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七二章 父與子

孔子專心在衛國教書育人,修刪《詩經》,閑暇的時候就帶著子夏、子游、子張、公西華、曾參等小弟子們在郊外遊玩,吟詩唱歌,倒也其樂融融,渾然不知老之將至,不提。

與此同時,魯國又發生了大事。

魯哀公七年(前488年)冬天,魯國揮師南下,侵佔了邾國,並且活捉了邾國國君。邾國大夫茅成子逃到吳國,請求,吳國出兵幫助邾國復國。

吳王夫差一開始有些拿不定主意,畢竟吳國和魯國的關係一向不錯,而且魯國是傳統大國,不知道實力究竟怎麼樣。於是,夫差讓人去把在吳國政治避難的叔孫輒請來,向他詢問。

「魯國有名無實,根本沒有實力,打丫的,保證大王勢如破竹。」叔孫輒對季孫恨得牙痒痒,聽說夫差要打魯國,雙手贊成。

之後,叔孫輒把自己所知道的魯國的情況添油加醋說了一遍,無非是魯國國富民窮,魯國人民厭戰怕戰;魯國當官的貪污受賄,貪生怕死,不堪一擊等等。

「嗯,好,打丫的。」夫差被叔孫輒忽悠了一通,下了決心。

從夫差那裡出來,叔孫輒徑直去了公山不狃那裡,他們是一同來這裡避難的。

「公山,好消息啊,好消息啊。」叔孫輒見到公山不狃,急忙報喜。

「什麼好消息?」

叔孫輒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說這次夠魯國和三桓受的,估計不死也要剝層皮。

「兄弟,你這麼做太不地道了。」叔孫輒沒料到,公山不狃不僅沒有高興,反而斥責起自己來。「本來呢,君子離開自己的祖國就不應該投奔敵國。如果又七為敵國出謀劃策,攻打自己的祖國,那還不如上吊算了。像我們這樣的情況,遇到有害於祖國的事情就應該躲起來。再說一個人離開了自己的祖國,不能因為怨恨國內的某些人就慫恿敵國禍害整個國家啊。現在你因為一點個人恩怨,就想滅亡自己的祖國,這不是以祖國為仇敵嗎?啊,你還是個人嗎?」

公山不狃指著鼻子痛斥叔孫輒,臉漲得通紅。叔孫輒被罵得灰頭土臉,臉也憋得通紅。

「那,那我已經說了,該怎麼辦?」叔孫輒感到慚愧了,說起來,魯國人對故鄉的感情還是沒得說的。

「怎麼辦?」公山不狃見叔孫輒有了悔意,自己的態度也就緩和下來。「這樣吧,到時候吳王一定會派你做嚮導,你就找個理由推辭掉,之後吳王一定會來找我,我再想辦法。」

一切都在公山不狃的預料之中,夫差決定出兵,並且讓叔孫輒作嚮導。

「哎喲,我最近身體不好,胸悶背痛還長痔瘡,不是我不想去,是怕耽誤了大王的大事。公山不狃身體好,讓他去行不?」叔孫輒找個借口推辭了,還推薦了公山不狃。

於是,夫差讓公山不狃做嚮導,還向他諮詢魯國的情況。

「大王,魯國雖然平時沒有什麼比較親近的國家,可是歷史一再證明,一旦魯國有難,其他國家都願意幫助他們,到時候晉國、齊國和楚國一塊出兵去救魯國,吳國可就成了以一敵四了,所以我看還是算了吧。」公山不狃趁機勸阻夫差。

「四國?十四國又怎麼樣?你說的這幾個國家我都接觸過,都是軟蛋國家,怕他們幹什麼?」夫差根本不接受公山不狃的忽悠,他太了解這些中原大國的德行了。

魯哀公八年(前487年)三月,吳王夫差親自領軍,率領吳軍進攻魯國,公山不狃帶路。

鬼子進村,漢奸帶路,這個模式就這麼來的。

公山不狃故意把吳軍往險道上帶,一路上把吳軍折騰得叫苦不迭,來到魯國武城(今山東費縣西南)的時候,吳軍已經累得筋疲力盡。

後來,把鬼子帶到地雷陣里,祖師爺就是公山不狃。

不過,即便很疲勞,吳軍的戰鬥力那是沒得說,一鼓作氣拿下了武城。隨後揮師北上,又拿下東陽。

魯國震動,於是季康子全國緊急動員,三桓聯合出兵,抵抗吳國人。

公賓庚和公甲叔子率領一部分魯軍作為先鋒迎擊吳國人,結果大敗虧輸,公甲叔子和他的車右雙雙被活捉。

按照吳軍的慣例,所有被俘軍官一律殺死,可是吳王命令不要殺死公甲叔子和他的車右,理由是這兩個人是同一乘車上的,證明魯國人能共赴國難,看來這個國家無法征服。

吳王夫差連楚國和晉國都不放在眼裡,為什麼獨獨對魯國另眼相看?因為魯國是吳國的文化啟蒙者,吳國人對魯國始終心存敬意。

隨後,吳國人繼續前進,抵達泗水上游。

季康子非常驚慌了,魯軍當前的實力根本不夠吳軍去打,可是人家都快打到偉大首都了,怎麼辦?

「主公,正面的不行,咱們來側面的;白天打不過,咱們晚上打。」家臣微虎提出個建議來,精選三百壯士,夜裡摸進吳軍營地,直撲吳國夫差的大帳,殺死夫差,這樣吳軍群龍無首,必然潰散。

就這樣,吳軍選拔了三百名壯士,其中就有孔子的學生有若。

三百壯士在傍晚時分吃了一頓好的,算是壯行,之後上路。可是就在要上路的時候,有人來勸阻季康子:「主公,這三百人都是國家的精英啊,就這麼稀里糊塗去,成功的希望不大,送死的可能性不小,太不合算了。」

季康子耳朵軟,覺得這話也對,立即取消了行動。

「哇噻,白吃了一頓好的。」三百壯士大喜,這輩子沒吃過這麼好的。

三百壯士雖然沒有成行,可是魯國的漢奸早已經把情報送到了吳王夫差那裡,吳王夫差嚇得夠嗆,他的理解,這三百人就是三百名刺客,晚上黑燈瞎火的,三百名刺客湧進來,自己這條命還真危險。當天晚上,夫差睡得很不安生,稍有些風吹草動,就立即換個住處。

第二天,夫差決定跟魯國人談判結盟,不打了。

吳國人要和平,魯國人當然願意,於是雙方簽訂了和平協議,吳軍撤軍回去了。

有若逃過了一劫。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到了魯哀公十年(前485年),孔子已經六十七歲了。

這一天,魯國來人了。

「誰來了?」孔子興奮而緊張,他對魯國的一切都感興趣,盼望著早日回到自己的家鄉。

可是,來人令他失望了。

誰來了?兒子孔鯉。

「你來幹什麼?」孔子問,面帶著一些失望。實際上,孔子對兒子遠不如對子路子貢子夏們那麼親近。之所以這樣,也很容易解釋。

首先,孔子常年和弟子們在一起,同甘共苦,榮辱與共,而與兒子反而很少見面,幾乎沒有溝通;

其次,弟子們不同的個性但是共同的對老師的尊重讓孔子非常受用,子路的直率忠誠,子貢的貼心和善解人意,子夏的聰明好學等等,都讓孔子打心眼裡喜歡。而兒子在學問上很不用心,在自己面前畏畏縮縮,這些都常常讓孔子不高興。所以看見孔鯉,孔子的心情遠不如看見子路子貢們。

「爹,娘死了。」孔鯉畏畏縮縮地說。原來,丌元氏去世了,她在宋國的家人派了人到魯國報了信。

孔子有點為難了,雖然聽說這個消息之後還是有點略略的悲傷,但是很快就過去了,兩人之間的感情早已經恩斷義絕了。現在的情況就是,要不要祭祀前妻,要不要為前妻服喪。大致想了一下,孔子作出了決定。

「他已經不是我的妻子了,也就不是你娘了。好了,住幾天你就回去吧。」孔子的決定非常絕情,讓身邊的弟子們都有些錯愕。

「可是,她始終還是我娘啊。」孔鯉脫口而出,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衝撞父親。父親可以休掉自己的妻子,可是他不能割斷和親娘的血脈啊。

「那也不行,如果在我這裡設靈堂祭祀,算是怎麼回事啊?」孔子堅持,他決定的事情,很少會改變的。

孔鯉哭了,不說話也不走。

「伯魚,你先去休息,辦法會有的,別急。」曾皙來解了這個圍,讓人帶孔鯉去休息。

事情很快得到了解決,解決問題的是曾皙。曾皙是看著孔鯉長大的,就算孔子周遊列國期間,曾皙也常常到孔家幫忙。因此,曾晳和孔鯉之間甚至比孔子和孔鯉之間的關係還要親近一些。

所以曾晳出面去找了孔子的朋友蘧伯玉,看看能不能在蘧家借個地方設靈堂,就算是借給魯國來的朋友孔鯉的。這樣的話,就說得過去了。

「那有什麼問題?」蘧伯玉立即就同意了,私下裡,他覺得孔子做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就這樣,就在蘧伯玉家設了靈堂,孝子孔鯉主持,舉行了一個虛擬的葬禮和祭祀,孔子的弟子們紛紛前去弔唁,當然名義上是弔唁朋友的母親,而不是弔唁師母。而孔子始終沒有去,他覺得事情本身就很無厘頭。

葬禮結束之後,靈堂撤去,孔鯉也就回到了孔子的住處。

第二天,孔子聽到有人在哭,於是問身邊的人誰在哭。

「伯魚啊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