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回 往事成塵休再問 此心如水只東流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本來這是一個最好的婆媳相見的機會,房中只有她的婆婆,可以讓她哭訴委屈。但韓珮瑛畢竟是有幾分羞怯,比如說見面的第一句話她就不知應當如何張口,叫「婆婆」么?她是未過門的媳婦,這樁婚事也不知能不能成?

谷夫人啞然失笑,說道:「這麼看來,她可能還未知道嘯風與奚玉瑾的事情,這次是想偷偷的來打探消息的。哎呀,咱們說的話,她一定聽見了。」

韓珮瑛心裡想道:「如果我不是在路上出事的話,明天就是喜日,谷家此時應該已是賀客臨門的了。何以這樣冷冷清清?難道他們已得了我家那兩老蒼頭的報訊?嗯,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就是谷嘯風根本沒有打算和我成親的了。」

韓珮瑛以一個少女的身份,不便找人打聽谷家是否要娶新媳婦的事情。

谷夫人道:「韓大維的為人我不清楚,但嘯風他爹生前和韓大維相交甚厚,毫不躊躇的就和他結了兒女親家,我信得過嘯風他爹還不至於是個有眼無珠的人!」言下之意,亦即是說她信得過韓大維是個好人了。韓珮瑛心中大慰,想道:「畢竟是婆婆有見識。只要她不相信讒言,我就安心了。」

韓珮瑛聽得父親說過,谷嘯風的母親娘家姓任,是蘇州的一個名武師,但她卻是從不在江湖走動的。「婆婆也是武林中人,今晚我偷偷的去探望她,若是給她發現,我給她說明原因,想來她也不會見怪。」韓珮瑛心想。

三更時分,韓珮瑛換過一身黑色夜行衣,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客店,悄悄的進入了谷家。

這晚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偌大一個谷家,陰沉沉靜悄悄的看不到一個人影。「谷嘯風究竟在不在家呢?」韓珮瑛心裡惴惴不安,可又不敢呼喚。

進了後院,發現有間房子燈光未熄,韓珮瑛躲在假山石後,張望進去,只見一個婦人的影子出現在窗紗上,她正在屋中走來走去。韓珮瑛想道:「這一定是婆婆了,這麼晚了,她還未睡,敢情也是和我一樣,有著很重的心事了!」

蘭花道:「少爺是在百花谷一個姓奚的人家家裡。那家的大少爺派人來報訊了。」

谷夫人面色一變,忽地冷笑說道:「迫有什麼用?當年你們不是要迫我嫁給奚家嗎?我還不是和谷若虛私奔了?我嫁給谷若虛,我從來沒有後悔!你說我錯也好,不錯也好,如果時光倒流,回到三十年前,讓我再有一次選擇機會,我還是會這樣做的!我是過來人!我不能迫我的兒子!」

直率的就問谷嘯風在不在家么?臉皮又似乎太過厚了。

谷夫人面上一紅,說道:「這些陳年爛賬,還提它作甚?」原來她的奶娘當年就是最熱心勸她嫁給奚家的人,也正是因此,她嫁給谷若虛之後,就與奶娘疏遠了。但現在她想起了奶娘的好處,卻不禁有點內疚了。

韓珮瑛吃了一驚,以為婆婆已經發現了她,正要應聲,就在此時,只見一條人影出現在假山前面,韓珮瑛這才知道是另外有人,心中更是大大吃驚。

這個人是個年近六旬的老者,似乎並未發覺躲在假山後面的韓珮瑛,只見他緩緩的向那間房子走去,打了個哈哈說道:「三妹,還認得老哥哥嗎?」笑聲極不自然。

房門打開,谷夫人站在門口,面色很是難看,冷冷說道:「任天吾,你來幹什麼?」那老者說道:「三妹,我是特地來看你的呀!咱們兄妹有三十年沒見面了吧,我不應該來看你嗎?」

谷夫人冷笑道:「多謝。可是我還沒有死呢!當年我嫁給谷若虛的時候,你說除非到我死的那天,你才會上谷家的門收我骸骨。這句話你總還應該記得!」

任天吾極是尷尬,說道:「當年我是不贊成你嫁給谷若虛,但現在谷若虛也已死了,你畢竟是我嫡親妹子,兄妹一時的口角,還能永遠記在心上?」

韓珮瑛心裡想道:「怪不得婆婆兄妹失和,她這哥哥真不是個東西,怎能這樣猜疑我的爹爹?」其實任天吾一生規行矩步,在江湖上雖然還未能說是德高望重,聲名已經比韓珮瑛的父親好得多。只是韓珮瑛因為聽得他如此猜疑她的父親,心中自是難免大起反感。

此言一出,儼如晴天打了個霹靂,把谷夫人嚇得呆了。只見她面上一陣青一陣紅,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百花谷奚家。」

韓珮瑛頗感詫異,心裡想道:「原來他們當真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妹,聽這個姓任的說,他是為了不滿意這門親事以至兄妹失和的。谷家是武林世家,谷若虛生前是有名的大俠,連我爹爹都很佩服他的。何以這任天吾要反對他妹妹這樁親事呢?」

這「報應」二子本來就是谷夫人想說而不敢說出口的,她現在又正在為她兒子擔心,是以任天吾的說話雖然大大的刺激了她,她的全副心神放在兒子的事情上,自己倒是不覺如何難堪。窗外的韓珮瑛可是難堪極了,心裡想道:「豈有此理,這報應卻報應在我的身上!」如今她方始恍然大悟,原來她爹爹所說的奚谷兩家的「過節」就是這件事情。此事有關私隱,怪不得爹爹當年沒有明說。

任天吾苦笑道:「三妹還是小時候的脾氣。」坐定之後,問道:「嘯風甥兒呢?」

谷夫人淡淡說道:「嘯風可不知道有你這個舅舅,我說我娘家的人都死絕了!」

任天吾好像並不怎樣驚異,說道:「走啦?走到哪兒去了?」

任天吾似是想要發作的神氣,但隨即就哈哈笑道:「三妹真是半點也不肯饒人。但我這次是講和來的,可不想和你再吵架只了。年輕的時候,你我火氣都大,以前說過的話,大家都不必放在心上。」

谷夫人也似乎覺得自己過分了一些,任天吾既然一再忍讓,於是她在一口怨氣發泄過後,也就緩和下來,說道:「你找嘯風有什麼事?」

任天吾打了個哈哈說道:「趁我這幾根老骨頭還硬朗,在未進棺材之前,特地來看看我從未見過的甥兒呀。」

谷夫人冷笑道:「難得大哥這樣關心我們母子,我真是要多謝大哥了。可是你妹夫死了也有多年了,大哥今日才來,恐怕不只是為了看看我們母子,想來還有別的事情吧?」

任天吾道:「聽說嘯風要成親了,是么?以前我知道三妹怪我,我不好厚著麵皮登門。現在嘯風要成親了,我這個做舅舅的前來賀喜,三妹總不能怪我吧。」

谷夫人道:「親事是早已定了,成親可還遠呢。你來得早一點了。」

任天吾道:「哦,我聽說明天就是佳期,怎的改了日子么?」

任天吾道:「你這麼說,倒像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不管韓大維與你家結親的目的如何,如今他需要少陽神功總是事實。」

谷夫人吃了一驚,說道:「韓大維遠在洛陽,難道他會知道嘯風逃婚到奚家之事?但即使知道,也用不著這樣小題大作呀!」

谷夫人道:「正是。你和韓家相熟嗎?」

任大吾道:「是呀,嘯風甥兒雖然對她不住,你總還是她的婆婆。為今之計,只有把她找來,由你演一出婆婆向媳婦求情戲了。」

谷夫人道:「知道又怎麼樣?」

「我怎麼和她說呢?」韓珮瑛心想。

谷夫人忽地冷笑道:「哦,我明白了。你原來是為了那十三篇少陽圖解來的。」

任天吾道:「這是任家的家傳秘笈,我自是不免關心。」

谷夫人冷笑道:「不錯,這是任家的東西。但也是爹爹生前早就答應給我做嫁妝的。」

谷夫人道:「然則又有何善法可解此圍?」

谷夫人道:「什麼事?」

任天吾淡淡說道:「事情你早已做了,舊事不必再提。少陽圖解是爹爹給你做陪嫁的,儘管你所嫁的人不是爹爹給你定的那門親事,我也不管了。三妹,你不必大發脾氣,我還不至於覬覦你的少陽圖解。」

谷夫人道:「那麼,你剛才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任天吾道:「我並不想討回少陽圖解,但我也不能讓任家的祖傳秘笈落在外人手上!」

谷夫人道:「哦,你是怕嘯風把這少陽神功偷偷傳給韓家?」

任天吾道:「韓大維受了修羅陰煞功之傷,這少陽神功正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他結這門親事,嘿嘿,恐怕就是為了這個吧?」

韓珮瑛聽到這裡,不禁又羞又氣,想道:「幸虧我的病已經好了,不必求你任家的什麼少陽神功。哼,這任天吾真是豈有此理,他把我爹爹看成什麼樣的人了?我這門親事是從小定下的,給他這麼一說,倒像是爹爹早已處心積慮,把女兒當作交換的。」想到這裡,倒有點感激奚玉瑾替她醫好了病,免得她受嫌疑。但轉念一想:「谷家的親戚既然有了這樣的閑話,我還好意思嫁給嘯風么?」韓珮瑛是個好強的人,受不了半點委屈的,她固然是不甘心受奚玉瑾的侮辱,但也不甘心受谷嘯風舅父的猜疑。

幸而谷夫人馬上說出幾句話來,消了韓珮瑛的氣。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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