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六八章 挫折讓人變通

從楚國,經由鄭國,孔子師徒順利地回到了衛國。這一年,是魯哀公六年(前489年),孔子六十三歲。

經歷了這一趟的困厄,孔子知道自己再也折騰不起了。可是,回魯國太沒有面子,於是他決定就留在衛國。

孔子不好意思再去見衛靈公,就住在了蘧伯玉提供的住處,重新開始招收學生。

從浮躁回歸平實,從好高騖遠回歸現實,這就是孔子這一趟南方之行的最大成果了。

孔子重新平靜下來,生活才又重新有了笑聲。孔子常常會和學生們促膝談心,也常常帶著弟子們在周圍遊玩。

一天,學校放假,孔子帶著子路、子貢和顏回出去遊玩,登上附近的農山。來到山頂,極目四望,孔子不禁悲從中來。

「登高望下,使人心悲,幾位同學,說說你們的志向吧,我想聽聽。」孔子說。他覺得自己奮鬥一生,一事無成,把希望寄托在了弟子們身上。

按著慣例,以及按著脾氣,或者按照資格,都是子路第一個發言。

「我希望得到白羽如同月亮,赤羽如同太陽,鐘鼓之音直衝雲霄。旌旗翩翻,在大堤上盤旋飄揚。我率領軍隊出擊,擊敗敵人,奪取土地。嘿嘿,這樣的事情只有我能做到,這兩位兄弟可以跟著我混,哈哈哈哈。」子路說完,大笑起來。

「勇士啊,憤青啊。」孔子說道,之後去看子貢。

子貢看看顏回,顏回笑笑,示意子貢先說。子貢也笑笑,意思是不客氣了。

「我嘛,當齊國楚國兩軍對峙,旗鼓相當難分上下,兩國軍隊就要交戰的時候,我願意穿著白色衣冠,在兩軍的白刃之間遊說兩國,憑著我的三寸不爛之舌,化干戈為玉帛,讓兩國和平萬歲。嘿嘿,這個,恐怕只有我能做到。子路大哥顏回兄弟,你們可以做我的隨從了,嘿嘿。」子貢說完,嘿嘿地笑了。

「辯士啊,輕輕鬆鬆化解戰爭於無形啊。」孔子說,語氣里有些讚歎的意思。之後,孔子去看顏回。

顏回笑了笑,卻沒有說話。

「回,你怎麼不說?難道你沒有志向?」孔子問他,其實他最想知道顏回的志向。

「文韜武略,兩位師兄都已經說過了,恐怕我沒什麼可說的了。」顏回笑著說,很謙恭的樣子。

「我知道你的志向一定與他們不同,你還是說說吧。」孔子非要顏回說。

「那我就說說。」顏回還是一臉的笑容,慢慢說來。「我聽說鮑魚和蘭芷不能收蔵在同一個篋子里,堯舜和桀紂不能治理同一個國家,兩位師兄的志願和我不大一樣。我想能夠輔佐一位聖明的君主,不要城牆,不要護城河,把武器鍛造成農具,讓天下一千年沒有戰爭,這樣的話,又何必子路師兄奮勇作戰,又何必子貢師兄遊說于軍前呢?」

「美哉,德乎!姚姚者乎!」孔子的讚歎聲脫口而出。姚姚者乎,就是很得意的樣子。

子路和子貢都有些不以為然,和平萬歲當然好,可是這怎麼可能?要找這樣一份工作,難道不是要等到共產主義?

「老師,能不能說說您的願望?」子路問孔子。

「我的願望就是顏回剛才說的啊,我願意帶著衣服跟顏回混啊,哈哈哈哈。」孔子笑了,今天他很高興。

又有一次,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陪著孔子閑坐。

「不要因為我年齡比你們大,你們就不好意思說。你們平常總說『沒有人了解我』。如果有人了解你們,任用你們,你們會怎樣做?」孔子最近總是問他們這個問題,因為他在考慮怎樣推銷他們。

不用問,第一個回答問題的還是子路,他永遠是第一個,就像打群架的時候他永遠沖在最前面一樣。

「一個中等國家,處在兩個大國之間,外有強敵,內有災荒。讓我去治理,三年時間,我讓老百姓既有勇氣對抗強敵,又懂得治理國家的道理。」子路又是一通豪言壯語,孔子笑了笑。

「求,你怎麼樣?」孔子又問冉有,他其實更看好冉有。

「我嘛,沒有子路哥那麼大的志向啊。」冉有說著,笑了笑。「我呢,給我一個方圓五六十里或者七八十里的小國家讓我去治理,大概也是三年時間吧,我能讓百姓富足。至於禮樂這樣的事情,還要等待君子來做了。」

冉有話裡有話,其實他對孔子的禮樂說法不以為然,認為那太理想太脫離現實。

「赤,你說說。」孔子對冉有的話不置可否,問公西華。

「我不敢說我能做什麼,我願意學習。祭祀宗廟,或者接待外國君主盟會這類事情,我願意穿上禮服,戴上禮帽,做一名助理主持人。」公西華說,他歲數最小,說話也不敢太大聲。

孔子點點頭,他對公西華還是很欣賞的。

曾皙正在一旁彈瑟,瑟聲不高,因為他知道不要干擾了這邊的談話。此時一曲尚未終了,孔子耐心地等著。對於曾皙,孔子還是另眼相看的,一來曾皙的歲數僅僅小於自己,現在的教學主要還是他在負責,在孔子的學校里的地位僅次於孔子和子路,作用則僅次於孔子;二來,曾皙跟隨自己多年,這一次又特地從魯國過來輔佐自己,這讓孔子非常感激。

一曲接近尾聲,孔子才發問。

「點,說說你啊。」孔子問。

「鏗」一聲,孔子的話音落的時候,恰恰是曾皙瑟聲結束的一刻。

「我的志向和他們都不一樣啊。」曾皙說,笑笑。

「沒關係啊,人各有志啊。」孔子說。

「我的志向不大,晚春的時候,穿著輕薄的衣服,會同五六個朋友,帶著六七個孩子,在沂水邊沐浴,在舞雩台上跳舞,唱著歌一路歸來。」曾皙說。他的志向,類似於隱者了。

「我的志向跟曾皙一樣啊。」孔子慨嘆。

子路、冉有和公西華離開之後,曾皙留了下來。

「老師,你覺得三個人說得怎樣?」曾皙問。

「都說出了自己的志向啊。」

「那,老師為什麼對子路的話有些不以為意?」

「治理國家要靠禮,可是他說話還是一點禮讓都沒有,所以我笑話他。」

「冉有談的不是治理國家嗎?」

「怎麼見得方圓五六十里就不是個國家呢?」

「那公西華呢?他說的不是有關國家的事嗎?」

「祭祀和盟會,不是國家的事是什麼事?公西華要是只能當助理主持人,還有誰能當主持人?」

通過這一段對話,弟子們知道,孔子的志向已經從治理國家、拯救天下下降到了享受人生了。

按《論語》。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伺坐,子曰:「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子路率爾對曰:「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爾何如?」對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赤,爾何如?」對曰:「非曰能之,願學焉。宗廟之事,如會同,端聿甫,願為小相焉。」「點,爾何如?」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傷乎?亦各言其志也。」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夫子喟然嘆曰:「吾與點也。」三子者出,曾皙後,曾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為國以禮。其言不讓,是故哂之。」「唯求則非邦也與?」「安見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則非邦也與?」「宗廟會同,非諸侯而何?赤也為之小,孰能為之大!」

俗話說: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學生多了,什麼人都有。即便是孔子的學生,也同樣如此。

孔子的學生,分為老中青三輩,三輩的情況各不一樣。

老一輩的學生中,子路和冉耕追隨孔子在衛國,最近曾皙也過來了,還帶著小兒子曾參。所以老一輩的就是三個人,三個人之間的關係處得不錯。

中間一輩中,胡亂是整天沒事幹,和誰關係都好。子貢原本性格傲慢,喜歡說三說四,大家都挺煩他。不過周遊列國回來之後,性格改變了很多,不再說別人壞話了,也謙虛了很多,再加上平時出手大方,常常周濟生活困難的同學,因此,同學們漸漸開始喜歡他。

子貢最好的朋友是冉有。說來特怪,子貢一向目中無人,可是對冉有一直很客氣,大致是被冉有的才能和沉穩的氣質所折服。而冉有也很欣賞子貢的機智和慷慨,因此兩人成為莫逆之交。

而子貢跟宰我始終不對眼,原因很簡單:兩人都很能說。平時沒事了,兩人就會爭吵。爭吵到最後,就成了仇人。

宰我的性格有點怪癖,而子貢又是人人喜歡,因此宰我就不太受歡迎了。

小一輩中,孔子比較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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