心之極的了。嘿,嘿,這樣的報仇,比一掌打死了她還更痛快。」想得得意,不覺又是哈哈大笑。

韓珮瑛道:「你笑什麼?你憑什麼說是我爹爹殺的?」

朱九穆道:「你又憑什麼說是我殺死的?不錯,我素來是除非不下手,下手不留情,倘若我早來幾天,說不定我也真會殺盡你的全家。但倘若是我殺的,他們身上應該不見傷痕才是。一掌就能擊碎別人天靈蓋的功夫,我可不會。

韓珮瑛在第八重的修羅陰煞功之下能夠挺住,不但朱九穆驚奇,谷嘯風亦是始料不及,心裡想道:「原來她的功力遠遠在我估計之上,她沒有練過少陽神功,居然也能禁受,這我可真是自愧不如了!」

朱九穆不覺毛骨悚然。這一聲咳嗽來得實在是太怪異了!在這瓦礫場中,只有幾具屍體,除了他們三人之外,根本就看不到第四個活人!

又想:「也許是那一個高手藏匿暗處,將我戲弄?」不論是哪一種情形,總之是於他不利的了。朱九穆本身是個奸險的小人,是以種種猜疑,總離不開是猜疑別人對他的暗算。他對付谷、韓二人已是頗感吃力,如果當真還有一個高手的話,不論是不是韓大維,對他都是危險之極的了。

朱九穆笑道:「好啦,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現在我可要報仇啦!」

韓珮瑛咬了咬牙,拔出寶劍,喝道:「來吧!」

那人喝飽了水,氣力似乎稍稍恢複,忽地用力一推,這一推頗出韓珮瑛意料之外,手上的花瓶噹啷墮地,裂為八塊!

韓珮瑛斥道:「放屁!」唰的一劍就刺過去。一劍刺出,這才猛然省悟,中了對方的誘敵之計。

要知任何高明的武學,都是不能在一招之內既攻擊敵人又將本身防禦得毫無破綻的,要想克敵制勝,必須善於尋覓對方的破綻,否則機會稍縱即逝,強手也往往會給弱手所敗。(當然這裡所說的「強手」「弱手」是比較而言,相差仍然不能太遠的。)

話猶未了,只聽得遠處似有一怪嘯之聲,隱隱傳來。谷嘯風凝神靜聽,還聽得不止一人,這些人正在高呼酣斗。

第二,她得了谷嘯風一臂之助,少陽神功又加強了她抗禦的功能。第三,她只是給朱九穆的掌風波及,並非正面和他的第九重修羅陰煞功對抗。

韓珮瑛打了個顫,但長劍仍然緊緊握在手中,並未脫手。朱九穆好生詫異,正要加強力道,出指再彈,韓珮瑛已是唰的一劍,當胸刺到,這一劍招里藏招,式中套式,正是「驚神劍法」中一招最精妙的招數!

朱九穆哈哈笑道:「好個機靈的女娃兒!」霍地一個轉身,雙掌齊出,疾抓韓珮瑛兩肩的琵琶骨,韓珮瑛身形微動,長劍一招「金針度劫」反挑上來。朱九穆似乎早已料到她有此著,搶前一步,韓珮瑛劍尖在他肋旁倏然穿過。朱九穆雙掌合攏,左右一分,使出了「陰陽雙撞掌」的招數,斫韓珮瑛的手腕。這一招本是極狠毒的殺手,但他雙掌所向手腕,卻並非致命之處,看來他的用意,還是只想奪劍,至多令韓珮瑛受點輕傷,卻避免傷了她的性命。

此言一出,倒是令得韓珮瑛怔了一怔,不覺問道:「什麼詭計?」

谷嘯風練的少陽神功是唯一可以抵禦修羅陰煞功的正派功夫,他生怕去得遲了,那高手業已受傷,於是立即施展輕功,循聲覓跡,匆匆趕往!

就在此時,忽地又聽到一聲微弱的呼喊,此時連珮瑛也聽得見了,那人是在叫道:「救命——救命!」

谷嘯風試出他毫無內力,心裡想道:「原來是我猜疑錯了!」立即把手指縮回。他的勁力可以隨心控制,是以指尖雖然觸及那人穴道,但勁力未發,當然也就不會傷他性命。

朱九穆久戰不下,心裡想道:「要勝他們不難,但只怕至少也要在百招開外。」他有自知之明,倘若過了百招,對方縱然斃在他的修羅陰煞功之下,他自己恐怕也會元氣大傷,說不定還得大病一場。

韓珮瑛隱隱感到無名的恐懼,但這幾個僕人都是自幼看著她長大的,親如家人,韓珮瑛當然應該給他們料理後事。當下點了點頭,說道:「好,我去找兩把鏟,請你幫我掩埋。」

朱九穆心裡想道:「想不到才不過三年功夫,這丫頭的劍法竟是精進如斯,我不傷她,只怕她要傷我!沒奈何,只好叫她小病一場吧。」覷個真切,中指一彈,「錚」的一聲,正中無鋒的劍脊,手法和剛才一樣,但這一次卻是用了兩成的修羅陰煞功。

陡然間韓珮瑛手中握著的劍柄其冷如冰,原來朱九穆早已練成了隔物傳功的本領,那股陰寒之氣,從劍柄傳入了韓珮瑛的掌心。

谷嘯風心中一動,慢慢扳開這具屍體的拳頭,只見他緊緊抓著的是一張撕去了一半的紙片,看情形他在臨死之前定然是和人爭奪這一張紙的,給人撕去了一半,死了還是不肯鬆手。

離開百花谷之時,谷嘯風本來是先動身的,但因韓珮瑛是那個老魔頭無疑。谷嘯風本來對韓珮瑛懷有負疚的心情,難得有這個機會為她出一點力,當下毫不遲疑的就走到了韓珮瑛身邊與她並肩而立,低聲說道:「不必害怕,咱們聯手對付這個魔頭!」

朱九穆殺機陡起,喝道:「好,且看你能接我幾掌?」心想:「這少年如今已能夠抵禦我的修羅陰煞功,再過幾年,那還了得?不如趁早除他,免得將來多個強敵!至於韓家這個丫頭,就讓她遭受池魚之殃,那也是顧不了這許多了!」

可惜韓珮瑛的劍法雖然精妙,功力畢竟是不如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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